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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防犬洛克

2019-09-10李丰

百花园 2019年6期
关键词:越境黑山哨兵

李丰

内地接连破获了多起贩毒案,毒犯供述供货的“上线”——老三,越境地点在黑山边防哨所辖区内。老三狡猾、狂妄、反侦察能力极强,战士们在界江边蹲守了半个月,没能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不说,贩毒链条也一直没有中断。

出了这样的事,哨所上下,连长到兵脸上火辣辣的,像被人狠抽了顿大嘴巴,失职,耻辱。连长更是疯了似的,每个靠近界江的人员他都用双鹰眼上上下下扫描几遍,看谁都像毒贩子。

在这人人自危的节骨眼儿,边防犬洛克偏偏失踪了,连着数日没回哨所。有边民报告,曾在大黑山山路上看见过洛克,他看见洛克沿着山路飞奔,前头离它百米远影影绰绰好像跑着一头大熊,洛克在追那熊。

熊是从界江对岸的邻国来的,黑山哨所段的江面窄,江水浅,常有熊、鹿之类的大型动物涉水入境。

几天后,洛克终于回来了,它显得很疲惫,眼睛里放着兴奋的光,嘴角叼着几撮黑色的熊毛,一回来就急切地向我们炫耀,这也验证了边民的说法。

连长是火爆脾气,因为贩毒案的事本就憋着一肚子火,正愁没地方宣泄呢,洛克回来,连长肚子里的火像决堤的洪水,拦也拦不住了。他抬起大头军靴狠狠地给了洛克一脚:“死哪儿去了,追熊有啥用?追着了?你是熊的个儿呀?关禁闭!憋它两天,看它还管不管闲事。”连长这一脚铆足了劲儿——毒犯在我们眼皮底下过境,一向机警的洛克不但没觉察,还擅离职守。

这是连长第一次对洛克动武,洛克连痛再加上惊吓,“嗷……嗷……”地跑开了,身子瑟瑟地抖着。

洛克被锁在犬舍里蹲禁闭,连长指派我负责洛克的饮食。

没抓到毒贩,边防连加大了巡逻密度,昼夜不间断巡逻,战友们心里较着劲儿不能让毒贩再越境了。连长更是连着几宿没合眼,眼睛熬得红红的,像露着凶光的野兽,每一班巡逻他都坚持跟着走一趟。

每当有巡逻队经过犬舍,洛克都会急促地挠门,呜呜地低吼,它想出来加入队伍巡边,可这些举动是徒劳的。洛克开始绝食抗议。两天过去了,我端来的狗食,洛克碰都没碰。

傍晚,洛克又未进食,再这样下去它的身体肯定吃不消。我溜进食堂偷拿出来两个包子,洛克平时最爱吃肉馅包子,我把包子塞进洛克嘴里,洛克没嚼,很快全吐了出来,它用凄楚的眼睛看着我,很可怜。我急了:“怎么?和连长赌气?还没完没了了!”洛克的眼睛湿湿的,倔强地昂着头。这种情形我只能出下策了,我让步道:“出去透透气怎么样?透了气,就得吃东西!”洛克匍匐到我脚边用頭温顺地蹭我的腿。

此时,夜色渐浓,晚霞把天边染得像刚出火窑的瓷,哨所里除了几名哨兵其余都在巡逻,连长也正跟着巡逻队。我决定趁着夜色放洛克出来在犬舍门口小范围地转一圈,转一圈立马让它回去。洛克是老兵,哨兵们即使看见了也不会说啥。为保险起见,我给洛克套上了狗绳,牵着它。

我还是低估了洛克的力量,刚把它带出犬舍,冷不防,洛克用力一冲,狗绳像条扭动的蛇轻咬了下我的手后迅速挣脱了。

洛克向大黑山方向跑去,很快隐没在黑黢黢的山体里。夜色里悠悠传来几声犬号,像掷出的匕首发出的呼啸。

随着洛克的号叫,江边响起“砰、砰”几声枪响。枪是连长打的,他吼着:“逃兵……逃兵……”

洛克跑了,连队里的气氛变得更为紧张了,兵们小声议论着洛克还有没有可能回来。连长一言不发,他坐在那儿,把头埋在臂弯里,脸憋得通红,握着钢枪的手青筋暴突,在抖。

凌晨时分有哨兵兴冲冲地跑进来报告:“洛克回来了。”连长第一个提着枪冲了出去。

洛克的情形把我们惊住了,它浑身上下湿漉漉的,皮毛上粘着土、杂草,还有大量的血。更让人震惊的是,它嘴里竟死死地咬着一张熊皮的一角。那是一张硕大的熊皮,足有五六十斤重。熊的头颅无力地耷拉着,有洗脸盆大小。真不知道这么大一张熊皮,洛克是怎么拖回来的。

战士们终于明白了,洛克前些天追的不是熊,而是个套着这张熊皮瞒天过海越境的人。

洛克瞄了眼连长,一下子虚脱了,倒在血泊中。

战士们沿着洛克沿途留下的血迹、拖痕,疯了似的搜山,很快在大黑山北麓追上了一个腿部负伤、极力逃跑的瘦高男人,他就是老三。

失血过多的洛克牺牲了,它被埋在了边防连哨所后的山冈上。埋葬洛克那天,连长换上了一双新胶鞋。他在洛克坟前,给洛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我第一次看到那双鹰眼里流下了两行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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