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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宝琮先生自笔的一些资料

2019-09-10杜石然

科学文化评论 2019年5期
关键词:科学史数学史

摘  要   钱宝琮是与李俨齐名的中国数学史学科的创始人和带头人,成果累累,还在天文历法史、力学史、音律史等方面也多有建树。他还参加各种杂志的编审工作,是《科学史集刊》(《自然科学史研究》前身)的创办人之一,并出任第一任主编。钱宝琮曾在浙江大学等高等院校执教数学教学数十年,桃李满天下。本文主要是展示珍贵的自笔资料:自传、《集刊》创刊纪实、自谈诗集、诗稿等等,多为首次披露。

关键词   钱宝琮  数学史  科学史

中图分类号   N092:O1

文献标识码   E

一   数学史家和数学教育家钱宝琮

钱宝琮(1892—1974),中国数学史家、数学教育家,字琢如,浙江嘉兴人,1892年5月29日生,1974年1月5日逝世。钱宝琮6—9岁入私塾识字读书,10—14岁入嘉兴秀水县学堂,1907年入苏州铁路学堂学习。1908年考取浙江省官费留学生赴英国伯明翰大学土木工程系学习。1912年毕业回国后曾在苏州工业学校讲授土木工程课至1925年。其后他主动转教数学,在南开大学(1925—1927)、中央大学(1927—1928)、浙江大学(1928—1956)等学校的数学科、系任教员、副教授、教授等职,从事数学教育数十年,是中国数学教育界的老前辈。1956年调入科学院专门从事数学史研究工作,直至终老。

钱宝琮讲授过的数学科目有代数、球面三角、整数论、最小二乘法,等等,但是讲授最多、时间最长的是微积分课。联系实际是钱宝琮授课特色之一。可能和他土木工程学历相关,他的课程多能与工程实际应用相联系。他较长时间负责工学院的微积分课。他的教授科目中还有数学发展史、中国数学史。

钱宝琮学生中知名人士不少,著名数学家陈省身即是其中之一。他说:“钱宝琮先生是有名的中国数学史家,专治中国算学史,在这方面是很有创建的。钱先生又是著名的数学教育家,我大学的启蒙老师。他执教浙大28年,桃李满天下。”①数学家江泽涵、吴大任、程民德、张素诚也都是钱宝琮的学生。

钱宝琮在自传中说:“1919年5月北京大学掀起来五四运动,以后,苏州书店里可以买到一些像《新青年》《新思潮》、胡适的《哲学史大纲》等书刊。我那时好奇也买来看看。但这些新知识并没有打动我走李大钊等提倡的革命的道路,却引起我走胡适等‘整理国故’的道路。”“就是这样我开始做些中国数学史研究的工作。”钱宝琮是中国数学史研究的学科奠基人之一,与李俨齐名。

1925—1928年在南开大学数学系,钱宝琮曾首创在大学教授“中国数学史”课程。他毕生坚持主张大学尤其是师范大学的数学科系应该开设数学史课程。1956年他调来北京之后,曾应聘在北京师范大学数学系讲授中国数学史课程。

钱宝琮数学史研究的早期成果可以《古算考源》(商务印书馆,1933)和《中国算学史》(上卷,中央研究院史语所,1932)为代表。其后还有《中国数学史话》(中国青年出版社,1957)、《算经十书(校点)》(中华书局,1963)等,他主编的《中国数学史》(科学出版社,1964)更是经典之作,已被译为日文影响海外(日本みすず书房,1990)。

钱宝琮同时也是中国天文历法史研究的学科奠基人和带头人,有《甘石星经源流考》《论二十八宿之来历》《授时历法略论》《从春秋到明末的历法沿革》等知名论文发表。他对音律史、力学史亦有所涉猎。他亦能诗,有诗集《骈枝集》传世。

重视科学发展与社会文化诸因素之间的相互影响,史论结合,是钱宝琮科学史研究工作的特色之一。他十分重视中学的数学教育,数学史研究应为中学教育服务是他的一贯主张。

十年动乱期间他备受折磨,但仍然坚持读书做研究,坦然应对,其爽朗乐观的性格始终不变。木铎金声,钱宝琮终其一生的师者风范令人尊敬景仰。

20世纪80年代中期,本文作者偶遇机关单位处理废弃文件,从负责此事的同人手中得到钱老自笔资料数十页,包括自传、自谈诗集、科研工作、诗稿等,现摘录如下。

二   自笔自传

本文内容可与《一代学人钱宝琮》[1]中的一些内容相互参照。原名为“我的简单履历”,后“简单”二字被涂掉(图1)。

我的履历

我生于1892年5月。1898—1901在旧法私塾里读书。1902—1906在本地(嘉兴)新法学校里读书。1907年春—1908年夏在苏州铁路学堂读书,在铁路学堂里读建筑科课程,规定三年毕业。但我在一年半后就退学了。

1908年夏,浙江省招收留学西洋的官費生,我去应试,被录取了。这一年秋季就到英国伯明罕大学土木工程系读书。1911年夏毕业。毕业后我原想留在英国作研究生,但我的父亲因家庭经济困难,要我赶快回国,找工作做,增加收入,我就听话于1912年1月回国了。

回国后找到的第一件工作是浙江省政府(辛亥革命后新成立的)民政司工程科科员,专办有关海塘工程等公文。那时我不满20足岁,很不愿意留在这个衙门里写公文,不到一个月,知道上海南洋大学(交通大学的前身)附属中学添聘一个数学教员,我就离开杭州到上海去作教员了。

到上海当中学数学教员三个月后的夏天,苏州工业中等学校要我去当土木科教员,薪水很高,我去教了四五年土木工程专业的课程。后来这个学校升级为江苏省工业专门学校,又有附属高级中学。因我在外国读到的土木工程学十分浅薄,不敢再教专业课程,自动申请改教数学课程。我在这个学校教数学,一直到1925年离开苏州为止。在这13年(1912—1925)中,正当各个帝国主义对中国肆行经济侵略,国内各派军阀进行混乱的时期,我们在苏州当教员的一般都不问国家大事,贪图自己享乐,生活腐化,有些人甚至吃、喝、嫖、赌无所不为,我也堕落为其中的一员。1919年5月北京大学掀起了五四运动,以后,苏州书店里可以买到一些像《新青年》《新思潮》、胡适《哲学史大纲》等书刊。我那时好奇也买来看看。但这些新知识并没有打动我走李大钊等提倡的革命的道路,却引起我走胡适等“整理国故”的道路。

就是这样我开始做些中国数学史研究的工作。那时我的生活还是十分腐化,研究工作当然很差。

1925年秋天津南开大学要我去当数学教授,我接受了聘书,很高兴离开了那个过着腐化生活的苏州。但到了南开,看见了许多原本不认识同事,都是留美学生,都过着美国方式的生活,同他们在一起生活我也是不习惯的。因担任的授课钟点比较少,数学史研究工作有较多的时间,开始编写中国算学史讲义。

1927年秋—1928年夏,我在南京中央大学数学系当副教授。中央大学的前身是东南大学。大约在1923年东南大学教授中分成两派互相排挤,一派胜利了留在大学里,一派失败了退出学校。1927年蒋介石篡夺了北伐军的胜利果实,在南京建立了政府,实行法西斯统治。原来退出东南大学的一群教授赶到南京,投靠蒋介石政权,重新改组了这个大学。我是由竺可桢、汤用彤(都是南开大学同事)介绍进去的。我在一年中见大学内部宗派倾轧十分厉害,不愿再留在南京,就在1928年夏辞职了。

1928年夏浙江大学开始建立文理学院,要我当数学系教员,我就去杭州,当了这个学院的第一个数学副教授。在杭州教书,生活比较安定。大约在1933年蒋王朝派来一个CC派的国民党党棍郭任远来当浙大校长,实行法西斯统治,全校师生对他都有反感,但无可奈何只好忍受。蒋王朝对日本帝国主义强占我国东北领土坚持不抵抗主义,对江西毛主席领导的革命根据地进行了几次“围剿”,1935年冬季浙大全体学生准备乘火车到南京向蒋政权情愿,要求对日抗战。郭任远校长报告浙江省警备司令,于前一天的深夜抓走了二十多个领导运动的学生。这样全体学生发动驱逐郭任远的风潮,郭就不敢再进大学校门。我们当教员的都和学生表同情,申请伪教育部撤换校长。

到1936年5月竺可桢校长到任,风潮才算平息。在这个时期(1928—1937)里我自己还是只留心学校里边的事情,对于革命事业如二万五千里长征、西安事变等大事还是无动于衷。

1937年夏日帝占领北平引起了七七卢沟桥战役,又于八一三侵占上海。那年9月浙大还在杭州照常开学,我还到杭州去上课。杭州市区几次受到日本飞机轰炸。浙大于11月迁往建德,我家老幼十人也从嘉兴跟随浙大迁到建德。12月浙大又从建德迁往江西泰和,我到泰和教书,家属由建德迁往长沙。1938年夏浙大由泰和迁到广西宜山,我和家属由长沙迁到宜山。1939年夏日本侵略军从越南攻入广西,占据了南宁等地,宜山离南宁不到五百里,常常有飛机来侦察,有四次受到轰炸,浙大不能再留在宜山。又由宜山迁往贵州遵义湄潭等地。浙大工学院文学院在遵义,理学院农学院在湄潭,一年级于1940年在贵阳南31公里的青岩镇,后在湄潭北20公里的永兴场。从1937到1946这9年里,我基本上是教工学院一年级的微积分课程。

1941年春湖南蓝田师范学院数学系教师和院长闹意见,全部(一个教师例外)离开了。院长廖茂如派人到浙大来请代课教员,浙大数学系指定我去代课三个月。我就向浙大请假二个月去蓝田教书,暑假中回到浙大。

在这几年“国难”时期里,经过多次搬家,备尝艰难险阻,生活费用虽不优裕,但也不觉得太苦。浙大在上述各地暂时停留,总是想方设法开辟教室、科学实验室、图书馆和农场。我也努力教好我的微积分课程。在政治思想方面:因为所有八路军、新四军的人民战争胜利的消息都被蒋匪帮报纸封锁,我们在西南偏僻地方几乎一无所闻。我们一方面愤恨蒋介石军队对日本侵略军全无抗战能力节节失败,一方面又幻想总有一日我们会转败为胜,当时没有蒋匪帮假抗战真投降的想法。1945年8月日本终于无条件投降了,我们在内地欢欣鼓舞庆祝胜利,但还认为是美国的二枚原子弹和苏联的打败关东军所得到的胜利,还不知道这主要是毛主席领导的革命战士人民战争的胜利。这些道理一直到解放以后学习了中国革命史,才明白起来。在国难时期里,我的政治思想是十分落后的,但和我所熟识的人交际中就很少谈到这些问题,他们的思想也不肯轻易暴露,所以我们一班人既没有反蒋匪帮的言行,也没有反共产党的言行。

日本投降后,蒋匪帮不惜断送国家利权,投靠美帝,他们的卖国罪状,比前一时期更加厉害,蒋匪用美制军备发动反共战争,尽管招招失败不肯罢休。蒋帮四大家族垄断国家资源搜括钱财;滥发钞票,以致通货膨胀物价飞涨,民不聊生。人民公敌蒋介石就在这1945—1949四年里自取灭亡。

我随浙大于1946年10月复员到杭州,因物价飞涨生活十分艰苦。1948—1949年薪金以钞票计几乎每月有所增加,但用来购买实物总比前一个月更少。到杭州解放前一个月(1949年4月)我的月薪达到金圆券一亿有余元,也是生活最苦的一个月。

杭州于1949年5月3日解放。在这以前全市人民没有不希望解放军早些来,解除人民疾苦。浙大教职员中有两个反革命分子(张其昀、谢幼伟)于4月底逃往上海,转到台湾,校长竺可桢于5月1日离杭(家属留在杭州)到上海枫林桥中央研究院避开。其他教职人员都留校维持秩序。伪浙江省政府首脑和军警人员都于5月初撤离杭州市,市内治安秩序由商团、消防人员维持。5月3日上午杭州和平解放。

杭州解放以后

杭州于1949年5月3日解放后,解放军接收了浙江大学,大学内各系课程继续教学,到暑假前结束。5、6两月全校教职员、工友一律(不分等级)领到生活费,虽数量不多,但因物价稳定,我们的生活比前几个月安定得多。此后,实行按劳取酬制度,又分别规定了各人的工资。在这几个月里我学习了许多文件,明白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道理。最激动人心的是毛主席的《论人民民主专政》,使我懂得人民民主专政的必要性,而且“人民民主专政需要工人阶级的领导”。

在1949年暑假期间,有几个教职员被解聘了,但党领导仍旧为他们介绍职业,不像国民党统治时期教职员一被解聘,便失业了。

1950—1951年浙江省实行土地改革,我和家属都住在杭州浙大教职员宿舍,一家人都拥护土地政策,原来被我家剥削的佃户没有向我家斗争,他们分到土地后,我的母亲和我就不算地主。

1951年冬我在走往浙大的马路上,跌了一跤,跌断了左边足大腿骨,用石膏封住半身来治疗。1952年春浙大进行三反运动,我因卧床不起未能参加。到5—6月浙大进行思想改造运动,我那时勉强可以走路,就去参加了。在运动中我批判了自己在解放前的错误认识和错误言行,挖掘出来的思想根源大都是地主阶级思想的残余。我表示要努力学习,树立无产阶级世界观,改正一切错误观点。我作了书面报告,由数学系全体同志通过了。

1952年7月全国各大学进行院系调整。浙大理学院归并到上海复旦大学,文学院归并到浙江师范学院,农学院、医学院各自独立。浙江大学只有原工学院的各系。我本来主要教工学院学生,所以留在浙江大学。

不知在哪一年,中国科学院有公事到浙江大学,要调我到北京来做数学史研究工作,但浙大不放我离开。到1956年3月浙大接到教高等育部的一个指令,才让我到北京来专做研究工作。我于四月下旬到北京,到历史研究所就职。

在1952—1956年间我在浙江教书,任务很忙,党委领导对政治学习抓得不紧,因而我的政治学习十分松懈,思想水平没有比初解放时期提高多少。

我到北京来以后

1956年4月下旬,我到了北京,到历史研究所就职,专任中国数学史研究工作。8月科学院召开(全国性的)科学史论文报告会,我报告了一篇《授时历法略论》。1957年北京师范大学数学系要我对三、四年级学生讲中国数学史,每星期一次,有小汽车接送,我就去讲了十多次。这份讲义后来改编为《中国数学史话》。1958年秋,科学技术情报研究所创立了一个训练干部的专科学校,要我去担任教高等数学的教员,每星期授课两次,得到我室党领导的同意,我也去教了一学年。上述这些是我研究任务以外的事情,但并不严重妨碍我的业务。

我对于党领导科学史研究的看法,在1957年“反右”运动中,我曾经在历史研究所的一次大会上发言,大意是:

右派分子居心险恶,胡说什么“外行不能领导内行”,这完全是反党反社会主义的语调。新中国成立后,共产党、毛主席领导了农业生产、工业生产、文化建设和科学研究工作,在各条战线上都获得了史无前例的发展。就以我的数学史研究工作来说,也有了与前不同的良好条件。我于1920年开始用业余时间稍稍整理一些中国古代数学史资料,写了几篇数学史论文,在杂志上发表,一般读者都认为是可有可无的文章。自己在研究过程中有了一些困难不能克服,工作只能暂时停止。只有马克思列宁主义者知道科学发展同唯物主义哲学有密切的联系。新中国成立后,党的最高领导就提出要设立一个专门研究自然科学史的机构,集合许多干部共同研究。我就是这样从浙江大学调到自然科学史研究室来的。从此以后我可以和同志们一起,安心做数学史研究工作。只此一点,就足以证明:“内行”是需要“外行”来领导的。

三   自谈诗集

《骈枝集》原有诗146首,词2首,为钱宝琮先生1935—1960年(尤其是抗战时期)所作(图2)。诗稿原存于自然科学史研究所,1992年钱宝琮诞辰百年之际,浙江大学校友会出版了《钱宝琮诗词》。

关于我的旧体诗稿《骈枝集》

我从1935年开始学做旧体诗,1937—1946年浙江大学迁往内地时期,我的诗写得比较多。特别是从1942年春天起住在贵州湄泽(浙大理学院所在地)的四、五个同事组织了一个“湄江诗社”,我在永兴场(离湄潭20公里)浙大一年级教书,也参加了这个诗社。《骈枝集》中有不少诗的题目是诗社中人公议决定的。1945年日本帝国主义无条件投降,因交通工具困难,浙大师生员工只能于1946年秋复员到杭州,诗社解散。1949年杭州解放前后我的诗就做的不多。1952年进行思想改造运动,就搁笔不做了。

《骈枝集》里大部分的诗都暴露了我的小资产阶级思想意识。也有少數几首是包含反动思想的,其中特别显著的是1.“升旗典礼”,[那时我在永兴场浙大一年级(约有学生200人)当一年级主任(1942年春到1943年夏三个学期),学生由教训教官领导每天早晨到操场集合升五色旗唱国民党歌,当一年级主任的必须出席]。又2.“香港劫”,3.“遵义劳军”,4.“还都”等诗中有些诗句对蒋匪帮的所谓“抗战”有着错误的认识。又欢呼日本投降的“念奴娇”词歌颂美帝的二枚原子弹也是不对的。

总之,诗集除了其中“读考工记六首”,我还想保留外,应该全部烧毁。

这次我交出来的我的几个老朋友送给我的他们的诗篇,我同他们没有多大交情,没有同他们唱和。这些诗篇也应该烧毁。

四   谈《科学史集刊》杂志

《科学史集刊》(今《自然科学史研究》)是1956年11月中国科学院通过《中国自然科学史研究室筹建方案》时,提出组织中国科学史集刊编辑委员会,出版中国科学史的专门刊物,刊登科学史著作,从而发挥全国科学史工作者的潜在力量。1957年7月,《科学史集刊》编委会推举钱宝琮为主编,严敦杰为编辑。“文革”期间,该杂志遭到批判,钱宝琮被迫写下交代材料(图3)[2]。

关于《科学史集刊》问题

《科学史集刊》的出版是由中国科学史研究委员会于1957年7月在我室开会决定的。出席这个会议的有研究自然科学史、农学史的共二十余人。决议成立一个编辑委员会,并推举钱宝琮为编委会主席,严敦杰任编辑工作。每期出版以前由严敦杰聚集可以登载的稿件,由主席召开编委会审查决定,然后交科学出版社出版发行。因编委会不容易召集,又因开会时间太短,很难作详细的审查工作,后来几期登载的论文就不由编委会决定了。

毛主席教导我们说:“一篇文章或一篇演说,如果是重要的带指导性质的,总得要提出一个什么问题,接着加以分析,然后综合起来,指明问题的性质,给以解决的办法,这样,就不是形式主义的方法所能济事。”《科学史集刊》是有关自然科学史的重要问题,给以科学的分析、综合,因而得到解决问题的论文的集刊。因为投稿的人不多,论文经常缺乏,所以只能是一种不定期的刊物。从1958年到1966年只出了9期。在这9期里登载的六十余篇文章中,真能提出问题、解决问题的为数不多。有些文章或是“甲乙丙丁,开中药铺”,胪列史料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或是“语言无味,像个瘪三”,繁琐考证,脱离群众,当然受到群众的批评。从第1期起在很多期里有纪念某某外国自然科学家诞生100周年、250周年、400周年的文章,这是受到由苏修指挥的世界和平理事会的影响,文章的质量自然不能很高。《集刊》的编委会对这些写得不好的论文,因为稿源不济,也为它登载出来,以充满每期的约十万字的篇幅,这当然引起革命群众的不满。1965年黄炜和严敦杰商量,召开一个读者座谈会,讨论这个老大难问题。会是开成了,但稿源问题还是不能解决。

五   自筆诗稿

《中国数学史》(科学出版社,1964)署名钱宝琮主编,实为自然科学史研究所数学史组分头执笔集体讨论的产物。此书被川原秀城译成日文出版(ぃすず书房,1990)。此诗最早刊登于研究所的墙报,杜石然是主编兼出刊,一个人大包干。诗稿也是钱老随手写在研究所稿纸的零头上的,至今已是稀世珍品(图4)。

中国数学史定稿

积人积智几番新,算术流传世界珍,

微数无名前进路,明源活法後来薪,

存真去伪重评价,博古通今孰主宾,

合志共谋疑义析,衰年未许作闲人。

诗中“微数无名”是引自《九章算术》卷一“方田”第32问的刘徽注中的“割圆术”。在反复引用勾股定理开方计算内接多边形边长,尽可能计算至小数的细微部分“开方除之,下至忽秒,又一退法,求其微数,微数无名者以为分子,以十为分母……”“明源活法”是引用自朱世杰《算学启蒙》卷下“开方释锁门”第8文的注文中的一段话。在注文中朱世杰先是“以古法演之”(即应用“古法”演算求得答数,之后,他续写道:“今以天元演之,明源活法,省功数倍”(即他又以“天元术”演算一次,感觉良好)。

明源活法、微数无名:是指中国传统数学的两项重大成就——割圆术和天元术。八个字又刚好合乎平仄格律;再配上“前进路”“后来薪”成为一联,实属难得,完美的体现钱先生的诗才,也增添了全诗的数学内容。

“合志共谋疑义析,衰年未许作闲人”两句介绍了此书乃属集体编写。钱老签署的全书序言也说到:“本书是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室数学史组的同志们集体编写的。从初稿的执笔到改写和定稿都经过反复的讨论。体现了集体协作的精神。前后参加过编写工作的有:严敦杰、杜石然、梅荣照等同志。……在本书编写过程中,李俨先生曾阅读了初稿,并提出了一些有益的意见。”直到本书日译本译者川原秀城在“译者后记”(1989)中才披露了写作时的分工情况:“译者在留学该研究所期间,对编写的具体情况有所耳闻。全书19章,1—6章是钱先生写的初稿,第7章是梅荣照先生,8—12章是杜石然先生写的初稿,而13章以后的初稿又是钱先生自己写的。”

参考文献

[1]  钱永红. 一代学人钱宝琮[M]. 杭州: 浙江大学出版社, 2008.

[2]  钱永红. 钱宝琮与他主编的《科学史集刊》[J]. 科学新闻, 2017, (11):61—63

Qian Baocong’s Manuscripts about Autobiography and Poetry

DU Shiran

Abstract: Qian Baocong, the founder and the leader of Chinese mathematics history, has made many achievements and enjoys equal popularity with Li Yan. He also contributes a lot in the history of astronomy, calendar, mechanics, music and so on. He was involved in the editorial work of various journals and was one of the founders and the first editor of The Collected Papers of History of Science (the predecessor of Studies in The History of Natural Sciences). Qian Baocong has taught mathematics for decades in colleges and universities such as Zhejiang University, plum blossoms everywhere. This paper mainly shows the precious self-written materials: autobiography, the record of the establishment of The Collected Papers of history of science, self-written poetry anthology, verse manuscripts, etc., which are mostly disclosed for the first time.

Keywords: Qian Baocong, the history of mathematics, the history of scie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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