简析《双生花》中的孤独感

徐方桐

摘  要：本文简析了电影《双面维若妮卡》中表现的孤独感，试图用电影中的细节解释导演想表达的内容，联系现实生活，解释现实生活中的个人孤独感，以及现实中的孤独从何而来，如何化解。

关键词：双生;孤独;宿命感

[中图分类号]：J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9）-24--02

一、寻找世界与自己的基本联系

我们在这世上，从出生开始就与这个世界有了联系。养育我们的父母，陪伴我们的兄弟姐妹和朋友，我们生养的儿女，甚至是每天擦肩而过的路人，这些种种的关系让我们与人类这个群落甚至这个世界密不可分。“没有谁是一座孤岛”，这是我们在这世界不孤单的原因，我们的诞生和死亡都有凭有据。而在本片中对于人与世界的联系，呈现出了不同的理解。

影片在刻画与亲人的关系时，无论是波兰的薇若妮卡还是法国的薇若妮卡（之后简称波薇与法薇），母亲都扮演一个启示者。在开篇用星空和树叶相互照应，也许是因为母亲哺育者的身份，使母体与子体有着异常亲密的关系，母亲成为子体与这个世界的媒介。所以两位母亲在影片中都未露面，只存在于女孩们和他人的谈话中。在法薇和父亲谈到母亲时，电影的色调使用的是温暖的红光，整个谈话的空间也显得宁静且私密，因为子体触碰到了自身与世界最本质的联系。但是在波薇与法薇跟父亲相处的其他场景中，影片使用的都是较让人清醒且有距离感的绿色色调，可见父亲虽被定义为亲人却缺少了更进一步的亲密感。在波薇与姨妈共处于卧室中谈话时，整个卧室也是红色为基调，代表私密的个人空间。姨妈在这个空间里与波薇边闲谈，边并用塔罗牌进行占卜，塔罗牌是偏向感知与超自然现象的一种工具，与本片那种朦胧的直觉息息相通。姨妈谈论她自己和法薇母亲的病，还谈论法薇自己的情感私事。等律师来后，姨妈打开门，卧室玻璃门上映着绿光，也表示个人私密空间被打破的不安全感，小矮人律师走过门口，波薇瑟缩一下，外面的世界像一个怪诞荒谬的梦。这种不相称和扭曲感体现在影片多处，多用使人没有安全感且诡异的绿色展现的。比如波薇死前，绿光笼罩的观众席;法薇观看木偶剧时泛着绿光的剧场。

至于影片刻画的亲人以外的其他人物则更加微妙。测试波薇演唱能力的女老师画了很奇特的妆，把眼线描粗，上下眼睫也一根根画的分明，当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歌唱的波薇时，有一种穿透力但又漫不经心，让人毛骨悚然，像是地狱派来的使者，贪婪地注视着尽情燃烧着的灵魂，这对波薇的结局也有铺垫作用。

对于情人的这种关系，影片也并未给与过高的位置。波薇在影片中有一个男友，但他更像一个性伴侣，只满足了她肉体上的需求但是无法在她热爱的音乐上与他有更深入的交流。后来波薇面试成功，看见追随她而来的男友，男友深情说出“你没打电话给我，我来是想告诉你，我爱你，我住在度假宾馆。”男友是想要与波薇结成心灵的伴侣，显然波薇并不领情，一时没什么表示，等男友开走了才后知后觉的去追赶。由此可见，如果红色是代表私密空间，那导演认为情人的陪伴无法真正意义上的使人摆脱孤独，只能满足一时情欲的满足，无法慰藉灵魂层面的孤独。所以可以看出，亲情爱情友情在片中都是身体上的陪伴，感情上的依靠。但若是深究到灵魂层面，我们还是孤独一人的。

二、灵魂层面上的孤独

在影片中波薇对父亲说“我时常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我并不孤独。”这句台词奠定了影片奇妙又不可言说的神秘基调，让观影者明确感受到这份不孤独不是来自前文所说的“与世界的基本联系”，而是更微妙更隐晦的灵魂伴侣。

这样有些许玄妙又无法轻易言说的关系其实也具有普世性。本人的朋友曾有一个双胞胎弟弟，但是很不幸在出生的时候那个男婴死去了。在人生的初啼时见过匆匆一面的人，按说应该没有什么记忆，但是朋友在童年时代却经常梦见他。在梦中，她的弟弟与她长得一模一样，一样的高度，只不过是短发男孩的样子，并且随着她自身年龄的增长，她的弟弟也跟着她一同长大。“我想可能是因为我那时候没什么朋友，太孤独了，总想有一个玩伴。”朋友这么和我解释。我把她讲述的这段经历看做她与去世的弟弟的一种感应。由此可见，这种灵魂层面的联系在现实生活中也是存在的。

在本片中不止一次体现了这种灵魂层面的联系，清晰又无法言说，只是一种类似直觉的感应。波薇和法薇都曾对父亲提到过自己不孤独，她们都在包里放有一个唇膏，一个玻璃球，她们都曾看见窗外有一个蹒跚独行的老婆婆，在枯叶满路的街上踟蹰。并且对待萧索凄凉的场景，两人都表现出一种感同身受的同情来。在法薇感应到波薇身死后，第二天就退出乐团，这呼应影片结尾表演木偶的男子讲的两个木偶的故事——“一个被炉子烫傷，另一个及时缩回手，即使她不知道那炉子会伤到她”。

但她们又是不同的。法薇是肉胎凡骨，波薇是偏理想化的塑造。她对自己的理想一直坚定地追求着，活得更纯净，没什么杂质，只是一心痴迷于歌唱。这点从她不顾大雨滂沱也要把歌的尾音唱完中，可窥一斑。她像是异世的影像，总是侧脸出镜并且常有镜子跟随，也许象征着镜像是我们在另一个世界的投影。波薇有崇高的被完美化的一切，她坚定追求理想，她义无反顾地绽放自己，向死而生，也许正是这样的不似常人般的可怕的热情与力量让她难逃身死的结局。影片中把波薇的死渲染得格外悲壮神圣，红色的观众席渐渐被绿光笼罩，随着空灵又圣洁的歌声，音调一步步升高，逐渐急促的管弦乐伴奏，似是催促着什么。波薇脸上打着神圣的红光，拼尽全力地演唱，即使知道自己身体上的限制，即使高音会让她付出生命的代价，她仍义无反顾地歌唱到人生最后一刻。而法薇更有烟火气，缺少波薇那种奋不顾身的精神，做事会多思虑一些。她更贴近于一个普通的女孩，有一份工作，有一个男友，时常去看望父亲。相比波薇是一个一个体验者，她更倾向于一个思考者和一个观察者。

三、重新定义孤独

全片中波薇和法薇只见过一次面。在波兰的一个广场上，迎着朝阳，背景是充满游行示威的人群和官兵镇压的广场。广场上的人来回奔走着，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下，两个孤独的灵魂相遇了。那一刹四周仿佛安静了，闹哄哄的背景被虚化，没人关心世界在发生着什么，波薇眼里只有法薇，她一直盯着法薇坐上大巴车远去。影片用摇臂拍摄出在大巴车里看波薇的视角，镜头摇了半周，波薇的视线也一直跟着它转，红色的夕阳光打在波薇纯真圣洁的脸上，她是那样专注，仿佛抓住了宿命的衣角，但是短暂的相遇即刻将换来的是亘久的分离。这让观者感受到一种悲剧性，而且因为特殊的拍摄手法让观影者自动带入了法薇的身份，使那种心灵感应与心心相惜可以强烈感受到。

当波薇死后，法薇的内心有一块空缺，帮朋友打官司，看望自己的父亲，给孩子讲课似乎都无法将其填补。她一直在追寻那寂寞的源头，直到她遇见了表演木偶剧的男人（后文简称木偶男）。

在木偶剧表演的情节中，观众席被诡异的绿光笼罩着，舞台上一雙黑色的大手操纵着一个美丽的舞者，舞者想跳舞却折断了她的腿，然后她变成了蝴蝶。人生仿佛提线木偶，那种对命运的无力感，如出一辙。木偶死在舞台上，照应波薇的结局，诡异的绿光打在观众席上，这不禁让人联想到波薇演唱会观众席上的情景，仿佛那因跳舞而倒在舞台上的木偶就是演唱完就死去的波薇。这种紧密的联系和高度相似性让法薇感到了灵魂中那种熟悉的共鸣，她完全被吸引了。在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舞台时，法薇却转过头看着舞台侧面的镜子，那里照映出了木偶背后的操纵者，法薇仿佛触摸到了一直牵引着她的宿命，窥视到操控命运的造物者。

木偶男给法薇带来的奇异的感觉，让她误以为这就是她一直无法消解的孤独的源头。他深夜打来的电话，里面放着波薇演唱的歌曲，同时影片中的画面是波薇生前的影像，模糊在红光里，像是一段前世的记忆;法薇午睡时被镜子反射的光照醒，光影照到了一条绳子上，这让她联想到之前被她丢掉的鞋带，于是她超乎往常的果断，去翻找垃圾桶，并把鞋带放在心电图上一次次绷直又蜷曲;还有木偶男寄来在巴黎火车站旁咖啡馆里录的磁带。法薇是在父亲家收到的磁带，这时绿色色调一下子转成了红色，代表着当下空间变得私密，或者更靠近她的内心。法薇父亲问“要在这里听吗？”法薇拒绝了，有他人在场都无法让她打开心房，即使是她的父亲，可见这种感应与联系是怎样的私密。面对有关这种冥冥之中的感应时，一向沉着腼腆的法薇总表现得超乎寻常的果断;而这些看似与木偶男有关实际与波薇有千丝万缕关系的物品，把法薇迷惑了。

寄来的磁带，鞋带，半夜的电话让她感觉到了灵魂层面上模糊又强烈的联系，这支撑她来到了巴黎去寻找指引她的根源。但是找到木偶男后，他的话语却让法薇一时愤怒又失望地逃走了。木偶男对她说，“我想写一本真正的书，我想确认一个女人回应了她不认识的一个男人的召唤，这心理层面上是否可能。”原来木偶男只是借助她做一个实验，还说不出选择她为实验对象的原因。灵魂层面的感应被曲解利用，神圣的联系被玷污了。

在影片最后部分，法薇看见了波薇的照片，像上次感应到波薇身死一样，法薇又因这种命运的联系而流泪，但这次是因为她一直寻觅的孤单有了解释，也找到一切问题的缘由，她似乎终于完整了;但是波薇已经去世，法薇注定要永远缺失一块，她似乎又难逃孤独的宿命。难道这寓意着我们每个人冥冥之中都注定永远孤独吗？

其实在法薇的父亲家，影片已经给出了消解这种孤独的方法。前文中提到的法薇与父亲的那段谈话，法薇把与波薇的感应，迁移到母亲身上，这也再次印证了两人联系的紧密程度可以跟母子与子体之间的相匹敌。在该片段中，房间被窗外的落日红光笼罩，显得宁静温暖，法薇对父亲说：“不久前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我感觉我很孤独，是突然感觉到的，然而什么事也没发生。”父亲：“有人在你的生命里消失了。”法薇：“妈妈去世的时候你也是这种感觉吗？”父亲：“是的。但那时候确实有事情发生了，然后我就有了你，你是那么的小，我得牵着你的手。”因为法薇的诞生，父亲有了生活的意义，孤独得以缓解，而法薇同样因为亲人朋友这些基本的联系，让她可以留在没有波薇的世界上继续生活，虽然孤独无法消除，但是这些基本关系所提供的爱可以帮助消解孤独。

在影片结尾，法薇开车到父亲家，停下车抚摸道路一旁的树干，也许她回忆起了儿时母亲对她说的话：“看，这是第一片叶子，春天来了所有树都开始长叶子了。”经历数重波折，落叶归根，她终于找到了她的“此心安处”。

结语：

该影片用波薇法薇这一对双生花的经历解释了孤独的由来。虽然波薇注定身死，而法薇难逃于精神层面孤独一人的宿命，但是该影片也传达出消解孤独的方法。除去其玄妙朦胧的表现形式，该影片也具有现实价值，它能引发我们思考生活中那种种奇妙的事件，也宽慰了每一颗于精神层面孤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