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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身”的符号化

2019-09-16许童星

青年文学家 2019年24期
关键词:符号化肉身

许童星

摘  要:孙频的小说集《盐》,以六个中篇讲述出小人物认真、坚强地活着的故事,在极具个性化的女性书写里体现出一种对“肉身”的符号化。本文剖析“肉身”中耻和魅的所指意义后,探寻作者在去符号化中对小人物生存困境的执着追问。

關键词:肉身;符号化;祛魅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9)-24-0-02

“80”后作家孙频,以其细腻的手笔和对底层人物的深切关注,从同时代“青春疼痛系”作家中脱颖而出,得到苏童、韩少功、阎连科和莫言等同时代严肃文学作家的一致认可。中篇小说集《盐》讲述小人物“在破碎中重生,再卑微中坚持”的6个故事,以“盐”为喻,揭露世间中渺小却最卑微、最真实、最有韧性的人之存在意义。因其对人生、命运的关注,对精神救赎之路的探索,使创作免陷于私小说的絮絮自语,作品的主题和哲理性得到质的提升。在孙频笔下,“肉身”被赋予特殊的意义,本文将以索绪尔的“能指”和“所指”为理论基础,从符号学角度解读《盐》中的“肉身”。

一、《盐》中的“肉身”

在这部小说集中“肉身”频繁往复地出现,它不等同于身体,而作为一个能指符号被赋予更多意义,使文本里呈现出一种形而上的阐释内涵。《无相》讲述女大学生从小看母亲以“拉偏套”的陋俗出卖身体而养活一家人,走出大山后又因对老教授资助的亏欠感而忍受其提出的观看、抚摸裸体的要求。《我看过草叶葳蕤》中的李天星是一个时代转变过程中的零余人,被现实践踏和捉弄而沉沦,最终女人肉身在他眼里均变成一种草叶腐败之味。《东山宴》中失去母亲的阿德对于女性的乳房有异化的依恋。《乩身》中残缺的男女主人公相互取暖,在人前自残而自我神化,最后通过毁灭肉身逃出“生的地狱”。《因父之名》里被父亲抛弃的女儿,不断为父亲重塑肉身,最后将侵犯自己的男人认做干爹逼死生父。《祛魅》里女主人公对男人的遐想和期望逐次破灭后,开始依恋无生命的东西,为肉身祛魅后毁灭。

二、“肉身”的符号化

符号化是感知被解释出意义的过程。符号过程以意义不在场为前提,符号之在场反而说明意义之阙如,符号始终是一个“待在”。在《盐》的各中篇里,肉身不再是单纯的“肉体,人的体内红色、柔软的组织”之意,被赋予的所指意义主要为带有负罪感的耻和不断移情的魅。

(一)耻、负罪

《我看过草叶葳蕤》中写到“肉身只是一种随时会腐烂的植物,一春,一秋,一夏,一枯,一荣,每个瞬间都会腐烂……血液栖息于血液,骨头栖息于骨头,身体栖息于身体,这个世界是多么荒谬,又是多么坚固。”所有女人对于李天星来说均成为一种符号,充满肉质的潮湿和类似于菌类的腐败气味。这一中篇里,孙频将大历史与个人的小历史相融合,通过李天星的流离处境和男女关系变化,赋予肉身一种寄托。这种寄托随着李天星的沉沦渐渐化为耻和负罪感,蕴含植物转瞬即逝的死去和腐烂的意义,满篇充满荒谬的存在主义意味。

在《无相》中女大学生于国琴走出大山,受过教育后反观儿时村里时兴的“拉偏套”,对肉身产生一种厌恶和耻辱感。在她眼里肉身化作符号,是关于“肉体”的解释意义之缺失,同时又是“耻”的所指意义之存在。在于国琴眼中“肉身”是自小而生的“疼”的来源,所以尽管理解老教授的孤独和对年轻身体的渴望,仍旧在他心脏病发时放弃救援。正如作者孙频所言,“因为她觉得他无耻,正如他自己一样,同样的无耻”。

《乩身》里对女性的书写苍凉而悲壮。先天性失明而被丢弃的常英,让别人相信她是个男人才可活命,被收养后改男性化名字常勇,自此“女性成了她的一种疾病,一种耻辱,一种遥远而模糊的幻影”。这种耻在女主角身上极具张力,与常勇作为女性的自我认知不断冲突直至异化,“只有被男人强奸了才能证明她终究是女人”。

(二)魅、移情

《因父之名》中田小会的父亲离家出走后便每日给父亲写信,重塑父亲的肉身,“她在这些信里在这些文字背后为自己创造出一个诚信的父亲……一块石头可以是他的肉身,一棵树可以是他的肉身,一堵墙也可以是他的肉身,他成了全世界最自由的肉身……就像她已经忘记他真实的肉身究竟该是什么样子。”她塑造出父亲的肉身是一种魅,蕴含的是她对父亲的崇拜,对父爱的渴望,对救赎的急需,为肉身赋魅使她甘愿成为肉身的祭品。伤痕累累的她抓住大海中一片浮木,将父亲的肉身寄于一个陌生残疾男人,认为干爹后牺牲自己满足这个男人的欲望。

《东山宴》里五岁的阿德是个母丧父嫌的傻子,母爱的缺失而对女人的乳房异常迷恋。作者将其本身意义放大到远超出原载体的价值上,女性乳房的魅所蕴含意义是源自人性最基本对母爱的需要,赋予阿德的行为一种本真纯美感。肉体的所指既是母亲,更是安全感,它们将母子关系复制于白氏与阿德、采采与阿德。

《乩身》中一个被阉割了的男人和一个被阉割了的女人因肉身残缺而惺惺相惜,彼此需要。“他们各自的残缺才能天衣无缝地融合起来,他们两个合在一起,才能变成一个人”。肉身的完整对于他们而言是一种魅,通过在人前自残和用一根钢钎把两人腮帮子刺穿相连的赋神表演,完成对肉身完整性的终极赋魅。

三、去符号化——无相、祛魅

《无相》中老教授说:“宇宙间最本质、最圆满的生命,其实是无相可言的,眼中看不到色相,才是真正的光明,所以我们要敬重那些拉偏套的女人,敬重你的母亲。所有的妓女和妖女其实都是佛的化身”,“我正在走向衰老和死亡,可是你让我想起所有美丽青春的东西,想起我的母亲、爱人。这个时候我会觉得我们跨越一切,离得那么近。这一眼就够我回忆几年”。老教授对肉身的执着与大学生于国琴以肉身为耻是两相对立的,他提出观看和抚摸于国琴裸体的要求被去符号化。将于国琴眼中蕴含“耻”的肉身去符号化,呈现出一种“无相”,给予老教授一种自在、自为的力量来沉着面对衰老和死亡。

《祛魅》中描写山村女教师李燕林年轻时候与旅美作家发生一夜情后其肉体赋魅,沉沦于对虚假男人的幻想耽误八年青春。“最后她想清楚了……她高看了他,她心甘情愿仰着脸看他,把他当做寺庙里的一尊佛像似的供起来仰着看”,“再见到任何一个男人的时候,她几乎是不由自主的、下意识地,先要把他祛魅——把他肉体上一切虚假的磁场全部消除掉”。她与男学生的师生恋,同样建立在懵懂的男学生对李燕林肉体的赋魅,最后磨灭于赋魅。

结语:

在《盐》中始终体现出一种近乎残忍的观察力,描写极致的爱与痛,“肉身”的符号性书写贯穿于中,这与其经历和创作理念息息相关。作为女性作家,她对女性的关注使文中的肉体多为女性肉体,抑或女主塑造的肉体,作品中的女性用一种近乎偏执、自虐的方式摆脱性别原罪意识。原罪来自基督教义,指人与生俱来罪行。“以男性为主体的男性本体论,已内化为一种女性日常的伦理观念、生活习惯与价值取向,溶解在女性习以为常的言行与心灵中,成为一种自觉依附男性的原罪意识。”[1]这种性别原罪意识便是“肉身”的所指意义负罪感的耻和不断移情的魅的根源所在。正如孙频所说“在卑微中坚持,在破碎中重生”,我们可以从这六个故事中看到小人物惺惺相惜的生之努力,呈现出最极致的隐痛和尊严。

注释:

[1]杨若蕙. 性别原罪与异化困境中的自我救赎——孙频小说女性人物论[J]. 名作欣赏,2018(29):94-96+171.

参考文献:

[1]徐刚. 苍凉而卑微的女性叙事——孙频小说论[J]. 百家评论,2013(02):90-94.

[2]管季. 被施虐的爱与尊严——评孙频中篇小说集《盐》[J]. 百家评论,2017(06):98-102.

[3]唐诗人. 极致叙事与怜悯之心——孙频小说论[J]. 文艺评论,2017(12):42-50.

[4]马明高. 情欲:孤独、失败和时间的幻象——读孙频中篇小说《我看过草叶葳蕤》[J]. 百家评论,2016(05):116-123.

[5]舒晋瑜. 孙频:我的小说并不是一种严格的写实主义[N]. 中华读书报,2018-06-20(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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