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礼”的物化形态及其内涵

李凯

自新石器时代农业文化开始，我国原始先民都能创造自己的生活资料，摆脱了完全依赖自然的生活状态，并有了较为稳定的生活领域、相沿成习的生活方式和一定模式的承传性，由此发展成不同阶段的文化。与此同时，文化的物质载体也逐渐形成，有着明确的标志和内涵。“人生有欲，欲而不得则不能无忿，忿而无度量则争，争则乱，先王恶其乱，故制礼仪以养人之欲”，故形成了一种对保障以王权为轴心的正常运转，维护社会秩序，放四海皆准的同一模式，这个模式便是中国玉器艺术发展的中心，又是文明社会的特点之一——礼制，并逐渐形成了以玉器为载体的礼仪制度。玉器代表着中国文化的深厚底蕴和发展历程，此伏彼起，波澜壮阔，在中国艺术史上产生了重大的影响和意义。

（一）氏族图腾

从中国艺术史发展的整体意义来说，不管是仰韶的龙形标识，或是不同系统、不同地区和时代出现的龙形图像，它们都是一脉相承的。辽宁省博物馆的玉猪龙即是古代中国龙崇拜的最初形式，其从正面看，头部似猪，两耳竖起，两眼相对圆睁，以浑厚的大眼眶将两眼连在一起，吻部前突，口微张，嘴眼之间刻出许多道横向沟纹皱褶，除了嘴部用透雕以外，其它部位都用细线浮雕，在蜷曲中心有一大圆孔和背上有一悬绳的小孔，可悬挂于胸前。

（二）崇天祭地

天上的日月星辰与人类生存有密切的关系，影响着人们的生存。而土地是人类生存的舞台，也是万物的载体。因此，天与地被原始先民所祭拜，并作为一个十分重要的仪式，玉器通常被用为“通神之物”。在《周礼》中就详细规定“以玉作六器，以礼天地四方;以苍璧礼天，以黄琮礼地，以青圭礼东方，以赤璋礼南方，以白琥礼西方，以玄璜礼北方。”

（三）巫术活动

文化起源时期，社会发生了强烈变化，这种变化是巫术与政治的结合，常常以艺术的形式表现出来，其中最明显的结合就是玉琮。张光直先生认为，“玉琮中空，象征天地交通，是协助巫师通天地的‘桥’”，当然，除了玉琮之外，還有驱赶鬼魂的法器，如良渚文化的玉钺等。

（四）自然崇拜

原始先民还崇拜其它与人类生活有着密切相关的水、火以及动植物神等。1977年，浙江省在罗江河姆渡村发掘出距今约6900年的新石器时代遗址，其中便有一件刻有蚕纹的盅，这件蚕形装饰说明早在六、七千年以前的中国，人们对蚕已产生了自然力的崇拜，这种崇拜慢慢的便演变为尊崇蚕神的礼制。

（五）祖先崇拜

祖先崇拜是人类对已故祖先的敬仰，包括始祖、氏族祖先和家庭的祖先，进而形成源远流长的宗庙文化。在琮祀发达的良渚文化地区，崇琮祭宗之风很盛，从反山墓地和瑶山祭坛的规模和遗迹来看，这里已出现了宗庙。宗族成为社会运作的重要因素，“并按宗法制度，每一祖皆设一祭坛，作祭祀之用;祭众祖于一宗，就是宗，即宗族”（石兴邦《中国文化与文明形成和发展史的考古学探讨》）。

（六）生殖崇拜

在男女祖先崇拜的基础上，原始先民以局部代全局，以个性最富于性别特征的两种性具作为崇拜对象：一种是女性生殖器，女阴;另一种是男性生殖器，男根。其中男根崇拜绝不仅仅是为了生育，还具有辟邪、促进农作物生长的希翼。而玉作为石之髓，有美化人身与神化精神的功能。以其作为生殖崇拜的文化载体，具有透彻心灵感应的巨大威慑力量。

（七）殓葬随品

原始先民在改造自然界的同时，也改造自己的精神世界。为了供死者使用，出现各式各样的随葬品，玉器则成为富贵人家的首选。例如葬玉，指的是那些专门为保存尸体而制造的随葬玉器，并不是泛指一切埋在墓中的玉器。葬玉的品种主要有玉衣、玉塞、玉耳铛和玉握等。大多数葬玉都不是为了引起美感的装饰品，多是器形简单，光素无纹的玉器。

（八）灵魂信仰

原始先民是相信人既有肉体又有灵魂的，而且后者长存。恩格斯指出：“既然灵魂在人死时离开肉体而继续活着，那么就没有任何理由去设想它本身还会死，这样就产生了灵魂不死的观念。”葬玉中的玉衣和玉塞皆是为保存死者的灵魂之器，形式、制作非常考究。

（九）朝贡亲宾

随着往来西域“丝绸之路”的畅通，帕米尔高原的一些国家纷纷派遣使节到中国，请求中国皇帝赠赐，玉料的来源也更方便，如新疆和田玉。玉器除了国家之间相互馈赠之外，也是历代地方官吏进贡皇室的礼仪传统，既是官吏升迁富达的手腕，同时也代表着“礼仪之邦”与世界各地建立外交关系，促进了世界和平。

（十）地位财富

玉器，从古至今，乃是稀世珍宝，是高低贵贱的象征，显示了等级差别的现象。《周礼》载：“以玉作六瑞，以等邦国。王执镇圭，公执桓圭，侯执信圭，伯执躬圭，子执谷璧，男执蒲璧。”历代帝王、大臣的冠服带履等也均以玉饰作为等级的标志。

（十一）符节诏令

自阶级社会起，玉器便作为权力的象征，其主要有兵符、节、传、诏等形式。安徽寿县出土的鄂君启节，便是楚怀王颁给鄂君启运输货物的免税证件;秦诏版则是秦始皇统一度量衡的诏书。玉器的这一作用，增添了贵族的庄严感，更代表了至高无上的皇权。

（十二）婚聘礼品

男姻为娶，女嫁为婚。西周晚期的诸侯们和大夫们为了维护彼此的政治地位和利益，或者小国为求得大国的保护，往往通过联姻来加强关系，组成政治集团，形成了一套严格的婚姻礼制。这种礼制流传下来，成为传统文化的内涵，玉器便是贵族们婚聘礼品首选，成为这一内涵的物化载体。

（十三）饮食风尚

饮食本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但自从出现阶级关系后，饮食用具便成为权利、财富的象征，成为具有深刻含义的文化寓意，玉器也成了贵族饮食用具的首选之一。

（十四）成年冠礼

中国古代，当一个人进入成熟阶段，必须举行一个成年仪式，通常称之为冠礼。古代汉族“男子二十冠而高”，女子十五“许嫁，笈而高”，这都是改变服装、发式的反映。改变服装和发式，就是区别男女，标志成年。由于成年冠礼，便出现有玉冠、玉笄、玉簪等具有文化内涵的装饰玉器。

（十五）音乐载体

古代乐器主要有铙、钟等，其服务于统治阶级会宾祭祀、音乐歌舞之间，并作为礼乐的载体富含着深刻的文化内涵。

（十六）人格魅力

东周时期始，玉就逐渐与人的品格联系起来，《礼记》中便有“君子比德于玉的说法”，用玉的刚劲比喻人的“智”，用玉的内在纹理比喻人的“信”。玉的象征意义还渗透到文人士大夫的日常生活，因此在《礼记》中还有“君子无故玉不去身”的说法。

玉器是中国手工业时代的“娇子”，其工艺之精，器类之繁，都是罕有其见的。中国古代的统治阶级和文人雅士皆赋予了玉器深刻的文化内涵。玉器工艺体现了原始时期的“劳动升华与思想精髓”、夏商周时期的“尊命尊神与尊礼尚德”、春秋战国时期的“解放思想与百家争鸣”、秦汉时期的“生命礼赞与贯通中西”、魏晋南北朝的“物我形神与承前启后”、隋唐时期的“海纳百川与博采众长”、宋朝时期的“清秀典雅与经世致用”、元朝时期的“繁简得中与异域风情”、明朝时期的“应时应景与中西交流”、清朝时期的“集大所成与至尊至贵”等各个历史时期的文化内涵，并随着器物在失控隧道里穿梭，传承中华民族悠悠五千年的历史文化。玉器的辉煌正在远去，而其艺术的魅力则是永恒的，精美绝伦的工艺和深刻的文化内涵是中华民族历史的见证，承载着中华民族的历史，是中华民族国之瑰宝，值得炎黄子孙永远骄傲和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