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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法的蜕变

2019-09-10韩国民

新生代·下半月 2019年6期
关键词:科任讲台班主任

韩国民

“孩子的心是透明而脆弱的,小心轻放孩子的心”

——摘自窦桂梅《玫瑰与教育》

2006年9 月3号,在外飘荡一年零3天的我重新回到了学校。开始学校给我安排的工作是组织学生站队吃饭和打扫餐厅卫生,很“轻松”。可好景不长,不到一个月,三(1)班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请长假了,学校领导就把我这个赋闲在后的家伙从后勤岗位“请”到了阔别一年多的讲台上了。

带着重新获得领导赏识的快感往讲台上一站,下面是黑压压的一大片(全班近60名学生)。课桌挨着课桌,前面抵到讲台,另外三面靠墙,只留下两条窄巷子供学生上下座位。三年级学生本就那么好动,不是这儿在讲话,就是那儿在玩小玩艺儿,挤挤攘攘,吵吵闹闹,一刻也不得消停。刚批评完这个,又要提醒那个。用那时老师们的行话就是标准的“按下葫芦浮起瓢”。本人当教师以来,一直教小学高年级,“大”学生的组织纪律性当然比这些个三年级的学生好多了。再加上在外飘荡了一年多了,那此方法,经验,小窍门也早已荒疏了。重上讲台的我,那种幸福感一下子就被这一帮小鸦雀子吵得不知到哪儿去了。以至于每次一听到上课铃就犯怵,只是盼望着下课,盼望着放学,好图个耳根清静。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叫琛的小男孩进入了我的视线。这是一个五短身材,皮肤黝黑,浓眉大眼的小男生。论身高,在班上仅算中等,比他壮的多、高大的多的学生大有人在。但是班上的同学似乎都很怕他。课堂上,老师上课时,如果有人插嘴,老师要求大家静下来而收效甚微时,他一句“吵什么吵”,教室里马上安静了下来;上自习时,有他坐在讲台上,下面鸦雀无声……他自己也经常自告奋勇的说:“老师,我来帮你管学生。”说实话,当时听他这样说时,我心里有那么一点点厌他――他的话语里隐隐有一种我说不出的东西在里面――自己还是一个学生,就在说帮老师“管”学生,不知他把自己当成了什么人。但当时我正苦于课堂纪律差,班上纪律乱而头疼不已。一下子有这样一味还行之有效的猛药出现,我也就未可置否的默许了。

于是乎,班上纪律大好。站队时,他往前一站,一声令下,又快又静又整齐;自习课上,真的是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听得见;课堂上有他时不时的出声,纪律也大有好转;午休时,别的班上讲话的人多得是,我们班上好像没有人一样。甚至其他科任老师也让他帮助管理。学校领导也对我们三(1)班褒奖有加,我也觉得脸上有光。索性把班上的大事小事都交给他去办。无形之中,他成了班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独裁者……在某些方面,他的作用超过了所有科任老师,有时甚至还超过了我这个中途接手的班主任了。他还被评为优秀学生干部,并且还是经过班上学生投票产生的。当然,现在看来,这群众同意里面有许多被同意的成分。

渐渐地,渐行渐远。他对同学们的管理也无意之中进入一种小霸王的状态。从开始的高声提醒到后来的厉声呵斥,再到后来的拳脚相加。整队时,对那些稍有迟缓的同学上去就是几巴掌,比他高的同学,他跳起来抽别人的耳光。睡午休时,把稍有点不守纪律的同学请到讲台上,趴在凳子上睡,还掀女同学的裙,对老师们的提醒,他也听不进去,还和科任老师争吵……他的所作所为,远远不是一个小学三年级的学生的正常表现了。到这时,才引起了我的注意,引起了政教处的注意,引起了校长的注意。综合多方面的意见,我们对他下了猛药:请来了他的家长,建议家长把孩子带到医院做一下生长激素测定,同时免去他所有学生干部职务…

后来,他的行为有所收敛,他的这种病态的行为得到了比较有效的矫正。但是是什么原因,在这样一个小小的三年级的学生身上出现这样大的行为偏差呢?我们的教育行为是否变成了教育伤害呢?我思考了好长一段时间。开始我还在追问他是在模仿他的父母还是某个老师,抑或是初中学生的行为,或是影视游戏情节。我仅仅从小学三年级的学生喜欢模仿这个层面去反思。我反思的还是别的外因,从未在自己身上去寻找问题的症结。

有一天,我无意间看到了路西法实验,我胆战心惊地读完了那篇文章。心头豁然开朗,但也吓出一身冷汗。心理学家菲利普·津巴多在1971年做过的那个探讨人性心理的“斯坦福监狱实验”实验显示:好人也会犯下暴行。其实就是强调情境对人的影响。环境让你是狱警,你就趋向暴力;环境让你是囚徒,你就趋向畏缩。这种人的性格的变化被他称为“路西法效应”:上帝最宠爱的天使路西法后来堕落成了撒旦。我心头一震:他的行为变异,不正是因为我们,尤其是我这个班主任在角色上给他安错了位吗?从一开始,我默许他那样做,就是一个错误,或者说,我就是为了自己偷懒,不是从培养一个好干部,不是从营造一个班风良好的班集体为目的的一种行为。定位就定错了,老师在不作为的心态下作出的定位,那就更是为害不浅啦。

听说他上初中后,因为头脑灵活,作风大胆,受到班主任老师的垂青。学习成绩非常不错,好像还是年级前五名。就在他上初三的那年暑假,我在学校做事,他到学校玩,我和他聊了几句。他说:“我现在不像在小学时了。我就是要努力学习,好好表现,证明给小学老师看,我不是一个调皮的人。”听了他的话,我有了些许欣慰,但马上就心中一痛:在他内心深处,他在恨着我们,恨当年我们把他的干部一撸到底,没有给他留面子,伤了他的自尊心。如果条件允许,他会不会,或者说他早已在向他当年的“上帝”――当年我们这些教他的这些小学老师宣战呢?还有这样一种可能,当年他曾经扮演的角色,已经在他的心理和行为层面留下了永远抹不去的印记,在他日后的社会交往中,他会不会习惯于扮演那样的角色呢?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对他的教育伤害该有多大呀!再有,在那一段时间里,难道对其他同学就没有造成伤害吗…… 我不禁头涔涔而背凉凉了。

一个班集体,或者说任何一个组织,都需要有一个或多个榜样,作为成员效仿的楷模。也就是我们所说的要发挥“头狼”的作用。但在头狼的培養上,千万不能放任自流,不然就可能出现我这种路西法的蜕变式的失误。

那块愧疚的石头,若有若无地压在我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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