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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果树下

2019-09-10刘致福

农家参谋 2019年4期
关键词:小村姥爷村子

刘致福

白果树不是一棵树,是我邻村的村名,我奶奶的娘家村。老人们习惯称呼白果树底下,如今的年轻人则简称为白果树。对这一村名,多数乡亲都已经习以为常,没有去想它的来历。我从记事起,就对这个村名产生了好奇。问奶奶,白果树是一种什么树?奶奶说她也没见过,听奶奶的奶奶讲,是一棵两人也抱不过来的大树,树冠把半个村子都罩过来。到了夏天,上边会结出一串一串绿杏一样的果子,秋天变成黄色落下来,去掉黄皮是硬硬的白壳,里面的果仁吃了强身健体。听了奶奶的解释,我对这棵奇异的大树充满了诗意的想象,对白果树这个不大的小村,更感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神秘。

小村只有几十户人家。树很多,房子都掩映在高大的绿树之下。从远处看,村子就是一座蓊郁葱茏的森林。树多是槐树、榆树、杨树、柳树,也有少量的梨树、桃树、杏树、苹果树,但没有白果树。小村坐落于一个山凹里,像一个瓢的形状,瓢口向南面的沙河敞开,村子中间向南是平地,北面东面是山,村北一片苹果园,西面是稍缓的山坡。一户一户的人家就散布在山坡和相对平实的瓢底。房子都很老旧,多数是碎石插砌的墙面,也有下面斗石上面青砖套墙的,但一色都是茅草盖顶,很少的几户是垄状的细瓦,那大概是过去地主家的房子。说到地主,奶奶就生气。奶奶的哥哥,也就是我的舅姥爷,就是被小村原来的地主毒打而死。舅姥爷是地下党员,据奶奶讲地主将舅姥爷捆绑起来,又灌辣椒水又上老虎凳,最后又吊到树上活活打死。舅姥姥为此哭瞎了双眼。当然解放后地主被政府镇压了。但让人想不明白,一个小村里住着,何以会生出如此大的仇恨,看来白果树下也并非都是田园牧歌。好在那种悲剧早巳成为过往的历史,如今的小村祥和、安定。房子都是依山就势,没有一条贯通的街道,一条条白细的小路,如网一样,也像白果树的树冠,枝枝权权地将各家各户串通起来,显得错落有致,又有几分幽深难测。

都说白果树下风水好,有史以来小村就出能人、出美女,男人聪敏俊帅,女子秀丽貌美。不足百户的小村,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在外读书、做事的。尤其女子长相出众,在周围十里八乡赫赫有名。小时同学里长相好的,不用打听肯定是白果树的。一位姓唐的音乐老师,堪称风华绝代,现在的影视明星也未见出其右者。那时她还是民办老师,每天步行从白果树下的家里走到设在我们村的联中上课。不论上学放学,她的后边总会有一串串半大的男生悄悄地跟随。只要她走过,地里的男人会放下活计,行走的女人也会驻足。在乡人的眼里,唐老师就是下凡的仙女,不知多少怀春的少年因为唐老师而彻夜难眠。

风水应该与水有关。小村南边的沙河与我们村的南河相通。这条河是抱龙河的一条支流,是少有的由东向西流淌的内河。沙河发源于东面的大山,流经白果树村南时拐了一道弯,形成一个天然的河湾,水明显比上游下游都要深。村南的河岸向河中间突进去,两面都是深绿的河水,每次走过那里,我都会生出一種远古渡口的臆想,揣测小村的先人发现了巨大的白果树,从这里上岸。渡口无船,河湾之外水实际已经很浅。但清亮的河水渗进衬里,又经水井渗出,甘甜纯美,这可能就是树绿、人美的原由吧。

白果树村子东面是汤泊温泉,去汤泊赶汤必须从小村经过。每一次走到小村,都有一种穿越远古的神秘感。脑子里总有一棵高大的白果树的映象,又不知其藏在哪里。年龄稍长,我曾相约着同学去村里探访。问过和父亲年龄相仿的表叔,也问过和奶奶一辈的老者,多说没见过,只是听长辈传说。也有说在村南河边,还有说在村北沟沿。但走遍小村,半点痕迹也没有找到。按奶奶的说法,两人合围还抱不过来,恐怕要一两千年才能长成。这个小村,建村年代应该和我们村相当。我们村村志记载是清代末年建村,距今也就二百多年历史。二百多年的时间,一棵老树,不应该消失得无影无踪。也许这棵树压根就没有存在过,只是先辈的一种诗意的向往。也许先辈是从一个有白果树的地方迁徙而来,为了纪念而以树名之。

但是小村的人们至今确信,曾经的那棵大树,那棵枝繁叶茂、顶天立地的白果树,实实在在地长在村里的土地上。白果树又叫公孙树,是荫庇后人的吉祥树。这样的一棵大树,不论经历怎样的波折与冲突,都会把一种美好吉祥的信息,从远古一直延传到现在,深深地种植于后人的心里,使他们在大树之下安然、美好而又自信地生长、开花、结果。

白果树下,一种诗意的栖居,一种久远而又美好的精神赓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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