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穉英：具开拓精神的月份牌名家

施晓琴

月份牌诞生于清末民初的上海，它不仅是一种艺术形式，也是社会变革的缩影，并成为一个时代的文化符号。杭穉英的月份牌广告画继承了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以他为代表的一代月份牌画家的作品和事迹流传至今依旧风采不减，成为中国现代美术史上的重要篇章。日前，由江苏苏州市公共文化中心·杭鸣时粉画艺术馆和湖北武汉辛亥革命武昌起义纪念馆主办的“月份牌第一名家——杭穉英艺术文献展”正在展出，展览通过画作、照片、史料等，全方位呈现了杭穉英的艺术创作面貌和人生经历，而其中大量老照片的首次展出更是勾勒出了民国时期上海月份牌的发展盛况。

月份牌的“半壁江山”

杭穉英1901年出生于浙江海宁盐官镇的一个书香门第。1913年其随父赴上海进入商务印书馆图画部学画，师从一位德国籍画家学习西画和工艺设计，又从何逸梅学习国画基础，随徐咏青学习素描和色彩。1917年，练习生期满，因成绩优异，杭穉英进入商务印书馆设在上海棋盘街的门市部服务。1921年杭穉英自立门户，在上海虬江路鼎元里开办画室，承接绘制月份牌，设计商品包装、商标和广告等业务。1925年起，杭樨英邀请在商务印书馆的金雪尘到画室帮忙，同时也收一些学生，开始经营穉英画室。

在月份牌绘画史上，最早介入的画家是周慕桥、赵藕生、徐咏青和丁云先。此阶段创造的月份牌以传统技法为主，表现题材也较为传统。之后就是以被尊为月份牌年画鼻祖的郑曼陀为主的阶段，他首创了擦笔水彩画法，并以知识女性为描摹对象，追求仕女画的淡雅素净，影响极大。而将月份牌年画发展推至鼎盛时期的则是以杭穉英为主要代表的这批画家，他多方面汲取营养，技法上有很大突破，题材上则将具有现代都市气息的女性作为画面主角。繁荣时期的穉英画室不仅占据月份牌创作的半壁江山，还涉及各大公司的礼券、商标、银行钞票等设计业务。

杭穉英设计的美丽牌香烟、双妹牌花露水、蝶霜等品牌标识，陆续掀起了月份牌画的一场革命，造就了月份牌广告画的黄金时代，勾画出一种新的上海美女形象。他不仅在月份牌画的发展中起到了关键作用，对当时与后来的上海工商业美术界与广告设计领域都产生了巨大影响。

开放的学习创作态度

如果说周慕桥是月份牌年画的最早介入者，郑曼陀是月份牌年画的第一推广人，那杭穉英则是使其走向极致与鼎盛无可厚非的重要推手。从20世纪20年代初到40年代末，以穉英署名的月份牌画就有1600多种，不仅数量上流通广泛、充斥整个上海市场，质量上更是不断有新面貌出现，给世人以惊喜。杭穉英的长子、粉画家杭鸣时说：“现在凡是介绍上海20世纪二三十年代故事的影片，其中必定有我父亲的画，这说明他的艺术生命力很强，不脱离群众。”

注重观察和实验，善于思考、勤于尝试是杭穉英身上的重要特质。他从不封闭自己，在绘画技法、题材、工具等各方面，都在继承的基础上不断创新。早期杭穉英月份牌绘画风格从仿效当时盛名在外的郑曼陀出发，在描摹中每次融入一点自己的想法加以改变，长此以往，最终形成其独特的风格图式。在表现技法上，他吸收了当时国际上最新的美国狄斯尼七彩卡通画的某些技法，使月份牌画构图更为准确、色彩更为鲜艳明亮、光影更为突出、风格更为新潮，使产品更吸引人眼球；在绘画题材上，他非常善于把国外最时尚的信息融入中国的风土人情中，例如把高尔夫运动画到苏州园林的背景之中，以这样的方式向国人介绍了西方时尚运动，让大家开了眼界；在绘画材料上，他也率先使用国外的工具，如挪威水彩纸、英国炭精粉和美国水彩颜料、德国喷笔等，优质而多样的工具进一步丰富了擦笔水彩画技法的艺术表现力，使得月份牌的创作水平又提升了一个层次。

这种开明开放的学习态度不止体现在他自己的学习创作中，对于画室其他学员他也用心栽培。尽管当时各画派都注重师承，但他仍然鼓励画室的人向其他人学习，认为这样能够更多吸取营养，提高技艺，并悉心安排他们至别的画室学习交流。孟慕颖当年就去张充仁的画室学习，李慕白则到陈秋草画室学画。同一个画室的学习氛围也很浓厚，不仅学生之间相互学习，连金雪尘和李慕白之间都相互取长补短，不断调整进步。

不畏权势 为人正直

“父亲为人仗义且在民族大义面前绝不屈服。”杭鸣时说道，父亲虽然英年早逝，但其为人处世的方式一直深深影响着自己。

抗日战争时期，日军占领上海。月份牌当时作为一种广泛的宣传方式引起了日军的注意，曾有日军拿着200两黄金要求杭穉英以“大东亚共荣圈”为主题绘制宣传画，“我亲眼看到父亲当时拼命咳嗽，他本来就有支氣管炎，在猛咳之下咳出了血，他指着带血的手帕对日本人说‘我有病，手也发抖，现在不能画画了。’此后也不敢再接月份牌的生意，导致日据时期我们家只能靠借债度日。当时我11岁，这件事却在我心里记了一辈子。”还曾经有上海黑社会头子黄金荣的弟子找他为黄绘制肖像，杭穉英也婉言拒绝了，为避免报复更是举家迁至苏州。

同时，杭穉英为人慷慨善良，担任中国工商业美术家协会常务理事期间热心社务、关怀同道，靠借债度日的日据时期仍在家中长期资养一些朋友、同乡，当时在社会上有“小孟尝君”的称号。据杭鸣时回忆，那时家里共有40余人，每次开饭都要有四五桌人，而除了自家10人外，其余都是家境比较困难的朋友、同乡。其中共有6位孤寡老太太，有的精神失常，有的子女不孝。“父亲对这些老人非常尊敬，也教育我们要孝敬老人，每当有老人想回家看看或出门走走时，父亲总要派人陪同，并安排好她们的行程。”他说。

杭穉英作为艺术家，民族气节深厚而不断开拓创新；作为商人，有所为有所不为，紧跟时代步伐，为社会百姓造福。此外，其培养人才和经营画室的方式也值得探讨借鉴。例如，他深知合作的重要性。当时穉英画室采用分工合作的方式绘制月份牌，整合每个人的优长作画。一幅画经常由杭穉英创意、李慕白画人物，画到七八成时由金雪尘配景，最后杭穉英整体调整和润色，其他成员则做一些辅助性的工作，相互之间配合得天衣无缝。有了质量保证的月份牌使画室订单不断，形成良性循环，所以杭穉英及其画室才能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将月份牌这个新兴产业推向繁荣。

（文章来源：中国文化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