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犬
2019-09-10彭小华
1
狄爷刚知天命，年轻时是孟公城有名的混混。个子虽然不高，但非常结实，墩墩鼓鼓像个大秤砣，而且肤色黢黑，胸脯上还长了一撮毛，特别是鼓着一对灯笼眼，瞅人总是阴森森带着一股杀气。
狄爷有一身好臂力，且凶狠好斗，常与其他烂崽发生火拼，在孟公城杀出了威风。他曾致人伤残蹲了九年大牢，出狱后金盆洗手，由过去的打打杀杀改为办实业。基于他在孟公城的名气，办起实业来如鱼得水，广开财路。发了财的狄爷比较注意自己的身份了，住的是别墅，坐的是名车，穿的是品牌，总觉得自己已经进入了上流社会。尽管他经过了金钱的包装，但凶狠好斗的秉性难改。不过狄爷不再是像过去那样打打杀杀了，而是改用斗犬来发泄心中的快慰。开始只是娱乐，后来发展为赌，久而久之孟公城斗犬成风。狄爷的姓从犬，莫非这也暗藏玄机？
狄爷生性好斗，然而他的儿子狄小宝却十分善良。儿子才十三岁，刚进入初中。这天午后下了一场大雪，放学时大地已经铺上了厚厚的雪被，狄小宝独自背着书包走出了校园。
学校附近有一座白岩峰，白岩峰并不白而是满山的绿；它不高峻，但风景秀丽，节假日常有学生在山顶玩耍。而此时的白岩峰已被大雪遮住，成了名副其实的白岩峰了。狄小宝因性格比较内向，不爱多说话，所以也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平时总喜欢一个人玩，独来独往。因为下雪的缘故，狄小宝显得很兴奋，他要爬上白岩峰去看雪景。
狄小宝踩着石级爬上了山顶，他站在上面俯瞰起来，但见天地合一，白雪皑皑，雪幕下的孟公城一身素装显得十分壮观。狄小宝欣赏了一会雪景，准备下山。他忽然看到大樟树下有一小团黑色的东西在抖动，狄小宝好奇地走了上去，他走到大樟树前看清了，原来是一只黑色的小狗崽，那狗崽很小，看不上眼，同一只大耗子差不多，不知怎么被遗弃在这里，冻得瑟瑟发抖。
狗妈妈呢？狗妈妈去哪里了？狄小宝自言自语。他弯下腰来双手把狗崽抱起，忙解开自己的衣扣，将狗崽塞进还带着体温的暖暖的棉衣内，然后裹着，匆匆下了山。
狄小宝腰间的小灵通响了，他拿出接听，传来狄爷焦急的声音，小宝，你在哪里？我开车来学校接你，怎么没看到你？
阿爸，我在白岩峰脚下。狄小宝告诉狄爷。
好，你等着阿爸，我马上到。
果然，一会儿，狄爷把车开来了。“吱”的一声，狄爷在雪地上刹了车，他把车门打开，小宝，快上车！
狄小宝上了车，里面开着空调，显得很暖和。狄爷发动车后问，小宝，天气这么冷，下着大雪，你怎么把衣解开了？
阿爸，你猜我捡到什么了？狄小宝诡谲地笑。
狄爷一脸疑惑，你捡到什么了？
狄小宝将怀里的小狗崽抱了出来。也许那小东西在暖气的作用下恢复了生命力，睁着惊恐的眼睛东张西望，还汪汪叫了两声。
狄爷见儿子从懷里掏出一只小得可怜的狗崽子，哈哈大笑起来，我说小宝，我还以为你捡到金元宝了，想不到是一只小狗崽，快把它扔了！你喜欢狗崽，我给你买一只好的来。
不，阿爸，这只狗崽很可怜、很孤独，我不能扔，我要把它养大！
咳，狄爷直摇头，小宝，你一点不像阿爸！记住，狄爷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男人不能心善，心善将来就会吃大亏的！你阿爸能有今天就是靠武力打出的江山，我希望你能像阿爸一样，不怕死，有血性！我只有你一根独苗，阿爸老了，咱狄家今后要靠你了！
不知不觉车开到了家。狄爷将车开进院内葡萄树下停稳，无敌早摇头晃脑迎了上来。
无敌是狄爷化高价从滇西买来的一条沙皮狗，它两耳垂长，肤色亮滑，毛少紧卷，但无敌不是纯洋种，而是沙皮洋犬与国内的牧羊犬杂交而生。无敌头大口宽，牙齿锋利，一身紧绷绷的肌肉，像铜墙铁壁一般坚实，且四肢发达，尾巴短而无毛。无敌天性好斗，常被狄爷牵去斗犬。它骁勇善战，也历经百战，为狄爷立下了汗马功劳。
无敌有个怪癖，只要见到被人们视为宠物的哈巴狗就会张开嘴去咬，毫不留情。很多哈巴狗被它吓得落慌而逃。
狄爷下了车，摸了摸无敌的脑袋，无敌伸出舌头在狄爷的手上舔起来。
无敌，它是你的小伙伴，叫黑子，不许欺负它哦！狄小宝抱着捡到的小狗崽在无敌面前晃了晃，走进了屋子。
客厅开着立式大空调，暖洋洋的。狄小宝把黑子放在地上，黑子撒蹄乱跑起来，一双小眼滴溜溜转，俨然是那贼头贼脑的耗子。
狄小宝拿来一盒奶油巧克力饼干，在地上放了几块，喝道，黑子，快来吃饼干。
黑子早饿了，跑来狼吞虎咽吃了起来，一会儿风卷残云。狄小宝又拿出几块放在地上，黑子又吃得净光，没多久，一盒奶油巧克力饼干被黑子全消灭了，吃饱了，黑子竟对狄小宝惬意地甩起了小尾巴。
2
雪天的夜晚亮得早。像往常一样，早起的狄爷练完举杠铃、打沙袋后，开始训练无敌。他有一间单独的训练房，里面安装有跑步机。狄爷吆喝一声，上！无敌很顺从地上了跑步机，无敌在跑步机上跑了起来。
快！狄爷又是一声吆喝。
无敌加起速来，跑步机飞快地旋转起来。无敌哧哧地喘着粗气，不一会儿，它身上湿润润的，冒着白色的雾气。渐渐无敌的速度慢了下来，啪的一声，狄爷手里的皮鞭落在了无敌的身上，无敌被抽痛了，又撒开四蹄猛跑起来，跑步机又飞快地旋转起来。加油！加油！狄爷手举皮鞭，大声吆喝。无敌的蹄子只要稍慢下来，狄爷的皮鞭就会无情地落在它的身上。
体能训练完后，稍微休息一会，就开始练进攻。狄爷带着无敌来到大院，手里拿着一个特制的异常结实的小蒲团朝空中扔去，大喝一声，上！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蒲团刚开始下落时，无敌前肢凌空跃起，猛扑上前，一口咬住了蒲团。
也许是训练的声音惊醒了黑子，它也悄悄地来到大院。可它不敢上前，它害怕庞然大物的无敌，只是默默的站在旁边看。
放开！狄爷从无敌的嘴里取下蒲团，又朝前扔去，上！
无敌撒开四蹄快如闪电又咬住了蒲团。如此循环往复，又训练了一个多小时。最后是磨练无敌的利齿，狄爷拿来了一盆牛肉骨头和大块的牛肉，丢在地上，其实，既是训练项目，也是给无敌的早餐。无敌大口嘶咬吃了起来。
黑子口水都流出来了，它真想上前去叼一块肉吃，或者是吃一根骨头，那怕是一块很小的骨头。那牛肉和牛骨头充满太大的诱惑力，黑子小心翼翼地朝前挪动。无敌抬头看到了黑子，知道它动机不纯，无异想从老虎嘴里分食一羹，便大吼一声，黑子吓得汪汪大叫夹着尾巴跑了。
天麻眼时黑子摇着小尾巴溜进了无敌的窝，想讨好它。平时无敌住在大院葡萄树下修的窝窝里，主要为狄爷守门看家，而黑子独享尊贵，被狄小宝安排在屋內的窝窝里。无敌是黑子的同类，黑子毕竟离群索居，自然要去找无敌，这大概也是动物的一种本能吧。可黑子不知道，无敌看不上它这小不点儿，动物之间也横亘着人类一样的陌生感。
黑子走近无敌的窝时，无敌正匍匐着，面无表情地看着黑子。黑子胆怯了，脚步明显慢了下来。它不敢再挪动步子，而是站在那里注视着无敌，似乎在对它说，我可以进来吗？
黑子对着无敌再次欢快地摇起了小尾巴，以示亲热和友好。无敌两眼傲视，无动于衷。黑子见它不恼不吼，大着胆子钻了进去。谁知无敌恼了，一声大吼，并张开血盆大口将黑子整个儿含在嘴里，它只要轻轻地将口一合，黑子就报销了。
黑子在无敌的利齿上动弹不得，吓得拼命大叫。狄小宝听到黑子没命地惊叫赶紧跑来，看到眼前的一幕，骂道，快放开它！你这该死的东西，想欺负黑子我打死你！打死你！狄小宝在无敌的身上乱打起来。
无敌将黑子从嘴里吐了出来，狄小宝将黑子抱起，不停地抚摸它，黑子受了惊吓，还在嗷嗷地叫。狄小宝狠狠踹了无敌一脚，无敌知趣地走开了。
狄小宝抱着黑子进了自己的卧室。台灯还在亮着，桌上摆着摊开的书和作业本。狄小宝拿来一张椅子放到旁边，温柔地摸了一下黑子的脑袋，乖，陪着我做作业，哪儿都不要去，说完把黑子放到了椅子上。黑子端坐在在椅子上，昂着头耷拉着双耳，不声不响地望着狄小宝。
狄小宝一边做作业，一边不时地瞅瞅黑子，还朝它笑笑。好不容易做完作业，狄小宝松了口气，把书和作业本放进了书包里，关了台灯，又开了壁灯，黑子，我们睡觉去，狄小宝抱起黑子去卫生间撒了泡尿，回头关灯钻进了被窝里。他一只手搂着黑子，黑子匍匐在狄小宝的胸脯上，感到很暖和，不由伸出它的小舌头在狄小宝的脸蛋上轻轻舔着，狄小宝感到痒痒的，又感到很舒服，渐渐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白天狄小宝上学去了，黑子感到很孤独，忍不住要朝无敌那儿跑。刚开始，黑子是怯怯的，走近无敌的时候，便不敢动了，注视一会儿便跑开了。一连几天都是这样，后来黑子不跑了，但又不敢靠近无敌，只是对无敌一个劲儿地摇着小尾巴。说来怪也不怪，时间长了，黑子那天竟大着胆子走到了无敌的身旁，无敌非但不恼，反而同黑子嬉戏起来。
冬天过去了，大地冒出一片绿色，黑子也长大了许多，两耳尖尖地竖着，一双狗眼贼亮贼亮的，浑身的黑毛像被刷了一层橄榄油，透着灵气。尾巴偏左，下巴处唯一的一撮白毛中却长了三根黑须，更奇特的是黑子的舌头中间长着一朵梅花。民间传说尾巴偏左而又长着梅花舌的狗是真正的好猎狗，可见，黑子是猎狗的料子。
3
那是一个艳阳天，风和日丽，狄小宝带上黑子去了城外的景壶山。
到了景壶山，黑子很兴奋，顾不了狄小宝的喝斥，眨眼像一支黑色的羽箭射入了翠色中。
黑子！黑子！……
黑子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狄小宝有些着急，只好向前走去，他在寻找黑子。
狄小宝走进了松林中，松林里鸟雀声声，婉转悦耳。荆棘丛中开满了各种各样的野花，有红的，黄的，还有绿色和白色的，真是姹紫嫣红，争妍斗艳！地上还长了很多的蘑菇，鲜灵灵的，十分招人。
狄小宝采了一些蘑菇，又继续朝前走。林中没有路，狄小宝几乎是摸索着穿行，不知不觉走了很远的路程。忽然长空滚过几声闷雷，天色暗了下来。鸟雀飞走，林子一下变得沉寂起来。
望着幽暗的林子，狄小宝害怕起来。他想往回走，可又放心不下黑子，便大声呼喊起来，黑子！黑子！快回来……
林中没有回声，依然是静悄悄的。
狄小宝哭了起来，黑子，你在哪儿啊……黑子……
他一边哭，一边往回走，可走来走去走不出林子。毫无疑问，狄小宝已经迷路了。转了几圈，狄小宝隐隐约约听到黑子在叫，他站住屏息谛听，又没了黑子的声音。可他凭感觉，黑子在朝他奔来，他甚至听到了黑子悉悉索索急奔而来的脚步声。
狄小宝激动起来，大声喊起黑子来，奔跑中忽然一脚踏空滚落山崖。那山崖并不高，下面是一口池塘，微风拂过荡起了细细的涟漪。狄小宝滚落山崖后在惯性的作用下一直滚进池塘，掉入水中。
情急中他头脑还保持清醒，死死地抓住岸上的一把小树草不让自己沉下去。狄小宝不识水性，是个旱鸭子，他知道自己只要沉下去，小命就没了。可他又不敢使劲往上爬，因为那小树草很难承受他的体重，他要再使劲就会将树草连根拔出，而自己只能像秤砣一样沉下水去。
狄小宝出了一身冷汗，突然一阵响动，他看到了黑子，黑子从悬崖上猛冲下来，口里还衔着一只野兔。
黑子！……狄小宝眼泪一下涌出了眼眶。
黑子见主人遇到危险，忙吐出野兔，汪汪奔去。
黑子叼住狄小宝的衣袖使劲往上拉，借着黑子的拉力狄小宝自己也用力往上爬，终于，狄小宝爬上了池塘，保住了小命。
黑子善通人性，见主人受了惊吓，忙用它的两只前脚搭上狄小宝，狄小宝抓住他的双脚，人和狗似乎在真诚地拥抱。黑子望着狄小宝嗷嗷叫着，摇着尾巴。狄小宝两眼湿润，黑子，你去了哪里？我找得你好苦哇！
黑子嗷嗷叫着，狄小宝不知道它在说些什么。好了，别叫了，我也不知你说些啥，我们回去吧。
黑子叼起那只野兔走在了前面。
黑子，你可莫要带错路啊。狄小宝跟在黑子的后边走。
雷声大了，下起了泼瓢大雨。黑子找到了一个石洞，汪汪叫着，狄小宝同黑子钻进了石洞。黑子守在洞门口，警惕地注视着洞外。
雨幕下的山林一片混沌。
过了很长时间雨住了，狄小宝同黑子钻出了石洞。黑子又叼起那只野兔走在前面带路，狄小宝紧跟在它的后面。
突然，黑子吐掉野兔站着汪汪大叫起来。
狄小宝往前一看，大吃一惊，连脸色也变了，心咚咚猛跳起来，只见是条一米多长的眼镜王蛇拦住了去路。
眼镜王蛇盘旋在地上，昂着头，呼呼地吐着信子。
黑子后肢下蹲，前肢略曲，毛发竖起，与眼睛王蛇对峙着。
突然，眼镜王蛇闪电般进攻黑子，几乎在同时黑子一跃而起，向侧跳出丈远，猛然转向蛇尾，一个箭步咬住了眼镜王蛇的七寸，紧紧咬住不放，使它的头动弹不得。
眼镜王蛇在拼命挣扎，尾巴倒过来缠住了黑子。黑子任它缠着，咬着它的七寸就是不肯放，而且越咬越紧。黑子的牙齿已深深嵌入眼镜王蛇的皮肉里。
狄小宝看到黑子与眼镜王蛇的生死搏斗，吓懵了，双腿颤抖，像被钉在那里一动不动。
渐渐眼镜王蛇的身子松驰下来，黑子确信它失去了反抗力，才松开了口。那条眼镜王蛇并没有死，还在缓缓地蠕动。
黑子冲着狄小宝大叫起来。
狄小宝醒悟过来，黑子，我们快跑！他撒腿跑了起来。
黑子汪汪叫了两声追了上来。狄小宝跑了很远，确信眼镜王蛇不会追上来，才停下脚步，大口地喘着粗气。
黑子，我们走。
在黑子的带路下，狄小宝终于回到了景壶寺。
4
狄小宝回家将自己的惊险遭遇告诉了狄爷。竟有这等事？狄爷摸了一下黑子，叹道，你可以成为一只出色的猎狗，可惜永远也成不了英勇善战的斗犬。呵呵，去吧，陪你的小主人。
黑子很听话地摇头摆尾走了。
狄爷从笼子里捉住一只大雄鸡，鸡冠红红的又大又亮，它嘎嘎叫着，声音十分洪亮。听到这种声音，无敌兴奋起来，一跃而起走向狄爷，伸出了舌头。它明白，主人要拿活物喂它，而这时往往紧接着就有一场恶战。是的，狄爷每当要与别人斗犬时就要拿活鸡来训练无敌。
狄爷拿着大雄鸡走到院子中间，对无敌晃了晃，无敌，看你的了，去！话音刚落，狄爷将大雄鸡丢了出去。大雄鸡嘎嘎叫着，扑棱起双翅惊慌失措地乱飞。无敌敏捷地猛扑上去，张开大嘴咬住了它。无敌稍撕咬了几下，便将大雄鸡连爪带毛吞进了腹中。
好！好！狄爷哈哈大笑起来，对无敌露出了赞许的目光。他从笼子里又捉住一只大雄鸡，对无敌说，好样的，再来！说着将那只大雄鸡丢了。这只大雄鸡声音更洪亮，也更有活力，它一离开狄爷的手便敏捷地飞走了，无奈院子安装了高层铁丝网，它怎么飞也飞不出去。
无敌朝它几次猛扑过去，可都没有咬住它。大雄鸡在院子里滴溜溜跑，无敌追着它满院子跑。
无敌，咬住它！咬住它……狄爷在旁跺脚呐喊。
无敌咆哮起来，发疯似地猛扑那只大雄鸡。院子里的声音也惊动了黑子，它走到台阶上默默地看着无敌追咬那只大雄鸡。
大雄鸡经不住折腾，体力不支，速度慢了下来，被无敌一口咬住，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狄爷再次爽朗地大笑起来。
三天后，狄爷给无敌打起了吊针，不过狄爷给无敌吊的是能量合剂，进一步补充它的体能。打完吊针，狄爷拨打手机，一会儿来了很多人。这些人用他狄爷的话说，都是可以为自己两肋插刀的弟兄。
弟兄们，狄爷见人都已到齐，说了起来，今天我狄爷要同上河街的蚱蜢斗犬，赌注不过区区两万元。这次斗犬关键不是钱，而是关系到我狄爷的脸面。下河街的飞天鼠同上河街的蚱蜢沆瀣一气，想当众出我的丑。想当年，我同飞天鼠就没有分出高低，我身上还留有他的刀疤，弟兄们看，狄爷露出了手腕上的疤痕，这一刀就是他飞天鼠砍的，还有胸脯这一刀也是他飞天鼠砍的，狄爷说着解开衣服，露出了结实的胸脯，胸脯上果然有一条长长的疤痕。呵呵，狄爷冷笑了两声，不过他飞天鼠也没沾多少便宜，我也砍了他两刀，一刀砍在他的背上，还有一刀砍在他的右眉角，还破了相，哈哈哈哈……
嘿，飞天鼠哪是狄爷的对手……
狄爷，弟兄们跟你走，赢了蚱蜢，杀杀飞天鼠的锐气！
好，弟兄们跟我走！
走！
走！
狄爷戴上宽边墨镜，牵着无敌在他们的簇拥下向城西的黑神庙走去。
黑神庙坐落在老城，这里僻静，成了孟公城三不管的地方，他们选择这里斗犬最安全，警察不会找上门来。
狄爷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一听，大叫道，马上就到！谁说我狄爷不敢来？我狄爷从来说话算数！狄爷合上手机骂道，妈的，小看我狄爷了。弟兄们，加快速度，狗日的在催了！
黑神庙前早围满了人，有人高声叫道，狄爷来了！
人群有些骚动，回首朝后张望。只见狄爷牵着无敌在一帮人前呼后拥下威风凛凛地走来。
围观的人自觉让出一条道来。
狄爷牵着无敌走进场子，对蚱蜢拱手道，兄弟来迟一步，还请海涵！他朝场外瞟了一眼，见飞天鼠也在场，斜吊着眼，那右眉角的刀疤显得十分惹眼。
哪里哪里，狄爷是个豪爽之人，不会失言的。蚱蜢咧开阔嘴，露出满嘴的黄牙嘿嘿笑着，他手里牵着的那条日本土佐見到无敌跃了起来，要不是蚱蜢紧拉着，它只怕早扑上来了。无敌见到土佐也躁动起来，前肢跃起，发出沉闷的、嗷嗷的叫声。
狄爷说，你看，它俩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早蠢蠢欲动了，不如斗犬开始如何？
好，就按狄爷你的吩咐，开始！
的一声，锣声响了。
狄爷和蚱蜢同时松开了链子，喊声冲，无敌同土佐相向扑来。
场内刹时喝声如雷：咬死它！咬死它……
无敌同土佐咬得难解难分，围观的人情绪高涨，都在为自己的一方呐喊助威。
那土佐也训练有素，属世界上最凶猛的15种斗犬之一，被誉为无声斗士，一招一式都很凶猛。它是日本本土犬同引进的丹麦大猎犬或斗牛犬杂交而繁育的，曾一度被称为日本的獒犬。
蚱蜢的这条土佐十分结实，通体黄中带红，略红而略带浅褐色的毛发短而浓密，头骨很宽，眼圈、嘴巴和鼻子都呈黑色，既显得阴险又显得凶恶。这家伙不仅有格外强壮的颈部，而且大腿肌肉很发达，每一次向对方进攻都显得非常有爆发力。
此时两只犬都斗红了眼，无敌咬住了土佐的颈部，土佐咬住了无敌的耳朵，相互咬着对方不肯放，双方的坚牙利齿都嵌进了对手的皮肉中。无敌同土佐的后肢都很有力量，双方都在用力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
一二、咬死它！一二、咬死它……狄爷的弟兄们很着急，齐声为无敌呐喊。
蚱蜢的啦啦队也不示弱，也在为土佐齐声助威。
狄爷不露声色，掏出一支蓝嘴芙蓉王点燃，很悠闲地吐出了一口烟雾。
蚱蜢也是个老江湖，笑容可掬地说，狄爷，看来是棋逢对手啊！
呵呵，为时过早。狄爷又抽了口烟，老弟，好戏还在后头。
是嘛，那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不知斗了多少回合，土佐的体力有些不支，而无敌愈战愈勇，将土佐的脸部咬得面目全非，满脸都淌着血。无敌瞅准一个空档，猛攻土佐的下部，一口咬住了它的鞭根，土佐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无敌朝它的腹部更加疯狂地咬了起来，土佐发出了一声声的惨叫。
戴着墨镜的狄爷显得十分得意，微笑着说，老弟，是不是留土佐一条狗命？
蚱蜢抽搐了一下，阴沉着脸，哼了声，随狄爷的便！
好！有种！那就按规矩办！狄爷将手指含在嘴里，打了一声尖锐的口哨。
无敌听到了狄爷的口哨，将利齿深深地嵌进土佐的腹部，然后狠狠地一撕，土佐的肚膛被撕开了。无敌又狠命一咬，叼出一段肠子跑了起来，一会儿将土佐的肠子全叼了出来。弄得满地都是，惨不忍睹。土佐奄奄一息，轻微地呻吟着，然后慢慢闭上了双眼。
场外的飞天鼠恨得咬牙切齿，掉头而去。
！又是一声锣响，斗犬结束。
蚱蜢从包里拿出两万元，对狄爷说，你赢了，算你狠！后会有期！说完，带着他的一帮弟兄们走了。
狄爷的手下欢呼雀跃起来。狄爷好不高兴，今天我狄某赢得了面子，弟兄们，走！我请客，喝酒去！
一行人簇拥着狄爷走出了黑神庙。
5
转眼到了夏季，天还没黑，孟公城外响起了一片蛙声。
在月月红酒楼，飞天鼠同蚱蜢已喝光了两瓶西凤酒。飞天鼠的脚下匍匐着一只藏獒，它是一只虎头型獒犬，高大壮实，全身长着厚厚的又粗又黑的长毛，头大而方，额面宽阔、眼睛黑黄，嘴短而粗，牙齿锋利。它正咬着几块牛排，很惬意地吞下了肚。
两人脸庞泛红，此刻都有些醉意。飞天鼠眼角射出了凶光，吼道，明天我就去给狄爷下战书，约定小端午决一死战。如今我有这条藏獒，非赢他狄爷不可！宝贝，这回要看你的了！他说着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在啃着牛排的藏獒。
蚱蜢说，狄爷的无敌在孟公城称雄称霸，还未遇到对手。大哥，你有把握胜吗？如果没有把握胜，不如……
飞天鼠斜瞅着他，你想怎樣？
蚱蜢凑近他的耳朵，不如智取！
怎么个智取？说！
大哥，无毒不丈夫。蚱蜢沉下脸，安排几个能干的弟兄，悄悄潜入狄爷的院子，找准机会用毒饵毒死无敌！
不行！我飞天鼠在孟公城也是条响当当的好汉，不能做哪些下三烂的事，见不得人，让人耻笑！我要赢他狄爷，就要赢得光明正大！
可是，狄爷的无敌还没遇到过对手，它是打遍孟公城无敌手啊！
这回就很难说了，飞天鼠捏紧了拳头，我的藏獒不是吃素的，它雄霸天下，非咬死他的无敌不可。
蚱蜢说，大哥，你的藏獒有把握胜无敌吗？
飞天鼠说，没问题，十拿九稳。蚱蜢兄弟，不瞒你说，我这条藏獒是标准的纯种藏獒，是斗犬的霸主，我托人化了80万元从西藏买来的，听说它敢同猛兽搏斗，是青藏高原真正的神犬！
哦？蚱蜢一下来了精神，大哥，听你这么一说，我有信心了，明天我们就去给狄爷下战书，为我的土佐报仇！
不仅是报仇，而且是要挣回面子！我飞天鼠与他狄爷一直是平分秋色，至今还没有决出高低胜负来。
这回大哥一定能胜！
当然，我飞天鼠肯定要出出这口恶气！
大哥，酒桌无空杯，还来一瓶怎样？
酒不要了，留着下次喝庆功酒。飞天鼠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买了单，飞天鼠牵着那条臧獒走出了月月红酒楼。
蚱蜢拱手道，大哥，明天见！
好，明天见！
狄爷接受了飞天鼠的挑战，手下的人告诉他，飞天鼠化重金买了一条青藏高原的纯种藏獒，凶狠无比，同金钱豹和狼都搏斗过，赫赫有名。
闻说后，狄爷眉头皱了起来。无敌能不能胜藏獒，他没有把握。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飞天鼠下战书分明是要与自己比个高低，决不能毁了自己的一世英名。狄爷不敢轻敌，更加严格地训练起无敌来，除了早晨必训的科目，晚上也要强化训练。
夜晚，满天的星斗。狄爷在院子里训练无敌，一次次将蒲团抛向空中，无敌一次次腾空而起扑向蒲团。咬！咬！狄爷拿着皮鞭，站在旁边舞得啪啪响。无敌稍有怠慢，狄爷的皮鞭就重重地抽在无敌的身上。
黑子默默地站在台阶上。当狄爷的皮鞭落在无敌的身上时，黑子也嗷嗷跟着叫，那皮鞭就像是抽在它的身上。它看到狄爷那凶狠的样子，不敢冒然向前。
接着又开始训练咬模型犬，反反复复折腾了近一个小时。无敌累得趴在地上不肯起来，伸出舌头大口喘着粗气。它没有汗腺，体内凝聚的巨大热量只能通过舌头缓慢地散发。
啪！狄爷狠狠抽了一鞭。
起来！啪！又是一鞭。
无敌无奈地站了起来，仍然伸出舌头喘气。
冲上去！咬！狄爷一声吆喝。
无敌冲了上去，咬住模型犬撕咬起来。渐渐体力不支，松开口，趴在地上再也不肯起来。
啪啪啪！狄爷狠狠地抽打起无敌来。
黑子走近狄爷一口咬住了皮鞭，稍用力皮鞭扯离了狄爷的手。狄爷大怒，顺手操起一只凳子向黑子砸去，黑子汪汪惊叫，向屋内没命地逃窜。
狄小宝在做作业，听到黑子惊叫，赶紧来到大院，阿爸，黑子怎么了？是不是无敌欺负它？
无敌倒没有欺负你的黑子，是你的黑子叼走了我的皮鞭，我砸了它！
阿爸，你怎么能这样？
黑子阻扰我训练，我当然要打它！
阿爸，就不能对它们友好一点吗？老师说了，动物是我们人类的好朋友，我们为什么要对它们这么凶呢？
你懂个屁！狄爷有些愠恼。
我怎么不懂，狄小宝翘着小嘴，有些不服气，阿爸，你看无敌都累成这样了，你还要拿皮鞭抽它，不是太狠心了吗？再说，斗犬很残忍，我们干嘛要让它们相互残杀呢？阿爸，我求求你，别干了！
没出息的东西，你不是我儿子！哼！
狄小宝忍不住抱着无敌，心疼地抚摸起来。无敌伸出舌头在他的手上舔了起来。
狄爷见儿子这样，不好再说什么。便将几快生牛肉丢在地上，扭头走开。
无敌见到鲜嫩的牛肉，挣脱狄小宝，大口吞噬起来。
6
飞天鼠也在秘密训练他的藏獒，以待同狄爷的无敌决一死战。
藏獒曾被誉为是中国的斗犬霸主，它原本是青藏高原一种古老的獒犬，凶猛无比，横行四野，后被藏人训化才开始了与牧民相依为命的生活。在牧区一只藏獒能守护三、四百只羊，一只成年藏獒能同时打败三只野狼。由于长年在高原上生活，它练就了一身耐寒的特殊本领，能在冰雪中安然入睡。
飞天鼠深知藏獒的这些习性，为了保持它的野性，在与狄爷下战书前他就一直带着藏獒在远离孟公城的云盘山开展野外训练。
云盘山是自然保护区，这里有很多国家一极保护动物，随时可碰到飞禽走兽。飞天鼠也是有意要让他的藏獒回归自然，与猛兽决斗。他与狄爷约了斗犬的时间后，这天背着杆猎枪佩着猎刀，带着他的藏獒来到云盘山。
飞天鼠没带任何干粮，他完全靠藏獒咬死飞禽走兽来维持生命，以适应在大自然中生存，他要磨练他的藏獒，当然，不仅是对它，也对自己。
渐渐飞天鼠同他的藏獒隐没在大山深处。藏獒来到大山之中，野性复归，不时将前肢跃起，想挣脱铁链，奔向前去。
飞天鼠竭力拉住铁链不让它挣脱，一旦松开铁链他怕藏獒迷失方向，找不到回头路。如果丢了藏獒，不能按时与狄爷斗犬，那他将无地自容。他飞天鼠最怕的就是输了面子，让人笑话。
前方传来一声沉闷的吼声，在寂静的山林中显得有些恐怖，凭直觉，飞天鼠感觉是遇见了猛兽。他心里兴奋起来，可同时又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他只听说过他的这条藏獒同猛兽搏斗过，但只是耳闻没有目睹，现在真的遇见了猛兽，藏獒是它的对手吗？如果斗不过猛兽，也许自己也危在旦夕，白白搭上一条命。霎时，他眼睛的刀疤变得阴沉起来。可是，要想打败狄爷的无敌，这是最好的实战训练。
藏獒汪汪大叫起来，毛发竖了起来，显然，它也知道猛兽就在前面不远。
飞天鼠仍在犹豫，不敢轻易松开铁链。
谁知藏獒力大勇猛，一时性起，猛吼一声，挣脱了铁链，像一支箭离弦而去。飞天鼠在惯性的作用下，站立不稳扑倒在地，跌了个狗啃屎。
飞天鼠痛得哇哇大叫，从地上骂骂咧咧爬了起来，向前张望，藏獒早没了踪迹。
妈拉个巴子，豁出去了！飞天鼠将猎枪装上膛，端着枪向前慢慢走去。
他蹑手蹑脚摸了上去，并警惕地向四处张望。
他听到了藏獒的吼叫声，而且愈来愈近，也听到了猛兽的吼叫。很明显，那是生死搏斗的吼叫。
飞天鼠只觉得心脏在怦怦猛跳，虽然他与人砍杀过多次，心狠手辣，见惯了鲜血，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但这次面临的是猛兽，他没有底，心里不由害怕，脚步明显慢了，可当他听到藏獒雄壮的吠声，心里又振奋起来。
飛天鼠你还算条好汉吗？走！助它一臂之力！
飞天鼠壮了壮胆，向前大步走去。
满山刮起了尖啸的旋风，树叶沙沙作响，在空中飞舞飘荡。
飞天鼠在飘飞的树叶中看到他的藏獒正在同一只金钱豹搏斗，看得血脉喷张。金钱豹虽然比藏獒高大，张着血盆大口，不停地向藏獒进攻，但他的藏獒十分敏捷，攻守自如，那金钱豹没有占到任何便宜。
飞天鼠也看得目瞪口呆。
他亲临现场，真正感受到了这只藏獒的雄心斗志。
好样的！你不愧为犬中之王，打败狄爷的无敌指日可待！稳操胜券！飞天鼠喜上眉梢。他怕藏獒有闪失，忙举起猎枪朝金钱豹瞄准，可藏獒躲躲闪闪，与金钱豹近距离缠在一块，他不敢开枪，怕伤了自己的藏獒。就这样飞天鼠眼睁睁看着藏獒与金钱豹斗了近半个小时。飞天鼠突然举枪朝空中开了一枪，砰的一声，山谷里响起了回声。金钱豹吃了一惊，回头张望，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砰！就是一声枪响。
金钱豹掉头就跑，藏獒也不追赶，站在原地狂吠不止。
飞天鼠走到他的藏獒跟前，抱住它抚摸起来。我的犬王，你真是好样的！回去我要好好犒劳你！
得到主子的称赞，它一边摇着尾巴，一边直立起来将前肢搭在飞天鼠的肩膀上，似乎想与主子拥抱。
飞天鼠捡来一些干树枝，用打火机点燃，燃起了一堆熊熊的篝火，他又掏出猎刀，将被藏獒咬死的几只野兔从背包里拿了出来，切成块块丢给藏獒，它狼吞虎咽吃了起来。飞天鼠自己也烤了一只野兔，享受香喷喷的野味。
7
藏獒勇斗金钱豹像一阵风迅速传遍了孟公城，而飞天鼠同狄爷约定小端午斗犬一事在孟公城也是家喻户晓。这下有好戏看了，到底鹿死谁手？各路看官都在拭目以待。
狄爷也有些担心，尽管他的无敌还未遇到过对手，可谓百战百胜，但这次无敌面对的是一条敢与金钱豹搏斗的藏獒，不，它不是藏獒，它简直是头野兽，狄爷心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端午眨眼就到了，为了战胜飞天鼠的藏獒，这天早晨狄爷给无敌又打起了吊针，他给无敌吊的仍然是能量合剂。每次无敌参与斗犬时，狄爷总是要给它吊能量合剂，以增加它的耐力和进攻力，始终保持旺盛的斗志。这次无敌面临的对手是飞天鼠的獒犬，非同一般的斗犬，况且它与金钱豹搏斗过，所以，狄爷给无敌吊了双倍的能量合剂。
临出发前，狄爷的弟兄们都来了。
狄爷说，今天我与飞天鼠下的赌注是十万元，钱我不在乎，主要是输不起面子。
狄爷不会输的，无敌打遍天下无敌手！
今天不一样，有一场恶战！飞天鼠的斗犬是一只敢同金钱豹搏斗的藏獒啊！早晨我起来眼皮就跳个不停，只怕凶多吉少！
狄爷放宽心，藏獒虽然凶悍，但无敌也是身经百战的斗犬，不一定输！
嗯，狄爷若有所思，蹲下双手抱住无敌说，今天要看你的了，我狄爷一生的威名要靠你来撑，千万莫阴沟里翻船辱没了我的英名！
无敌两眼炯炯有神，望着狄爷汪汪叫了两声，那神态似乎告诉狄爷，放心吧，我一定会打败它！无敌又伸出舌头舔狄爷的手。
狄爷欣慰地笑了，戴上墨镜说了声，弟兄们，走！
走！
他们一行穿过大街小巷来到黑神庙。黑神庙早围得水泄不通，比平时的人多了一倍。看到狄爷的人马到了，场子里引起了骚动，有人打了一声尖锐的口哨，很悠长。
狄爷来了！狄爷来了……
人群自动散开，让出一条道来。
狄爷面带微笑朝围观者示意，还潇洒地打着手势，牵着无敌从容不迫地走进场子。飞天鼠早牵着他的藏獒在等侯。
狄爷向他走近，站着不动了。再走近，两只斗犬就会没命地撕咬起来。
还没开场，兩人只能隔着一段距离。飞天鼠拱手道，狄爷，真威风啊！
狄爷笑道，你飞天鼠也不是等闲之辈，我俩是半斤对八两。
哪里，飞天鼠瓮声瓮气地说，你狄爷一直都占上风，还让我破了相。说罢，瞅着狄爷冷笑，右眉角的刀疤像蒙着雾蔼阴沉沉的。
蚱蜢在旁说，今天是斗犬，以斗犬论成败，其他都不要说，免得伤了彼此的和气。
对，往事不提。狄爷说，今天我们是以斗犬论英雄，就看它们俩的了。狄爷哈哈大笑起来，瞟了飞天鼠的藏獒一眼。
只见飞天鼠的藏獒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不过它的眼神是冷冰冰的蕴含着凶光，眼珠子是半透明的褐色。狄爷有些纳闷，藏獒是充满野性的，为何没有进攻的反应呢？
无敌早发出了沉闷的吼叫声，前肢不断地跃起，想扑向它的对手。
不许动！狄爷使劲拉住才没有让它冲上去。
咬！咬！场子里的人早起哄了。
蚱蜢说，今天我做监保，请二位将本交给我。
狄爷的手下和飞天鼠的手下分别将装着钞票的提袋扔给了蚱蜢。蚱蜢接过，说了声斗犬开始，的一声敲响了锣。
狄爷松开了铁链，无敌一个箭步扑了上去。
几乎在同时，飞天鼠也松开了铁链。
突然藏獒一反常态，发出了慑人心魄的吼叫，如闪电般带着风声腾空跃起扑向无敌。
刹时场内天昏地暗。
藏獒狂暴地撕咬着无敌，它的眼珠由半透明的褐色已经变成暗淡模糊的橘红色，并失去了光泽，犹如笼罩着一层暮霭。
在凶悍的对手面前，无敌并不惧怕，愈战愈勇。它也张着血盆大口拼命地撕咬藏獒，两只斗犬斗得难解难分。
场内像炸开了锅，双方助威的啦啦队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吼叫。飞天鼠阴沉着脸，不吭一声。狄爷不停地抽着蓝嘴芙蓉王，静观其变。
太阳升高了，阳光渐渐火热起来。
围观的都热得大汗淋漓，很多人脱掉短衫，赤裸着上身，瞪着眼珠看两只斗犬咬成一团。
无敌热得好像体内着了一团火，可它丝毫不敢松懈。它知道一旦稍有迟疑，就会被藏獒咬住要害而发出致命的一击。
其实藏獒更糟糕，犹如被关进了蒸笼。它全身长着浓密的长毛，身毛长40厘米，尾毛长50厘米，头部的毛也长达30厘米，在阳光的照射下似乎可以燃烧起来。此刻，这只被誉为高原之王的斗犬已热得受不了，突然跳开，伸出舌头呼呼喘着粗气。
藏獒怕热刺激了无敌的斗志，它暴怒地吼叫起来，扑了上去。无敌一次次将前肢搭起，拼命地撕咬藏獒。
藏獒只好拼尽全力迎战。它后肢四趾钩利，前肢五趾尖利，仗着形体壮实、身材高大，一次次将无敌摔倒在地。每次无敌十分敏捷，一个鲤鱼打挺跃了上来。毕竟藏獒犬牙锋利无比，无敌全身多处受伤，血水直往外冒。同样藏獒也是多处受伤，鲜血淋漓，场子地上已是一摊血迹。
已经斗了一个半小时，仍然没分胜负。
飞天鼠的脸色已成了猪肝色，他将手指含在嘴里打了一声尖锐的口哨，藏獒嚎叫一声，更加凶猛地扑向无敌。
狄爷也将手指含在嘴里打了一声尖锐的口哨，这是致对方于死地的命令，无敌也狂吠着扑向藏獒。
藏獒将无敌又摔倒在地，这次无敌没有敏捷地爬起来，因为藏獒前肢的利趾已扎进了无敌的体内，无敌被凶猛而又力大的藏獒按住了，无敌完全是四肢朝天，面朝蓝天。藏獒大发淫威，凶残地咬无敌的脸庞，无敌的脸庞已面目全非，鲜血像泉水似地汩汩地冒了出来。
狄爷脸色变得铁青起来，像个木桩似的钉住一动不动。
飞天鼠冷笑道，狄爷，怎么样，认输吗？只要你认输，可以留无敌一条狗命，否则，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笑话！狄爷恢复了常态，戏还没收场，谁是真正的赢家很难说，你着什么急？
哼！飞天鼠从牙缝里迸出一句，那就等着瞧！
无敌虽然四肢朝天很被动，但它仍然躺在地上与藏獒对咬。它死死地咬住了藏獒的下腭不松口，藏獒想挣脱，拖着它旋转，无敌也跟着藏獒旋转。这样，又持续了半个多小时。
已经到了正午时刻，当头的太阳变得火辣辣的。藏獒毕竟是高原上的犬王，耐寒不耐热，渐渐体力不支，伸出舌头喘气。稍有松懈，无敌猛地翻转身子跃了上来，无敌凶猛地扑向藏獒，藏獒的进攻力明显弱了许多。
六月天像孙猴子的脸说变就变，天空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刚才还是娇阳似火，转眼电闪雷鸣，下起了泼瓢大雨。藏獒被雨水一淋，身上的长毛紧附在肉皮上变得稀稀拉拉，体型似乎也缩小了许多。
藏獒体型的缩小，更刺激了无敌的斗志。瞅着空档，无敌狠狠一口咬住了它的前肢，只听咔嚓一声，藏獒的一只腿断了。藏獒痛得嗷嗷大叫，瘸着腿退下了场，无敌冲上去赶着咬，藏獒转着圈跑。
好！好！狄爺乐得大叫起来。场内喝彩声、尖叫声及口哨声乱成一片。
飞天鼠气得脸色铁青，望了一眼蚱蜢。
蚱蜢会意，走上场来，对狄爷说，飞天鼠认输了，叫无敌不要咬了。
狄爷又打了声口哨，无敌停止了进攻。
当的一声，锣声响了。
无敌走到了狄爷的跟前，它的身上还在滴血。
无敌，你真是好样的！你不愧为孟公城第一斗犬！不，是神犬！狄爷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它遍体鳞伤的身子，手上沾满了鲜血：无敌，你今天表现得很勇敢，我要为你好好疗伤！
飞天鼠什么也没说，同手下带着受伤的藏獒走了。藏獒吼叫了一声，仿佛在说，天热，输得不服气！
8
无敌险胜了藏獒，但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它的门牙掉了一颗，短尾断了一截，而且遍体都在流血，全身都是牙痕，像被利刃划过，皮开肉绽，红红的嫩肉现了出来。狄爷看着心痛，俯下身来抱起无敌，拔腿就走。
几个弟兄紧跟在狄爷的后面，黑神庙的人群很快就散了。
狄爷说，不要跟着我，我去给无敌疗伤。你们快去鸿达大酒店摆两桌，好酒好菜尽管上，吃饱喝足！这是两万元，没用完的给弟兄们一点小钱花。狄爷说着拿出了两叠百元大钞。
狄爷，兄弟们走了。
去吧，去吧！
狄爷抱着无敌去了附近的百花兽医堂。
一进门，狄爷看到只有女助手在，问，老板哪去了？
她告诉狄爷，胡医生在里面。
狄爷大叫道，胡堂主，快出来！
哟，狄爷来了！胡松林从里屋走了出来，无敌病了？
哪里，它被飞天鼠的藏獒咬伤了，快给它治伤！狄爷将无敌轻轻放在单人木床上。
胡松林看了看，皱着眉头说，伤的还真不轻啊！他抬起头来吩咐道，阿英，准备药水擦洗，打吊针！
是！女助手跟着忙碌起来。
兽医堂里开着大三匹的空调，凉酥酥的，狄爷去掉了浑身的燥热，心里舒坦起来。他看到无敌伤得那么重，不免动了恻隐之心，心里说，无敌啊，狄爷是不是太狠了？你是用自己的命保主人的面子，我狄爷对不起你啊……他又对胡松林说，胡堂主，你要用最好的药给我的无敌治伤，钱不成问题，只管拿！啪！狄爷说着将一叠百元大钞甩在桌上，这是一万元，你先拿着！治好无敌的伤我还有重赏！一定要给我的无敌治好！
胡松林很吃惊，翻着眼珠惶恐地说，狄爷，哪要这么多钱？
叫你拿着就拿着，莫同我狄爷讲客气！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拿人钱财是替人消灾，我不要你消灾，我只要你尽快地治好无敌的伤，要不然，无敌有个三长两短，你的兽医堂就不姓胡了……
我一定尽力而为，尽力而为……胡松林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阿英在用药水小心地擦洗无敌身上的伤口，轻声地嘟囔道，要善待动物啊，怎么可以去伤害它？
你不懂，我们是斗犬，是斗犬留下的伤，我们并没有伤害它。狄爷在为自己辩解。
可是，这么做毕竟太残忍了……
狄爷说，你怎么同我儿子讲的一样？这叫残忍吗？
胡松林说，阿英，不要只会说些没用的闲话，给无敌治伤要紧！
阿英不吭声了，心里还是不满。她给无敌擦洗伤口后，还涂了药。胡松林将打吊针的药也配好了，递给阿英。阿英熟练地将针头刺进无敌的血管，药水缓缓地流进无敌的身躯。
无敌也不叫，瞪着眼睛默默地注视着陌生的环境。到了夕阳衔山的时候，吊针也打完了，足足吊了三大瓶药水，无敌似乎也感到舒服多了，伸出舌头舔狄爷的手。胡堂主，阿英，辛苦你们了！狄某告辞！
慢！狄爷，胡松林说，记得给无敌按时服药，这几天还要来上药打吊针，还有，要让无敌好好休息调养，切不能再参与斗犬或训练，以免撕裂伤口不利于愈合。
知道了，我走了！狄爷抱着无敌离开了百花兽医堂。
回到家里，狄小宝也放学回来了。见无敌伤得很重，心疼地说，阿爸，无敌怎么了，伤得这么重？
狄爷说，是飞天鼠的藏獒咬的。不过，飞天鼠的藏獒伤得还要厉害，他的藏獒被我的无敌咬断了一条腿，哈哈！
阿爸，我求你不要斗犬了，好不好？这太残忍了！
残忍？你们就知道说残忍？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你弱，别人就要吃掉你！你强，别人就被你吃！今天无敌虽然受了重伤，可它为我赢了十万元！狄爷声音缓和下来，小宝，现在你年纪小，还不懂这些，老师说的和社会上的不一样，以后我慢慢教导你，你会明白的。
狄小宝没理睬狄爷，蹲下来在无敌的身上轻轻摸了几下，一串晶莹的泪珠滚落下来，滴在无敌的身上，无敌伸出舌头来舔着狄小宝的手。
黑子也来到无敌的身边，默默注视了几秒钟，然后在它的伤口上舔了起来。黑子舔得很认真，也很执着，给无敌全身的伤口舔了个遍。
狄爷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盘子里放着药茶和切碎的牛肉。看到狄爷来了，狄小宝扭头走开了。狄爷望了望儿子的背影，骂了句，没出息，还掉眼泪！狄爷放好托盘，拿出药茶对无敌说，先把这药喝了，喝了药再吃肉。他知道无敌被咬掉一颗门牙，牙龈受了伤，不能大块吃肉，便亲自将牛肉切碎了。来，无敌，喝！狄爷把无敌的嘴扳开，将药茶灌了进去。也许是那药茶太苦，无敌一边挣扎，一边嗷嗷叫了起来。乖，快喝了，喝了就吃肉。乖！狄爷将药茶全灌进了无敌的肚里。好，好！无敌真听话，现在可以吃肉了。来，吃吧！狄爷抓起一团切碎的肉放在自己的手掌上，让无敌慢慢地嚼着。
9
无敌战败藏獒在孟公城炒得沸沸扬扬，狄爷不光是赢了十万元钱，而且赚足了面子，成天都是乐哈哈的。不久，无敌在狄爷的精心调理下伤口全部愈合，恢复如初。狄爷好不高兴，那天傍晚，狄爷牵着无敌走街串巷溜达起来，一来闲着无事散散心，二来狄爷也想炫耀一番，他的无敌在孟公城是第一斗犬。他沿着旧城的老街转了一圈，又拐进了河街。这也是一条老街，因靠着滔滔不息的沅水，故称为河街。
西边的天穹燃烧起了一束束的晚霞，河面泊着很多小渔舟，隔远而望像撒落的几片树叶。浮桥上乘凉的很多，两边的长凳上都坐满了人。
狄爷牵着无敌走过河街，来到码头上了浮桥。
狄爷来了，狄爷来了……有人轻声嘀咕起来。
就是这个叫无敌的狗咬断了飞天鼠藏獒的腿，对，就是它！
孟公城本来就是个弹丸之地，低头不见抬头见，飞天鼠也正好同蚱蜢一伙在浮桥上纳凉，听到有人窃窃私语，循声望去，见是狄爷牵着无敌大摇大摆地走了上来。顿时，飞天鼠双眼射出了阴沉沉的光，眉角那道被刀砍的疤痕似乎又亮了起来。蚱蜢在旁轻声说，狄爷牵着无敌显威风来了。哼！不打败他我就不姓武！飞天鼠咬牙切齿，一边拉了一下铁链，喝道，比特，起来！
匍匐在飞天鼠脚下的比特听到主人的吆喝站了起来，昂首注视着前方。
这是一只正宗短毛金黄色的美国比特犬，目光锐利，虽然体型并不那么高大，但异常结实，全身布满了发达的肌肉群，头大口宽犹如虎面，它的骨头比其它犬类要硬3倍以上，不会担心被别的斗犬咬骨折，而且牙齿的咬合力每平方厘米可以达到80公斤以上。它还具有一副厚实的坚韧的而没有疼痛感觉神经的皮肤，搏斗时任别的斗犬撕咬根本感觉不到疼痛，足以抵抗咬力。它还可以在跑步机上连续跑200多公里，耐力惊人。
自从小端午飞天鼠的藏獒败于狄爷的无敌，他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生闷气，恨不得把狄爷的无敌碎尸万段。他吃不好睡不香，发誓定要找到天下最好的斗犬咬死狄爷的无敌，以出出心中的这口恶气！后来是蚱蜢给他出主意，向飞天鼠介绍了美国的比特犬，才使得飞天鼠再次花重金从外地买来一只美国正宗的比特犬。
狄爷牵着无敌走近了，他看到了飞天鼠和蚱蜢，当然也看到了飞天鼠牵着的比特，脸上露出了轻蔑的冷笑。飞天鼠的比特看到了狄爷的无敌，短发抖了起来，四肢蹲起，向前扑去，飞天鼠使劲牵着，才不让比特冲上去。
狄爷的无敌也看到了充满挑衅的比特，吼了一声，前肢跃起，向比特扑去，狄爷也用力拉住，才没有使无敌扑上去。狄爷风趣地说，它俩真是冤家路窄啊！说罢哈哈大笑起来。飞天鼠冷笑一声，狄爷，既然如此，我就设下擂台，你的无敌什么时候敢同我的比特一见高低？狄爷笑道，日子由你来定，我狄爷随时奉陪！不过，希望你的比特不要步你藏獒后尘，要不又将成为我无敌的败将，无脸见江东父老啊，哈哈哈哈……
飞天鼠脸胀得通红。
蚱蜢说，狄爷莫夸海口，这回你的无敌未必胜得了比特，弄不好你的无敌将成为比特的口中食。笑话！狄爷轻蔑地说，我的无敌是真正的犬霸，身经百战，从来没有输过，岂能败于比特？飞天鼠阴沉着脸，接过狄爷的话头，你是不把我放在眼下了？那我飞天鼠就要同你好好赌一把，你是要赌大还是要赌小？
狄爷鼻子里哼了声，不管你怎么赌我狄爷奉陪到底，决不含糊！不过我想问一句，这赌小是赌什么？赌大又是赌什么？飞天鼠冷笑道，赌小就是赌20万现金，赌大就是赌家产！看着飞天鼠阴沉而面带杀气的眼神，狄爷不免心浮气躁，不假思索地说，我跟你赌大！你如果输了……飞天鼠说，我输了，将我福运5个连锁店的全部资产无偿转给你，由你狄爷接管！你如果输了，将你旗下金鑫投资公司、隆盛商贸公司和临街6个门面的所有资产，包括放出去的款项全部由我接管！时间就定在重阳！
狄爷倒吸了一口冷气，暗自吃惊，心想这飞天鼠的胃口可真不小，要他狄爷的命根子！几千万的资产呐，就想一包袱卷走？这下的是什么赌注？分明是想来个釜底抽薪吸干他狄爷的血。
飞天鼠看出了狄爷的犹豫，哈哈大笑起来，顷刻又止住笑声，阴沉地瞅了他一眼，怎么，英雄盖世的狄爷不敢了？
谁说我不敢？狄爷吼道，赌就赌！我只要皱一下眉头就是狗娘养的！
好！痛快！飛天鼠说，口说无凭，我俩要立下字据！
狄爷说，立就立！就是不立，我狄爷讲话也算数！一日讲话，千日相同！
飞天鼠笑道，不是算不算数的事，而是空口无凭，所以必须得立字据，还得有个见证人。狄爷当即反对道，我狄爷在孟公城也是有头有面的人，我向来说一不二，还需要谁来作见证？用不着！我不会舞文弄墨，你的弟兄蚱蜢肚里有墨水，就叫他写上几句，我签字！
好，我们去河边的孟公亭签字，走！飞天鼠说完对蚱蜢使了个眼色，牵了一下他的比特往桥南走去。手下的几个人马上尾随其后跟着飞天鼠走。
狄爷掏出手机打了几个电话，叫他的一帮弟兄们也来孟公亭壮壮自己的威风。他打完电话牵动铁链，对无敌喝了声，走！穿过浮桥也来到孟公亭。孟公亭是一座古老的亭子，是为纪念孟公而修建的。历史上只因这条河经常闹水患，是县令孟公兴修水利，改变河道根治了水患，故而百姓们特修建孟公亭以千秋万代铭记他的恩德。近些年，孟公亭经过修缮，既显得华丽而又略带几分古色古香。
飞天鼠同狄爷分别把自己的斗犬绑在亭子的柱子上。无敌同比特似乎天生就是怨家对头，互相敌视着，呲牙咧嘴，发出沉闷的嗷嗷的吼叫声，不时腾空跃起想扑向对方，将铁链抖得沙沙作响。幸好飞天鼠同狄爷的铁链都绑得很牢实，否则，两只斗犬将有一场生死鏖战。
蚱蜢出去借笔，亭内就只有狄爷和飞天鼠。他俩在石桌的登子上坐了下来，相互对视着，面带冷笑。狄爷摸出一只蓝嘴芙蓉王点燃，很惬意地吸了一口。飞天鼠不抽烟，便从口袋里拿出一包槟榔取出一颗塞进嘴里嚼了起来。他一边嚼着一边又取出一颗，问：要不要来一颗，提提神？
我不喜欢那玩意儿，不感兴趣，除了酒，我就喜欢二十响！狄爷扬了扬手，轻轻弹掉烟灰。
片刻，狄爷手下那帮弟兄们都骑着摩托车来了，前面是辆小车，摩托车都跟在它的后面，就缺鸣锣开道，显得威风凛凛。狄爷听到车响，向亭外瞟了眼，看到小车后面跟着一长溜摩托车队，他知道是弟兄们来了，脸上堆起笑容露出了得意的眼色。狄爷微笑着望了飞天鼠一眼，只见飞天鼠的脸又阴沉起来，眉角那块曾经被狄爷砍伤的刀疤痕又胀亮了。
狄爷的弟兄们把摩托车停在亭子外，涌了进来。飞天鼠的手下见状也涌了进来。亭内霎时水泄不通，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谁叫你们进来的？都给我出去！狄爷吼了声，并挥了挥手。狄爷手下的弟兄们会意，纷纷退了出去。
飞天鼠见狄爷喝退了自己的弟兄，也张口吼道，你们也给我出去！这是我和狄爷的事，你们进来凑什么热闹？话音刚落，飞天鼠的手下哄的全退出了亭子。亭内又空荡起来。
蚱蜢已拟好了字据，因没有纸他扯掉香烟盒就写在背面上。飞天鼠看完后递给狄爷，你先过目再签。狄爷说，不用看了！我签，拿笔来！蚱蜢将笔递给了狄爷，狄爷接过笔在香烟盒的背面下角签上了自己歪歪扭扭的名字。签完将笔丢在了石桌上。飞天鼠也拿起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签完字，他将字条交给蚱蜢说，你来保管这张字据，到时都要兑现的。他又对狄爷说，九月初九请准时赴约！不要失信！
狄爷拍了拍飞天鼠的肩膀，你小看了我，我俩是老对手了，大丈夫一言九鼎，到时自然要同你决一死战！狄爷走出亭子，松开铁链牵着无敌潇洒地挥了挥手，弟兄们，走！他抱起无敌钻进了小车。
小车开在前面，后面跟着一长溜摩托车，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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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如穿梭，转眼就到了重阳。这是狄爷与飞天鼠约定斗犬的日子。
这的确不是一场寻常的斗犬，与其说是一场斗犬赛毋宁说是一局生死赌博，狄爷和飞天鼠都将各自的全部家产押在了这场赌博上。不管是谁输了这场斗犬，都将面临倾家荡产。
斗犬场地仍然选择在黑神庙。这天来看热闹的最多，人山人海。与往常不一样的是做生意的人也来到这里摆起了货摊，有卖香烟水果的，也有卖饮料盒饭的，还有几幅小食摊，熙熙攘攘。因观看斗犬的人多，有的爬上了大树，有的爬上了黑神庙的悬梁和樓顶，极力寻找最佳位置观看斗犬。
巳时，人群骚动起来，接着响起了一片尖锐的口哨声和叫好声，乱糟糟的。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通道，只见飞天鼠牵着矮墩墩而又十分壮实的比特走进了斗犬场。场内更加火爆，人们几近疯狂，嘈杂声已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在撞击着古老的黑神庙。飞天鼠牵着比特站在场地中央，阴沉着脸，漠然傲视，右眉角的刀疤在渐渐变幻着颜色，最后成了酱紫色。也就是在这里，他们连输了狄爷两场斗犬，而且第一场斗犬，他的铁杆弟兄蚱蜢的日本土佐就惨死在狄爷的无敌口中，他一定要出出心中这口恶气！
各位，前面的蹲下，请蹲下！这时蚱蜢提了一面铜锣也走进了场子，露出满口黄牙，各位，老大的比特已经来了，现在就等着狄爷上场了！谁是英雄好汉，就在此一举！孟公城的第一斗犬之分也在此一举！各位，今天这场斗犬为孟公城之最，史无前例。一是赌资最大，除堂客娘儿们没押，双方都把自己的全部家产押了宝；二是孟公城最优秀的斗犬决一雌雄，各位可以大开眼界，一饱眼福；三是观众最多，今天连外县的也赶来黑神庙看热闹了！蚱蜢手舞足蹈，说得唾沫横飞。
那只短毛金黄色的美国比特犬，匍匐在飞天鼠的脚下，昂首傲视着场外的人群。
狄爷来了！狄爷来了！人群再次骚动起来，让开了一条道。刹时，黑神庙的口哨声、尖叫声、叫好声又乱成一片。
狄爷戴着墨镜，牵着无敌笑容可掬地走进场子，他还朝场外的人群挥手致意，显得风度翩翩。狄小宝牵着黑子跟在狄爷的后面，他没有走进场内，而是在最前面蹲了下来。狄爷的从容和潇洒，令飞天鼠恨得直咬牙。那比特见到无敌，霍地站了起来，怪吼一声，欲扑向无敌。飞天鼠死死拉住铁链，阻挡了比特的进攻。
无敌并不示弱，毛发倒竖，也沉闷地吼叫一声，扑向比特。狄爷臂力过人使劲拉住铁链，才没有使无敌扑向前去。
狭路相逢，它俩都等不及了！狄爷哈蛤大笑起来。
飞天鼠阴沉着脸，狄爷恐怕也等不及了吧，既然入此，那就开始吧，还等什么？
好！狄爷冷笑一声，你我都立了字据，一切按规矩办！
蚱蜢！飞天鼠吼道，开始！
好，请二位各退五米。蚱蜢扬起锣锤，以锣声为号，先松铁链者为犯规，连续三次犯规者判输。二位听清楚了吗？
狄爷和飞天鼠异口同声：听清楚了！
他俩各牵着自己的斗犬后退了五米。两只斗犬早将后肢蹦紧，欲扑向对方。
一、二、三！当的一声锣响了，无敌和比特快如闪电扑向对方。
两只斗犬凶狠地撕咬起来，场子里像爆炸了一颗原子弹，掀起了巨大的冲击波。全场人都在高声呐喊，声浪像抉堤的洪水势不可挡。
斗了半个小时后仍不见输赢，无敌和比特仍处于旺盛的斗志状态。可奇怪的是无敌身上已鲜血淋漓，很显然它身上多处受了伤，比特那坚硬锋利的牙齿深深地嵌进了无敌的体内，而比特只有眼角带有血迹外，身上居然毫发无损。
比特不愧为斗犬战神，它全身除布满了发达的肌肉群外，居然还有一副厚实的坚韧的而没有疼痛感觉神经的皮肤，犹如穿上了一副天然盔甲，搏斗时任别的斗犬撕咬根本感觉不到疼痛，足以抵抗咬力，比特的天然优势完全显示出来了。狄爷眉头紧锁起来，尽管还没有显示胜负，但无敌的劣势已明显地暴露出来了。他瞅了一眼飞天鼠，飞天鼠几乎歇斯底里，发狂似地喊着：“比特，咬死它！咬死它！给我咬死它！给我报仇血恨……”
狄爷沉不住气了，掐灭了烟头。又将掐灭的烟头攥在手心里捏得粉碎。
飞天鼠突然将手指含在嘴里打了一声尖锐的口哨，比特听到主人发出的信号，更加凶猛地朝无敌发起了进攻。它张开血盆大口，专咬无敌的头部，形势逆转，狄爷的担心终于发生了，无敌由于失血过多，体力不支，渐渐失去了进攻能力。突然，无敌一声惨叫，被比特咬掉了半边牙齿，一股暗红的浓血像决堤般从无敌的嘴里冒了出来，霎时无敌瘫倒在地，发出嗷嗷的哀叫。
狄爷脸变得铁青，并不叫停。飞天鼠见狄爷并不叫停，又将手指含在嘴里打了一声尖锐的口哨，比特更加凶猛地咬无敌的头部。无敌被咬得面目全非，惨不忍睹。接着比特又狠狠地咬住了无敌的前肢，只听咔嚓一声，无敌的一条腿断了。
狄小宝哭着喊道：阿爸，快叫停啊，无敌要被咬死了！阿爸……
黑子汪汪大叫起来，毛发倒竖，它猛地挣脱了狄小宝，闪电般冲向比特，朝它的屁股猛咬一口。比特痛得咆哮一声，立刻放开无敌朝黑子猛咬起来。
无敌艰难地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退下场去。
狄爷和狄小宝都惊呆了，没想到半路杀出程咬金，黑子居然敢同比特斗。狄小宝想唤回黑子，可无法唤回，黑子与比特已近距离缠在一起，无法脱身。忽然黑子腾空跳到比特的身后咬它的屁股，比特受到了剧烈的疼痛，猛一转身咬掉黑子半只耳朵，黑子疼痛难忍，敏捷地跳开了。
场内更是喝声雷动，气氛达到了高潮。观众被眼前戏剧性的一幕也弄得雅兴大发，大声叫喊起来。无疑，黑子的参战增添了这场斗犬的精彩性。
飞天鼠的脸又变得阴沉起来，两眼射出了冰冷的凶光，右眉角的刀疤又涨成了紫色。而狄爷仍然紧锁着眉头，虽然黑子敢与比特斗，但取胜的希望虚无缥缈，他心里很清楚，比特可不是一般的斗犬。尽管如此，狄爷心里仍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他希望能出现奇迹。即使黑子不能取胜比特，但斗个平手也是最好的结局。
黑子仗着敏捷的弹跳力与比特斗了一个多小时，身上已遍体鳞伤，冒出体外的血迹早已凝固。渐渐黑子已支撑不住倒了下去，比特凶残地咬断了它的喉管。
黑子，我的黑子……狄小宝冲上去抱起黑子失声痛哭。
狄爷怒目圆睁，拂袖而去。
的一声，蚱蜢敲响了铜锣。
11
无敌受了重伤，被咬掉半边牙齿的嘴巴还在往外冒血。它知道自己因为战败而犯下了弥天大罪，可一切无法挽回；它知道是黑子救了自己，可无法去向它告别。无敌瘸着腿忍着满身的伤痛艰难地朝那座十分熟悉的庭院挪去。
地上已撒了一长溜血迹。
忍着巨大的疼痛，无敌终于回到了主人家。
狄爷见到无敌怒从心来，随手操起一根木棒砸向无敌。无敌痛得嗷嗷直叫，踮起一只足围着庭院乱转。“狗日的，我打死你！打死你……滚出去……狄爷追着无敌猛打。
阿爸，别打了！别打了……狄小宝哭了。
狄爷并不松手，继续追打。木棒像雨点落在无敌的身上，无敌痛得不行，发出一声声惨叫，见狄爷一棒比一棒狠，只好拼足全力夺路而逃。
见无敌被打出了门外，狄爷似乎还不解恨，握着木棒破口大骂。
喔喔……狄小宝哭得更伤心，阿爸，你真恨心啊……无敌受了重伤……可你把它赶出家门了……喔喔……
狄爷吼道：闭嘴！哭丧个卵！狗日的害我输掉了全部家产，打死它都不解恨！你再哭，老子连你也打！莫说你是我一个儿子，就是半个儿子我也敢打！
狄小宝转身跑回自己的屋子，关上门，扑在床上蒙上被子嚎啕大哭起来。
狄爷偎在门上发呆，像根木桩似地无知无觉。
孟公城已是一片燈火，狄爷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到堂屋的。他端坐在一张红木椅上，掏出一包蓝嘴芙蓉王烟，一支接一支地抽着，一时堂屋里烟雾弥漫。他突然感到自己很孤独、很凄凉，此时此刻弟兄们怎么不来看看他狄爷？想当初他狄爷好不风光，众星拱月，一呼百应，每次出门虽不鸣锣开道，但也是前呼后拥的，可现在那些狗日的怎么一个都不来了？尤其是在自己输掉家产失意彷徨的时候更需要他们来安慰安慰，可那些狗日的连个电话也不打，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狄爷越想越气，抓起堂屋的东西乒乒乓乓一阵乱摔，不知过了多久，狄爷躺在红木椅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万籁俱寂，月牙儿冷清地挂在树梢上。
黑子，黑子……狄小宝在轻声嗫嚅，梦呓中的他眼角挂着一串晶莹的泪花。
汪———汪———
窗下传来无敌凄楚的叫声。
狄小宝在睡梦中隐隐约约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慢慢睁开了眼睛。
汪———汪———
果然是无敌，它在哀叫，它在呼唤。狄小宝大叫一声“无敌！”，跌跌撞撞下了楼，冲到庭院开了门。
无敌瘸着腿走了进来，狄小宝抱住它大哭起来。无敌伸出带血的舌头在狄小宝的脸蛋上轻轻舔了起来。
“走，回我屋里去。”狄小宝止住哭泣，费力地抱起无敌，无奈他人小力弱，没走两步无敌从他的手中滑落。无敌嗷嗷叫了声，似乎在对狄小宝说，不要管我，我自己走。
来，跟我走！
无敌跟着狄小宝一瘸一拐地走进堂屋。
无敌见到狄爷，汪汪叫了两声，走到他的跟前不肯动了，费力的将那只没有受伤的腿搭在了狄爷的身上，还伸出舌头来舔狄爷。
狄爷被惊醒了，睁开眼见是无敌出现在身边，顿时七窍冒烟，狠狠踹了无敌一脚：狗日的，你真不怕死还要找上门来，我宰了你！他像弹簧似的从红木椅上蹦了起来，冲进厨房拿了把菜刀嚎叫着跑了出来。
狄小宝急得大叫：无敌快跑！
无敌见狄爷杀气腾腾，瞅了一眼狄小宝，瘸着腿慌忙跑出了庭院。
狄爷追出院子，举着菜刀歇斯底里的大叫：狗日的，我剁死你！剁死你……
12
狄爷醒来时天已大亮，他看到大门敞开了，不由皱起了眉头。狄爷清楚记得昨天举着菜刀追杀无敌回到院子是亲手关了门的，可早晨大门为什么敞开了？难道？不好，狄爷马上意识到有问题。他匆匆走上二楼，推开儿子的房门，果然床上空空荡荡，狄小宝不见了。
狄爷慌了，这才明白儿子已离家出走。蓦地，他像被人抽去了主心骨，眼前一片黑暗。唉，真的是众叛亲离了！我真的成了孤家寡人！狄爷感到非常悲哀，觉得身子在渐渐往后倒。他睁了睁眼，支撑着自己不让倒下，接着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上。
狄爷在地上静静地坐着，一声未吭。
不知坐了多久，他忽然觉得很内疚，昨天因为自己的失态，因为自己的残忍，对儿子造成了心灵的伤害。他感到对不起儿子，不管怎么样小宝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儿子只有一个，宁可不要家产，但不能没有儿子。
小宝……你去了哪里啊……狄爷哽咽着，眼眶有些湿润，可他忍住了，没有让眼泪掉下来。他这大半辈子经历过无数次的磨难，就是从来没有流过眼泪。
儿子去了哪里呢？自己的老家是乡下的，孟公城除了自己并没有其他三亲六眷，小宝他会去哪里？也许他是去姥姥家了。对，小宝一定是去了姥姥家。
想到这里，狄爷站了起来。
狄爷开着小车心急火燎地赶到枣花坡，可儿子并没来姥姥家。狄爷心凉了，走进竹林来到小宝娘的坟前：小宝他娘，今天牛崽来看你了。小宝今天没来，他在生我的气哩……我父子俩在闹别扭……我知道都是我的错，小宝他没有错！小宝娘，你是知道的，我牛崽是个粗人，脾气犟，这辈子经常犯错，以前你经常提醒我，要少犯错，到城里要靠力气讨饭吃。你也没少劝我向佛从善，多做善事，可我就是听不进……现在牛崽真的明白了，我要像你一样去拜佛……小宝他娘，我现在多么想你再叫我一声牛崽啊！除了你，没人叫我牛崽。他们只叫我狄爷，那是因为我有钱有势，他们才这样叫我，可现在我不是狄爷了，我是牛崽啊……我再也不想什么荣华富贵了……就想和儿子好好过日子……狄爷说完，眼圈红了。
竹林里飞来几只乌鸦，栖在枝上嘎嘎乱叫，声音很凄婉。
狄爷直想掉泪，可他再一次忍住了。
小宝他娘，牛崽走了……明年的清明我同小宝再来看你……
狄爷觉得眼眶润润的，赶紧转身走出了竹林。
13
狄爷驾车回到了孟公城，减了速，穿行于大街小巷寻找儿子。他又来到车站、码头，然后去了各个网吧和迪厅，像梳头发一样，将孟公城大街小巷翻了个遍，却依然不见狄小宝的踪影。
天色已晚，孟公城已是万家灯火。
小宝，你在哪里？儿子，阿爸想你啊……儿子，快回来啊，阿爸不做恶人了行不行……行不行啊……狄爷悲从心来，一遍又一遍念叨着自己的儿子。
狄爷开着小车转来转去，他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才能找到小宝。此时他的胃开始疼痛起来，他才想起自己一天还没有进食，到现在是粒米未沾。小宝怎样？他吃东西了吗？我的儿子，你到底在哪？让阿爸揪心地痛啊……
狄爷觉得自己的精神快要崩溃了，他猛地加大油门飞奔起来，突然又吱的一声紧急刹车。突然，他头一偏枕着方向盘昏睡过去……
翌日，狄爷感到头像被灌了铅一样沉甸甸的。他心灰意冷，不想再去城内寻找儿子了。不过他并没有最后放弃，因为他相信儿子还活着，孟公城是个弹丸之地，如果发生意外，肯定会有消息传来。思来想去，狄爷决定去学校一趟，去老师那里打探消息，看是否有小宝的下落。
他开着小车朝学校驶去。
离学校很近了，秀丽的白岩峰耸立在眼前。狄爷猛然想起去年的那个下雪天，小宝就是在白岩峰捡到黑子的，儿子对黑子有很深的感情，不如去山上看看。
狄爷将车停稳，沿着石级一步一步登上了山顶。
奇迹出现了，只见狄小宝坐在一棵大樟树下，而无敌就匍匐在他的脚下。狄小宝的眼前是一个隆起的小土包，小土包前插着一块小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爱犬黑子之墓。
黑子，我再也不回去了……狄小宝并没有察觉身后的狄爷。
黑子，我和无敌每天都会来看你，你不會孤独的。你是为救无敌死的，它很感谢你，真的。黑子，我好想你……”
狄爷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一滴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无敌很警觉，一眼瞥见了狄爷，霍地站起，汪汪叫了两声，瘸着腿朝狄爷奔去。狄爷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无敌，在它的身上抚摩起来，而无敌在狄爷的脖子上和脸庞上不停地舔了起来，还发出嗷嗷的沉闷地叫声。
狄小宝回头看到是狄爷，立刻站了起来，像陌生人似的用一种冷漠地眼光注视着他。
狄爷望着儿子，儿子瞅着阿爸。
小宝，快跟我回去……阿爸……需要你……无敌也需要你……狄爷声音哽咽起来，儿子，阿爸现在明白了……是我错了……阿爸……阿爸就只想和你好好过日子……
无敌仰天汪汪大叫起来，它的嗓门一下变得洪亮起来。
儿子……来吧……同我回去……狄爷张开了双臂。
阿爸———狄小宝终于发出一声长长地哭喊，扑向狄爷。
责任编辑李高艳
作者简介：彭小华，男，湖南省溆浦县人。中短篇小说及散文、诗歌散见于《怀化文学》、《湖南作家》、《西部散文选刊》、《湖南日报》、《怀化日报》等刊。著有长篇小说《碧血雄山》、《鬼溪》、《在河之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