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里斯·约翰逊：滑稽风格背后的野心

瓦内萨·弗里德曼、迈克·史特莱克 潘竞男 刘彤

编者按：文中保留人身攻击类的语言是为尊重原作，不代表本刊立场。

| 英国“逗趣”首相横空出世 |

当今国际舞台，鲜有国家首脑能在社交形象上媲美特朗普总统。皮肤粗糙得像柑橘表面，眼圈白得出奇，一头像棉花糖那般蓬松的金发，一身肥大的布里奥尼西装搭配鲜红色领带——特朗普就像从深夜电视节目中直接走出来的卡通人物——虽然形象滑稽，但能迅速抓住你的眼球。不管你意愿如何，他都会不知不觉地在你脑海中扎根生芽。

法国总统马克龙则不同，他一头短发整洁利索，常穿的蓝西装剪裁得体。加拿大总理特鲁多也是如此，尽管他在袜子上尝试过新意，但依然无法掩盖其俊雅的形象。俄罗斯总统普京时不时会袒露胸膛，或者皮衣加身以展现阳刚之气，但出席正式活动时，他还是一个按规矩着装的领导人。

直到今年7月24日，亞历山大·鲍里斯·德菲弗尔·约翰逊就任英国首相时，一切都变了。

在以保守党党魁身份首次发表演讲时，约翰逊的形象就可圈可点：外着深蓝西装，内搭崭新的白衬衫，扣子一个也没松，天蓝色的领带只是稍微偏右了一点。尽管如此，约翰逊很可能比特普朗更胜一筹。胜在何处？胜在有意打造荒诞不羁的政治形象，赢在通过外在服饰“行骗”民众。

各国元首中，因发型而招致无数争议的除了特朗普，也就只有约翰逊了。从这点看，两位国家领导人可谓“双龙合璧”。约翰逊一头金发根根细致，有时像中世纪的复古头，但更多时候还是乱蓬蓬的，毫无发型可言。因其发型的火爆，推特上甚至还有一个名为“鲍里斯发型”的社交账号，更有名为“鲍里斯·约翰逊头发真相论者”的阴谋理论家。

| 跨越阶级的政治形象 |

随着约翰逊和特朗普的当选，我们是时候该重新思考，过去可以帮助政客赢得民心的传统智慧是否还有效。曾经，政客在竞选中取胜的关键在于能够担当国之重任，紧急关头能够随机应变。他们通过什么样的外在形象来展现这些能力呢？答案正是裁剪得体的平整西装和精心打理的发型，仿佛只有这样，民众才会信服你。然而，当约翰逊如一颗明星在政坛冉冉升起时，这些外在因素看起来都变得无关紧要了。

约翰逊的政治首秀始于2001年，那年夏天他成功当选国会议员。2008年至2016年期间，他担任伦敦市长，随后又荣升英国外交大臣。通观过去的政治生涯，外界对他的评价始终没有离开以下几个词语：“混乱”、“蠢态百出”和“逗乐小丑”。约翰逊常年穿着皱巴巴的外套，很少规规矩矩地穿衬衫，衣领总是斜的，领带很少能摆正。如此不修边幅，也难怪他会得到那样的评价。

鲍里斯·约翰逊在伦敦圣詹姆士公园慢跑。

担任伦敦市长期间，约翰逊以张扬的跑步装闻名。他曾经顶着卷边的红色便帽，身着米色羊毛开衫和夏威夷短裤去跑步。还有一次则穿着一条奇奇怪怪的拳击短裤，裆部有条巨龙。2012年伦敦奥运会期间，他被卡在半空中的形象，更是惹起争议。当时，他头戴粉蓝色头盔，身系蓝色和红色的安全绳，不能动弹，双手还各自挥舞着一面英国小国旗。

对多数政治人物而言，如果在七国峰会这样的场合，选择约翰逊式着装，定会招致公众的质疑与耻笑，甚至让人怀疑他们是否有能力进行外交谈判。不过，这种情况可不适用于约翰逊。在公众眼里，他那接地气的打扮反而弥合了阶级鸿沟。

| 滑稽形象背后的野心 |

索尼亚·普内尔是约翰逊传记《金发雄心的故事》的作者。一方面，约翰逊尤为符合她所描绘的“英国怪人”形象，试想一下德文郡公爵夫人身着晚礼服喂鸡。另一方面，它又让精英教育的产物呈现出一个平易近人、慈爱祥和的形象。在世界各地度过童年，就读于伊顿公学和牛津大学，会讲包括希腊语在内的几国语言，这样出类拔萃的首相看上去却像白痴。不过，瞧瞧，我们不都是白痴吗？

约翰逊一直很喜欢英国幽默小说家沃德豪斯和英国诗人乔叟，读书期间又以历史为专业，他定然明白滑稽在公众心目中的作用，也必然理解笨拙在英式叙事中的优势。至少近代史上，英国当权者很少以这种形象示人。在此之前的英国首相，从托尼·布莱尔到戴维·卡梅伦再到戈登·布朗，无论是站着发表演讲还是坐着接受采访，都总是衣冠整洁，西装笔挺。

约翰逊则将这些繁文缛节全都抛之脑后。他不仅打破陈规旧历，还对之施以鄙夷。他胖乎乎、头发乱糟糟、疏于打理的形象，既是位高权重已然无所谓的特权产物，也是对抗特权的手段，帮助他得到舆论上的优势，让政治对手不知所措。

2012 年伦敦奥运会期间，时任伦敦市长的鲍里斯·约翰逊被卡在半空中。

当约翰逊着手角逐领袖之位时，他听从女友凯莉·西蒙兹的建议，一改往日形象，似乎也想迎合过去的政治规则。据说西蒙兹一直催促他理发，叮嘱他节食减肥。尽管如此，在6月的保守党领导人辩论会上，他还是出现了穿反袜子的糗事。这个细节成功抓住了英国媒体的兴奋眼球，各大报纸纷纷进行报道。

|“英国特朗普”的千般花样 |

对于约翰逊的滑稽形象与政治野心，英国《经济学人》杂志直接在封面提出疑问：鲍里斯·约翰逊究竟是小丑，还是政客？这的确是个好问题。约翰逊把两者很好地结合在了一起，长年在保守党的党代会上插科打诨。没错，约翰逊曾给人一种值得信任的印象，这是他的一大优势。人们被他表现出来的魅力和幽默所迷惑，完全不介意他是否真的足够诚信。

但是，在熟悉约翰逊的人眼里，他既糟糕又不称职。当年他在《每日电讯报》工作时的主编马克斯·黑斯廷斯曾将他描述为一个有趣的开心果，却极不适合当领袖。因为，那是一份极为庄重与体面的工作，然而这两个形容词恰好是这人身上所没有的特质。

黑斯廷斯认识他的时候，约翰逊还是一名驻布鲁塞尔的记者。他曾为活跃气氛而在办公室里冲着一个盆栽大发脾气，也曾为增加文章的趣味性而夸大甚至编造故事。从政后，他依旧如此。2016年夏天，在宣布退出首相竞选后不久，约翰逊便出人意料地接任了外交大臣一职。随后，为取悦网络读者，他还公开了一幅可以用来互动的世界地图，上面将所有约翰逊在各种时刻和场合羞辱过的国家都涂成了红色。放眼望去，约翰逊心中的世界一片大红。

约翰逊像是英国的特朗普，但他同时又极为斤斤计较，而且十分看重名利。无论是读书、做记者还是从政的时候都是这样。他不相信什么机缘巧合，却希望他的一切看起来都像无心之举。

他的花样层出不穷：揶揄英联邦国家甚至英女王，说她非常青睐曾经的英属殖民地，因为每当她定期去那些地方进行国事访问时，“都会有一群举着小旗子的黑鬼们欢呼雀跃”地迎接她。他把身着中东长袍的妇女比作大邮筒，还粗鲁地喊着“去他妈的商务！”来回应那些脱欧带来的经济方面的疑虑。

在越轨举止的花样之多上，约翰逊和特朗普如出一辙。几周前，他拒绝与这位美国老友会面，搞得很尴尬，但这绝非偶然。当英国驻美大使金·达洛克批评美国政府无能的外交电报被曝露时，特朗普在推特上大发雷霆，约翰逊则故意回避，直至孤立无援的达洛克辞职离任。

约翰逊像是英国的特朗普，但他同时又极为斤斤计较，而且十分看重名利。无论是读书、做记者还是从政的时候都是这样。他不相信什么机缘巧合，却希望他的一切看起来都像无心之举。

最近盛传的英国国家广播公司知名记者杰里米·范恩對他的一段描述，可谓相当精彩。范恩说，很多年前有一次，满满一个大厅的人都等着约翰逊前来登台讲话。他在开场前四分钟匆匆抵达会场，跑来问范恩这场活动的主题是什么，之后在一张纸上涂鸦式地写了“羊”“鲨鱼”等字样，接着就把纸条往桌上一丢，跑到台上开始了他的即兴演讲。而他的演讲内容，恰好既包括了他牧羊的叔叔，又有电影《大白鲨》。演讲十分成功，赢得了满堂喝彩，也给范恩留下深刻印象。

同样的场景在几年后又出现了。同样是满满一屋子的人，同样是匆忙冲进来的约翰逊，同样是写着“羊”和“鲨鱼”的纸条，而演讲的内容竟也一模一样。看似漫不经心的涂鸦纸条，只是他的一场表演罢了。

鲍里斯·约翰逊入主英国首相官邸唐宁街10号。

这样的鲍里斯·约翰逊已经入主唐宁街，而一项艰巨的任务正摆在他的面前。他一方面需要安抚所在的保守党，偏右而行，另一方面也需要兑现选举时的承诺，即在今年10月31日带领英国离开欧盟，无论届时能否与欧盟达成“脱欧”协议。然而“无协议脱欧”这个选项一直未能在议会中获得多数票支持。而且时间紧迫，等到保守党党代会结束，离脱欧节点就只有四周时间了。约翰逊自己也知道，这是一个棘手的难题。后续如何，且让我们拭目以待。

[编译自美国《纽约时报》、德国《明星》]

编辑：要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