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凹:《废都》出版后的日子
2019-09-10
文萃报·周五版 2019年42期
写《废都》时,其实是我最痛苦的时期,而且都不在城里写作,《废都》是流浪着写。先在一个水库上写,别人说有几个人在那儿守着水库,有一个灶,你可以在那儿吃,那儿清静,我就住在那儿。
那个地方偏僻,基本上就没有任何娱乐。那个时候年轻,精力旺盛,我规定自己每天必须写十个小时,除了睡觉、吃饭、上厕所,满打满实实在在要写十个小时。
基本上我四十天就拿出了初稿。作品写完以后,一出来前半年,可以说是好评如潮,都说特别好,才过了半年,就全部开始批判,开始禁止了。
禁止以后一片批判声,原来说好的不说好了,有些不发言了,有些就反过来说不好了。想起我父亲被打成“历史反革命”那会儿家庭遇到的情况,感受到了人世间的世态炎凉,这个时候也能体会到这种巨大的反差。
当时身体极端不好,记得我的心脏不行。我住到一个医学院附属医院,有一个干部病房,住进去以后,发现几乎每一个病房里的老干部都在看《废都》。那个时候《废都》疯狂到你无法想象,外头到处都在卖盗版《废都》。
突然知道我也在那儿住着,那议论纷纷的,我是住不成的。我就不住院了,和朋友到四川绵阳躲起来了。当时绵阳师专楼下面是一个报栏,每天我下来看报栏,差不多两三天就有批判文章。有时候不看报栏,到河边去,河堤上去走,突然风吹过来一张破报纸,我捡过来坐在上面,一看报纸上还是批判文章。大多数是骂你,攻擊你,说的话特别尖刻难听。
《废都》给我产生的阴影,影响一直持续了十二年,里面的苦楚只有我自己知道。
(摘自《读库》 新星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