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抄书的“学问”
2019-09-10
印刷术是唐代中后期得以推广的。此前,文献典籍的保存与流通,几乎全靠手工抄写,而古人抄书,是有讲究和“学问”的。
自南北朝始,抄书就相当盛行,有了以抄书为业的“经生”。隋文帝杨坚向民间“搜求异书”,召集书家抄写三万余卷,定本后归还原主。而唐玄宗设“修书院”,掌管抄书、校书事项,抄书人被称作“御书手”。凡抄好审好的书籍,均收藏于洛阳皇宫,令“百官入乾元殿东廊观之”,其场景可以想见。彼时,各地官府也有专门的“书手”或“楷书手”,还设有“书令史”,是佐理案牍的官吏。相应之下,民间也涌现种种“书铺”,雇用贫寒文人以笔墨从业。
抄书业的繁荣,使典籍得以大规模复制流通,对于历史文化的传承延续,大有裨益。书手笔下的字体,除隶书、楷书、行书、草书、篆书等常规形式,还有篆楷、隶楷、隶草相互雜糅的抄本,精彩满目。
后来,雕版印刷、活字印刷相继兴起,抄书业逐渐衰落,而独特的书法形式“写经体”却留存下来,在书家和佛家的共同参修中,得到明显的艺术升华。因抄书不完全是书法行为,主要是供来阅读的,一般只要求工整均匀,易于识别,又不失传承,有简约流畅之美。实际上,这属于抄书催生的另一类文化效应。
抄书毕竟是官府推动的事,规矩十分严谨。一般在文本结尾的地方,都记有抄写日期、字数、页数,并有抄写人、初校、再校、三校和详阅人、制卷人姓名,一目了然。
“眼过千遍,不及手抄一遍。”古人抄书,有修身养性的意味,看似稚拙却屡试不爽,成为行之有效的治学经验,确实是一门“学问”。
明代文学家张溥,遇好书必定手抄。抄毕细读一遍,尔后付诸一炬,继而再抄、再焚,直至融会贯通,烂熟于心。“十年著作千秋秘,一代文章百世师。”张溥去世后,崇祯皇帝下诏征集他的著述,先后录有三千余卷,涉猎经、史、文学诸多方面,可谓博大精深,传为佳话。
宋朝大学问家苏轼谪居黄冈时,抄《汉书》三遍,有“出口成诵”之誉。殊不知,《汉书》包括纪二十篇、表八篇、志十篇、传七十篇共八十万言。如此鸿篇巨制,通读三遍都不大容易,何况是逐句逐页地抄写呢?
抄书的执著源于自觉。伏案走笔,沉醉其中,是美不胜收的事。宋代诗人李光,“尽日抄书北窗下”,乐此不疲。陆游晚年时,仍“蝇头细字夜抄书”,泼墨挥毫,不知怠倦。
抄书的瘾头上来,是忘乎所以、不管不顾的。清代朱彝尊以博学著称,得康熙皇帝器重,被召入南书房供奉。南书房为宫中清要之地,藏书极丰。朱彝尊每每看到秘本、孤本,自己抄录不说,甚至花银子雇小吏动笔帮忙。后来被人上疏,终遭贬斥丢官。对此,他毫不介意,赋小诗一首寄怀:“夺侬七品官,写我万卷书。或默或语,孰智孰愚?”
自足之意,跃然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