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三线城市的崩溃

向小田

美国制造业岗位是怎么流失的，坊间已经有大量的研究、文章和讨论。然而，在国内，那些美国社会的重要议题，例如乡村的衰落、毒品的泛滥、人们的失业，都不在普通中国民众所关心的范围之内。当我们尝试去了解更多信息的时候，你就会发现，有很多问题，它们不是国家和国家之间的问题，而是内部的问题。

PBS（美国的一个公共电视机构）曾制作过一部纪录片，叫作《Left Behind America》。在这部纪录片中，PBS以Dayton这个俄亥俄州西部城市为例，讲述了美国三线城市社区的崩溃。这个节目2018年9月播出，里面富含大量的细节，既有学者的讨论，又有普通人的采访，反映的是最真實的情况。

Dayton的贫困率是34.5%，高出美国平均水平3倍左右。让人震惊的是，就是同一个地方，几十年前，是美国财富、繁荣和智慧的缩影。现在1/3以上的人生活贫困。

20世纪早期，Dayton是制造业的硅谷，是重要的发明中心、航空中心、汽车中心，它们共同创造了20世纪的美国。我们都知道的著名的莱特兄弟，就是在Dayton制造的自行车。Dayton的人均专利位列美国首位。可以说，这是一个非常富有创新的工业城市。

在当时，Dayton有七八万美元的高薪工作岗位。从1930年到1970年，美国庞大的中产阶级崛起，他们的收入比富人阶层增长更快，许多人第一次拥有住房。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和美国其他城市一样，Dayton成了一座极其繁荣的城市。

然而好景不长。

真正的转折点是1970年。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公司和工会之间的矛盾开始激化。华尔街要求公司必须降低成本。在全球化趋势下，公司开始把工厂转移到海外，这给资本家提供了一个与工会博弈的很大砝码。

随着越来越多的公司开始搬离Dayton，这座城市不可避免地衰落了。失业率达到两位数，大量社区荒废，街区空无一人。人口在过去50年减少了50%，让Dayton几乎成了一座死城。

而事情的另一面是，即便有工厂来到这里，也招募不到合格的工人。在Dayton地区最大的外国投资商——福耀玻璃的老总曹德旺曾讲到，长期的去工业化，已经让美国失去了足够拥有经验的产业工人。而这是制造业的基础之一。没有工人，什么都干不起来。

对于Dayton的人们而言，福耀玻璃的到来是挽救他们的一根稻草。如今12美元的时薪对于美国工人而言是否太低？曹德旺曾说，美国工人的工资，是日本的2倍，是中国的6倍。

拥有过去涨了10年的美国股市，高达十几万亿美元的GDP，那么多成功的市值达数千亿美元的高科技公司，为何在这个被地球人都羡慕的美国，竟然还有这么多人过着这样的生活？

难道真的是因为中国的崛起夺走了他们的工作吗？

这不过是表象罢了。总的财富在增加，很大一部分人却从中产阶级返贫，怎么说都是公共治理的失败吧。当一部分人成功之时，另一部分人被果断地抛弃了——他们是前者的牺牲品。

而如今，牺牲者越来越多，对川普的投票象征着底层民众的反抗已经崛起。可惜的是，这种怒火没有对准始作俑者，既得利益集团早就给他们找好了替罪羔羊——中国。他们称中国的崛起夺走了美国的机会，他们说中国发展制造业成了美国制造业的最大威胁，他们成功转移了矛盾。

但，这个锅真的不应该让中国来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