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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的书房

2019-09-16程应峰

醒狮国学 2019年3期
关键词:书桌书房文人

程应峰

文人,都有一种书房情结。在小家屋檐之下,享受了人间温情,世俗烟火之后,书房,常常成为心目中极好的去处。再困窘的文人,都會辟出一方空间作为书房。但有书房的人,不一定就是文人。

书房,自然是读书用功的去处。为什么要读书?自古至今,人们都有较共性的认识。古人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这是人们对书寄予的美丽情感、美好愿望。现代人说,知识就是力量,知识就是财富。这正是古人说法的翻版。古人的很多说法,在现在依然有着不可轻掂的份量。毕竟,人生有限,时不我待,在知识经济时代,我们所拥有的绝大部分中才能获取。无论何时,书是人生路上永远的灯塔,是人类永远的朋友。

文人书房里,书桌是必不可少的。或简陋或精致的书桌,可以供人读书、写字、作画,甚至在它面前沉思。一张桌子能被当作书桌,是一种幸运。“桌”最早为“卓”,有高而直立之意。在古代起居方式还处于宽。古代有书桌、画案之分,书桌附抽屉,可以将画案当书桌使用,集“作画、写字、读书”于一体。

书房作为静心品书、修身养性的独立空间。有条件的读书人家,会竭尽所能计自己的书房显得高端有品位,这样的时候,他的书桌也许就是一张典雅的红木书桌。红木书桌着浓厚的古典韵味,厚重大气,意味深长。带有古韵的木质书桌极具魅力,质朴自然的木纹,光可鉴人的清漆,让人有如置身山水情景之中。其韵致风情足以让人沉醉其中,读书、品茶、写字、画画……在诗情画意中感受岁月静好、沉静悠然。

古代文人的书房,书桌之上少不了文房四宝即“笔墨纸砚”以及相配套的笔筒、笔架、砚滴、水盂、笔洗、镇纸、薰炉、印盒、印章等。文房四宝中,最能传世的一宝是砚台,别名润色先生。南宋陆游则将“文房四宝”称作“文房四士”。有诗为证“水复山重客到稀,文房四士独相依。”

在宋代,笔、墨、纸、砚已成为书房中最重要的书写绘画用具。这里的“笔”,指“毛笔”,是古代中国独具特色的书写、绘画工具。据传毛笔为蒙恬所创,具有“尖、圆、健”等特点。这里的墨,是书写、绘画的色料。唐代制墨名匠奚超、奚廷父子制的好墨,受南唐后主李煜的赏识,全家赐姓“李”,从此“李墨”名满天下。后立足于产地改名为“徽墨”。这里的“纸”,指“宣纸”,是供毛笔书画用的独特的手工纸,宣纸质地柔韧、洁白平滑、色泽耐久、吸水力强,有“纸寿千年”的声誉。这里的砚,俗称砚台,是中国书写、绘画研磨色料的工具。自汉代流行,宋代普遍使用,明、清两代品种繁多,出现了被人们称为“四大名砚”的洮砚、端砚、歙砚和澄泥砚。

中国古代文人除了呤诗赋文之外,基本上都是或能书,或能画,或既能书又能画的人,他们一生之中都离不开笔墨纸砚这四样东西。

如果条件许可,书房案头可置墨床,即墨架或墨台。研墨停歇之时,因墨锭磨墨处湿润,乱放容易玷污他物,置墨床可供临时搁墨锭之用。清代是文房雅玩的鼎盛时期,墨床的制作材质,也从古铜、玉器,发展到紫檀、陶瓷、漆器、琥珀玛瑙、翡翠、景泰蓝。它从单纯的承墨用具,发展到既实用又可赏玩的艺术品。还有印泥盒,亦称印奁、印色池。文人用其蓄藏印泥。所用材料有玉、石、竹、木、角、漆、金、银、铜、铁、象牙等多种,造型各异,雕琢精妙,可用可赏,以瓷质者为最佳。史上有“印色池,唯瓷器最宜”之说。还可备镇纸,镇纸起源于古代文人对小型青铜器、玉器等的珍赏,常放置在案头把玩,因其有一定的份量,往往随手拿过来压纸、压书,久而久之,逐渐发展成为一种文房用具。若能配一胡桃木笔盒,可完美容纳一支铜木笔、一枚铜印章、一把铜木镇尺。可书写、可把玩、可帮助阅读,便携实用更不失文雅格调。

中国古代文人互赠礼物,大抵就是具有雅致意味的文房四宝。一物一心,雅趣共赏,心意转换,勾连着人与人之间美好情愫的表达。《红楼梦》第十四回,就连向来不问人情世故的黛玉,自苏州老家回到贾府时,也不忘把从苏州带来的“纸笔等物分送与宝钗、迎春、宝玉等。”

现代文人的书房,若是没有一台可资使用的电脑,若是没有网络覆盖,那也有些说不过去了。可以说,书房配置的变迁,在一定程度上,昭示着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所经历的文明与沧桑,它是一定历史时期鲜明的文化符号。

书房,就是一个与书香关联的场所。一个真正的文人,不仅在书房里藏书和读书,更重要的,是将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所感所悟付诸于文字,而后奉献给更多的受众。可以说,书房是一个灵魂栖息与走动的地方,是一个淬炼思想火花、将思维世界的东西演变为文学作品的地方。

文人的书房,其情趣和品位,因人而不同。刘禹锡为自己的书房写有《陋室铭》,这一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的书房,成为许多读书人向往羡慕的去处。然刘禹锡潇洒飘逸、不慕名利的背后,却是三度搬迁。他的书房是名副其实的陋室,只能容下一床、一桌、一椅。但因为刘禹锡自身的原因,这“陋室”才显得丰姿绰约,大有嚼头。蒲松龄书房,名为“聊斋”。相传,他在创作《聊斋志异》时,为搜集素材,常设烟、茶在路边,过路人只须到此讲讲故事、传闻,或聊聊天,便可免费享用。一旦听到有用的“材料”,蒲松龄就回去整理成文,他的书房名“聊斋”也因此而来。鲁迅性情严谨,处事细致,其书房特别整洁有序。上世纪20年代,鲁迅支持学生运动,被诬为“学匪”。因此,鲁迅把其寓居北京西三条胡同的书房,取名为“绿林书屋”,以讽刺反动文人的别有用心。徐志摩的书房充满浪漫情怀。其夫人陆小曼原名“陆小眉”,他出于爱恋之情将新居书房定名为“眉轩”,寓“举案齐眉”之意。

文人的书房,是文人的心之所属,心之所安,心之所在。陈子善说:“作为一个读书人,希望拥有一间书房,哪怕只是斗室、陋室,应该是可以理解的,并不属于过分的奢求。因为书房是他与中外先哲今贤心神交会之处,是他的独立思想得以萌生的策源地,也是他的自由精神得以休憩的理想场所。”的确,于真正的文人而言,书房是必须的,一为读书,二为写作,得一专门环境,就可以进入潜心读书,潜心写作的生命状态。

然而,现实状况是:爱书的人未必有书房,未必爱书的人卻拥有很大的书房;看书的人没处放书,不看书的人有的是地方闲置。好在,书房归根结底只是一种外在的形式,文人读书做学问,写文章,有一方空间即可,正所谓“精的固佳,陋的亦不坏”。身在陋室,思想或许更为精致、机巧、深刻。

当然,大凡爱书读书写书之人,都希望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理想的书房。能够静下心来,在那里看书,遐思,编织心情故事,在文字构架的世界寻找生命的真谛,寻求生活的乐趣。拥有一问充满书卷气与时尚生活气息的书房,于文人而言,该是多么温润暖心的美事幸事啊!

文人的书房,形形色色,韵味无穷,不仅是文人思想的栖息地,更是一个可资触摸且舒张自如的精神世界。其相应的布设,蕴含了一个人的喜好,也沉积着深厚的人文内涵;它寄寓着文人的内在诉求、修养情操,也盈溢着传统文化恒久的暗香。

为读书设书房,是因为书房是一个安静的所在。不能设想一个人在自由市场捧书而读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更不能设想一个人在集会场所执著沉迷于书页之间又会是怎样的结果。若真能置身自由市场或集会场所而心无旁骛,谁敢说这样一种读书的恣态不是人生的化境?我想,凡俗之人应该是很难做到的。每每从自由市场经过,我所看到的是讨价还价的交易,迎来送往的客套,在我的心中,那是一个物质丰盈的场所,一个金钱流动的所在,一个世俗堆积的地方。而在集会的时候,无论是台上或是台下,灵魂大抵都是躁动不安的,它来来回回从思维的一端走向思维的另一端。虽然伴随有文字或语言的渲泻,却缺少真诚的思想。于是,在莫可名状的牵制下,神圣背后总烙印着虚无,热切的表面总积淀着清冷,慷慨激昂的声浪中衍生的难说不是功利。

所以,一个在世俗繁务中挣扎沉浮的人,总有厌于周旋,倦于角逐,想逃逸想躲避的时候。而能逃逸能躲避的最佳场所不外是心中的家,而家中最清静的地方自然是书房。书房可大可小,大有大的精彩,小有小的妙处,但绝不是粗俗所在。入得书房,捧书在手,其间况味,是一个将身心沉浸在书页中真正的读书之人,才能够深深品味的。书房内置一闲床,困了,随意躺下,闯入眼帘的净是自已熟悉和喜爱的图书,回味着床头或书架上某本书某段文字中的其个细节或某个片段,又怎能没有一份无言的感动。书房的雅致就在这份与生俱来的感触之中凸现出来,你便在书香的簇拥下沉入美丽人生的惬意梦想。

时间久了,日子长了,世俗的灵魂便在书香的熏染下变得纯粹、澄澈而豁达。怪不得叶梓在《书房散记》中说:“上有天堂,下有书房。”如果说书是灵魂栖居的地方,那么书房便理所当然是灵魂走动的地方了。

程应峰,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读者》等刊签约作家,湖北省文联优秀中青年文艺人才。

编辑/林青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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