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蝉(外五首)
2019-09-12彭三县
彭三县
一只蝉给时光拉琴,另一只蝉在听
听说,古老的琴声分落两地
慢慢长出两棵树
一个姓梧,一个姓桐
后来又合成一棵梧桐树
于是,知了便有了演奏的巢窠
一只蝉在拉琴,如一棵梧桐树在拉琴
如我在拉琴,拉出内心的火热
拉出“我爱你”,和过不够的好日子
你在听。贪恋又激动
如那绿荫下的深井,有话儿说不出来
我拉琴为你,好像你在和鸣:知了
知了,我们的年轮里
有不老的灵魂旋轉着,等待着
一如今日,又是立夏
过往的脱皮,现在变成了
我们蜕去的时间的壳衣
放下过去与风雨摩擦的伤痕
飞上自己的躯干,知了声
密如新生的枝叶,鲜嫩而又婆娑
居高声自远,我们习练着,知了啊
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清露一点情
蝉之约定
夏夜安静下来的时候,一个人
才肯在蝉蜕里安度晚年,包括
先天喑哑的我,得焦渴症的我
闭上眼睛,看到不甘哑掉的我
把寂寞和爱,无限放大
大到月色显现,灵魂轻盈出窍
我留下的酷似透明的壳衣
将被你轻轻捡起,做药引
熬制中药,我们空腹饮服
这一饮像一个约定的轮回
正在上演,把整个夏天叫得如火如荼
怀人
雨还在下,时间来不及回头
像白河桥上的人流,行色匆匆。
没有一人,谁还在眺望
桥栏上的灯火,依旧霓虹
仿佛要在剥落中闪现
流水,寻找着浪花的风采
几经拐弯,几经漩涡,像鱼
寻找它的影子。然后,波平如镜
铁,铁钥匙的铁
天空如门,都市如锁,门槛
耽于宝石中,悠闲舒心的生活
被鲜花簇拥着写满微笑
我想穿过窗玻璃,与之攀缘
可低下头,尽力搜遍全身
整个午后,就是找不到钥匙
有谁能躲过这命运的嘲弄呢
马路上跑宝马,高楼端坐
洒水车唱着悠扬的歌
绿化带和街树唯美之迷醉
我却躲在寂寥无人的角落
像一个落难的孩子
佝偻着腰,抱紧手臂
萧瑟于冷风中,此时
总觉得钥匙上配的有电话
那就打吧,占线又占线
那就打吧,盲音又盲音
当暮秋的晚风,一阵又一阵
鸣叫着黄昏的落叶
我才从荒诞中醒过神来
泪水呀,不要流出来,忍住
咬断牙齿也得忍住
当我忍住的时候
才听见,体内响起
叮叮当当的铁,铁钥匙的铁
老人和田地
深邃,辽阔的原野,一个老人
他时而躬身,时而匍匐在地
日头惯例,在他脊背上打铁
叮叮当当,汗流浃背
然后,归于墒情与田畴
庄稼和树木,蔬菜和篱笆
都按照他的意愿和气场
昼眠听风夜阑读雨,生长,成熟
忘却了的忙碌和负重
是他一生唯美的修行
最后一场大雪后,一抹夕阳
再次,披在他身上,如辉惶的加冕
当他仰头憨笑的时候,而他影子的河流
正体验着消失的安详和快乐
夜幕是海,星宿漂浮
我看见了:一朵浪花在回头
落叶
在春天,我再次说出一个合成词:落叶
你一笑,捡起我们掉在床头上的落发
埋进迎春花的钵里,无知得可笑
可就在今天的午后,我看见两只蝴蝶
飞在上面,好像练习:落叶
我当时把嘴唇轻抿,也向眼前的你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