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写论文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2019-09-12莱利·索罗尔德果果
莱利·索罗尔德 果果
臨近从牛津毕业之际,我对未来将要做些什么,怀着崇高的抱负:既然世界充斥着诸多不公,而我有着大把的时间和大量可以证明我有多聪明的论文,那就让我来拨乱反正吧。
在一个既安逸又愉快的暑假之后,9月就这样到来了,而我从一个踌躇满志的牛津毕业生,变成了一个备感挫败、身无分文的无业游民。我想去支教做志愿者,但零收入的事实使我打消了这个念头。我想找一个工作时间灵活、收入又足以满足我日常开销的工作。
给论文工厂当写手恰好满足我的需求,而这个机会也是在很巧合的情况下被我发现的。我男友遇到一个人,他知道我男友是牛津的一等毕业生,遂提出让他兼职为有困难,或者更确切地说,懒得自己写的学生代写论文。我便约那个人在伦敦喝茶。事先他没有告诉我任何有关的细节,并刻意不想让我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起初给人很偷偷摸摸的感觉,不过他的话匣子后来终于打开了。他给我看了他同其他兼职写手的短信对话记录。有一个以前是搞学术的,但一直没有获得终身教职,压力太大之下便去了葡萄牙。现在她在那边就是晒晒太阳,看看海,其他时候就给本科生写论文。去年一个夏天她就写了四篇学位论文。
我们的交谈也不算是面试,我告诉他我的大学成绩,他则给我讲了目前有哪些工作需求,以及最基本的稿酬和原则:30英镑/百词,绝不能直接联系学生本人——所有联络只能通过他来完成。后来我得知,其实稿酬是可以商量的。当我做熟了以后,我就开始讨价还价。现在,每次我给他发成品时,我都会说一说写它有多耗时,我有多用心,写得有多好,最后提出一个我认为我理应得到的酬劳。有时候,他也会砍价,但多数情况,他都会相信我的话,然后直接把钱转给我。
有点奇怪的是,到了后来,我变得也有点像我的这位“中间人”了。他的工作地应该就是他的家,他常常早上带孩子们游完泳后给我打电话,一切工作都通过他的笔记本电脑来完成,有时他也会去咖啡厅和我联系。
我确实会感到良心上的不安。上学时,我拒绝了父母给我找的一份数学家教的兼职,因为我觉得那很不公平,所以他们对我现在做的事情感到困惑也理所当然。同时我也惊讶于为人代写论文这个行为的普遍性,最近的一份研究显示,1/7的大学生曾经花钱请人为他们做作业。挺吓人的吧?虽然论文作坊目前在英国被视为非法,但这种行为是很难被根除的。
为了减轻自己的罪恶感,我就提醒自己,有了生活来源后,我就可以去慈善机构为无法读写的贫苦孩子提供帮助,给他们提供学习资料。你可以叫我“教育界行侠仗义的罗宾汉”——从不学无术目光短浅的大学生那里劫取钱财,然后去接济那些有真正需要的孩子。这个比喻是有点傻,不过我仍然相信,如果有一台超级计算机可以估算出我的净值,我应该还是有些价值的。
当然了,我去慈善机构做志愿者也不是完全无私的。我希望我最后能进入一家非营利机构,那里所要求的志愿者相关工作经验,我是具备的。但是就我而言,在拥有这些工作经历的同时,我也要有生活的来源。
有时候我也安慰自己,我替他们写论文的那些学生,他们也会读也会看我写了些什么,他们也能从中有所学习。但我知道我这样想是有点天真了。但事实是,如果他们不找人代笔,他们就得自己刻苦学习,如果他们自己学习跟不上,他们所在的院校就会知道,就会加以干预。因此就目前而言,我是唯一在写这些论文时受益的人。
而且我受益匪浅。那就像同时学几个学位:我目前在为一个学政治的、一个学英语文学的、两个学管理的学生写论文,在过去的一个月里,我一周要写20个小时,写出15000字,同时还做着全职的志愿者。时间很紧迫,压力不小,但我真的很乐在其中。
上周,我为学英语文学的大学生客户研究了一下不断发展的道德观,上上周,我为一个学管理的学生修改了他在苹果实习的实习报告。我对政治系学生即将迎来的期末论文满怀期待。而在此之前,他就已经不再上课,所以我写什么主题都无所谓。我对网络战感兴趣到痴迷的程度,所以我或许可以就此机会读读这方面的书,以此为题撰写论文。
我的写作风格通过不断的实践,也有所改观,不过恐怕不是您想的那样。有时我不得不再次改写我的一些早期的论文,因为我写得太好了,我的学生客户担心他们的老师看不懂。我目前的写作目标是保证文字的清晰和简洁。我不再像在牛津时,喜欢写作时使用学术术语了。
我所在的论文工厂与那些能在社交媒体的网站中快速找到的更主流的机构有着天壤之别,不过我知道它们的工作量很难保证,稿酬也更低。那上面的写手是完全独立于这些机构的,也可以与客户直接联系。我认识的一个写手,用3天时间给一个远方的网友写了一篇7000字的论文——令人称奇的是,那篇论文还获得了一等奖。
无论这些代笔机构是怎样的运作模式,作为写手,我们提供的服务是一样的。其中主要的差别是,这些正式的“见光”的机构标榜的是为学生提供可以激发“灵感”的范文,而我们完全不费那个劲。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学生们把论文一交,就好像他们自己写的一样。他们就是在作弊,本质上即如此。
虽然为人代笔使我在各方面受益良多,但我依然羞于向他人提起这份工作。有一些人我是永远不会向他们坦白的,比如朋友的父母、未来的雇主,还有我的祖母。除此之外,我准备将它作为笑话讲为别人听。我做志愿者时时常会得到人们的褒奖,而我喜欢以这样的自嘲来应答:“你可不知道我为干这份义工付出了什么……”听到我的话,有的人会端起架子,但大多数人会会心一笑,有的还羞红了脸。可能他们私下里也干着同我一样的勾当吧。
(文中人物的名字为化名)
[译自英国《星期日泰晤士杂志》]
编辑:刘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