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中的别样的科举
2019-09-10神静怡韩露张泽惠
神静怡 韩露 张泽惠
摘 要:学人习惯将《聊斋志异》中关于秀才中举落第内容的小说称之为科举题材或科举小说。《聊斋志异》中的科举小说虽不占主流,却与蒲松龄一生热衷功名而屡屡 “困于场屋”的经历有关。但蒲松龄笔下的科举又似乎和真实的科举不尽相同,他笔下的考生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奇人,这些奇人大都是他们科举道路上的贵人。
关键词:聊斋;科举
在《聊斋志异》中,上至仙人,下至鬼狐,不分男女,无一不与科举发生若即若离的关系,蒲松龄就在它们背后恣意自如地抒发着自己关于科举的丰富情感,在角色变化和语词闪烁之间,重温着自己屡试不第的哀痛,享受着一举高中的狂欢。蒲松龄对出生寒微“才名冠一时”而屡试不第的书生充满同情,借 “鬼狐史”来张扬他们的人生价值,抒写心灵的酸楚;对幸进的 “凡庸”之流无情地讽刺;对 “鼻目双盲”的主考官辛辣地嘲讽。
一、陰间神界亦关注科举
书中所有涉及科举最多的内容莫过于时文,而且对于这个问题的讨论也没有阴阳的畛域之分,鬼妖狐大都精于此道。用蒲松龄自己的话来说真所谓“人情鬼蜮,所在皆然”。在《侯静山》中,一位名叫侯静山的猴仙,与人们谈论诗文,判断吉凶,娓娓道来,不知疲倦。甚至还能够对刚考过的闱场试卷点评得头头是道:“两位的试卷还不错,只是经书读得不熟,需要再勤奋些,青云志路也快临近了。”还有的狐妖甚至亲自替士子批点课艺,热衷于助人题名金榜。
我们可以发现,蒲松龄对科举过程的描写多集中在乡试这一层面上,这也许和他自身的科举经历也有很大的关系吧。
而有的仙人甚至还可以预测到即将举行的闱考试题。在《三仙》中,一个书生在前往金陵赴试的途中,结识了三个秀才,推杯换盏之余,三秀才以预测考场题目为戏,并各自交换题目行文,书生读了三秀才写的文章,佩服至极,草草抄下藏到怀里并将他们所作之文牢记,之后才得知三人都是仙人。书生进了考场,三个题目都是三仙写的文章,书生就因此高中了解元。
二、妖狐鬼怪力战科举
《聊斋志异》中的鬼狐妖仙们也不仅仅是只会口谈子日诗云,扶乩占卜,或明或暗的帮助阳间举子参加科举,相当一部分甚至亲力亲为,一定要通过各种途径进入到闱场中去搏杀一回方肯罢休,对它们而言,真可谓是“三场毕,此愿了矣”。在《楮生》一文中,褚生是同顺天陈孝廉一起下帏攻苦的同伴,诸生文采斐然,而陈生因父亲去世,有几年不曾学习,恰逢先生有事离开,便交代陈生向诸生学习。不久,陈生入了县学,又以“遗才”身份应乡试,褚生附在陈生身上代他入场考试,考完后才以实情相告,他实为鬼,感念与陈生的同窗情谊,又遗憾自己不能参加科举,“三场毕,此愿了矣”方去投生。而之后陈生请求诸生再替自己考一场,被诸生拒绝。这也表明蒲松龄对科举的重视和敬畏,他人能帮一时一点,却不能帮一世一切。
在《聊斋志异》的开篇故事《考城隍》中,文章记叙了宋焘考取城隍一职的事情。宋焘卧病在床,被官差叫去参加考试。接下来作者用虚幻之笔,重点写了阴间众神面试宋焘的场面。考试场面怪诞而庄严:宫殿雄伟华丽,考官有十几位官员,考生只有宋焘及长山张秀才。考试题目是“一人二人,有心无心”八个字。宋焘很有才学,对社会问题有独道见解。他对考题精辟地解释为:“有心做善事,虽善不奖赏;无心作坏事,虽恶不惩罚。”受到了诸神的传赞不已。宋焘认为,对善恶要从人的动机上判定,而不以效果作为判定的惟一标准。从实际出发,对善恶的后果作具体分析,然后赏罚分明,论功行赏。这是做官的基本条件。这两句,既表明了宋焘具备了当官的必要条件,有赏罚分明的才干,又包含有对封建社会善恶不分,黑白不明的抨击,同时也暗含着宋焘因久试不第而郁结在胸中的积怨。这应该也受到了明代陆王心学的影响。
三、女子也在科场上巾帼不让须眉
女子本于科举无缘,但是在《聊斋志异》中不乏在科场内外巾帼不让须眉的场景,以至于蒲松龄在某种程度上也不得不承认“雄飞不如雌伏”有时女子的见识竟高于男子。在《凤仙》一文中,凤仙就劝丈夫刘赤水:“君一大丈夫,不能为床头人吐气耶?黄金屋自在书中,愿好为之。”并拿出一面镜子给他道:“你想见我,应当从书卷中寻找;不然的话,再要想见面就没有日子了。”自此,刘赤水就在镜子中与妻子相见,倾诉相思之情。可一旦刘赤水志向衰弱,玩物丧志,镜中的凤仙面容悲伤好像要哭的样子;从此刘赤水开始发奋读书,这样苦读了二年,就一举考中了举人。
蒲松龄对士子落第的痛苦和科举制度的腐败有着刻骨铭心的体验,为此他塑造了一系列鲜活的人物形象,创作了一批揭露科举制度腐败和弊端的作品,如 《叶生》 于去恶 《贾奉雉》、《司文郎》、《王子安》等。具有自喻性的名篇《叶生》,其主人公叶生 “文章辞赋,冠绝一时”,而他在科场上,一次次 “榜既放,依然铩羽”,抑郁苦闷,却死不瞑目,死后魂魄定要追随丁县令,报知遇之恩,将平生所学教给丁公子。丁公子在他的教授下只一年工夫 “便落笔能成文”,乡试中举。丁县令曾问叶生:“君出余绪,遂使孺子成名。然黄钟长弃,奈何? ”叶生日:“借福泽为文章吐气,使天下人知半生沦落,非战之罪也,愿亦足矣 ! 且士得一人知 已,无可憾,何必抛却白纶,乃谓之利市哉? ”在似乎达观的言辞中,浸透了作者辛酸的人生感慨。《司文郎》中的宋生也有类似的经历。恰如蒲松龄的一生,自身的才学无缘获得证实,只能归之于命运不济,修为不够。作者将这些人物 “有价值的一面毁灭给人看”。作者似乎觉得单靠形象不足以把满腔的不平与愤懑发泄出来,索性以“异史氏日”直接大发议论。如 《叶生》中的 “异史氏日”,与其说是感叹叶生的遭逢,不如说是蒲松龄 自我人格的张扬以卞和自况,叹世无伯乐,叫人对落第士子顿生同情。《王子安》篇末把考生比作:手提篮子的乞丐、被人叱骂的囚犯、秋天瑟缩的冷蜂、走出笼子的病鸟、被人拴着的猴子、吃了毒饵的苍蝇、毁了鸟巢的斑鸠。对考生充满同情,更有作者的辛酸和体验。
《叶生》这篇小说被认为是蒲松龄的自传,清代评论家冯镇峦曾指出:“余谓此篇即聊斋自作小传,故言之痛心。”蒲松龄穷尽了一生,也未能考中举人,还是到了 72 岁时按例捐了贡生!这对于才华横溢、自信满满的蒲松龄而言,无疑是一大讽刺!蒲松龄通过叶生被科举制度毁灭的描写,在一定程度上批判了科举制度的不公正,并对科举制度对读书人在肉体上和精神上的摧残有所揭示,但同时,也看出蒲松龄并未从根本上否定科举制度。在叶生身上,处处融入了作者自己的经历和人生感受,从叶生身上,读者可以清晰地看到蒲松龄的影子。叶生身上饱含着作者一生困顿科场的隐痛。对他而言,他是向往科举,无时不梦想考中科举的,他借《叶生》所要抒发的只是自己内心对科场的愤怒和不平,他所要反对的不过是当时科场中一些腐败、颓废和荒唐的现象罢了。
总而言之,透过聊斋志异中的科举题材的各种人鬼狐妖与科举的故事,我们可以体会蒲松龄对科举的又爱又恨的复杂情感。
参考文献
[1]双翼.《聊斋志异今谈》
[2]韩田鹿.《漫说聊斋》
[3]路大荒.《蒲松龄年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