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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歌数处起渔樵”情归何处?

2019-09-10孙平姣

广东教学报·教育综合 2019年69期

孙平姣

【摘要】杜甫的《阁夜》沉郁顿挫、忧国忧民,是他诗歌风格全方位的展现。本文通过《阁夜》的诗歌分析进行教学探究,探析诗歌意象以及诗人的情怀。

【关键词】套板反应;互补相对;诗歌意象

又一次讲到《中国古代诗歌散文欣赏》杜甫《阁夜》,杜甫诗歌的沉郁顿挫、忧国忧民,《阁夜》一诗也是他诗歌风格全方位的展现,“岁暮阴阳催短影,天涯霜雪霁寒宵”杜甫晚年思归而不得,寓居夔州西阁,在感叹岁暮阴阳催促中流露出人在暮年,岁月无多的悲凉,而从“景”解释为“日光”“日”这个意象在古诗文中常用来暗指君主、朝廷,和生命,例如,在杜甫的《汉江》的颈联“落日心犹壮,秋风病欲疏”,如此来看,除了人生暮年的悲凉之外这句也暗含了大唐在安史之乱之后江河日下的忧虑,开篇第一句就凝结了杜甫诗歌中一以贯之的忧国忧民之情,不禁让人感叹老杜诗歌之功力。下句“天涯”两字流露出了暮年之时仍漂泊天涯的苦楚和无奈,而“霜雪霁寒霄”写的则是寓居西阁冬日的天气状况,俗语有云:“下雪不冷,化雪冷。”而诗句中正是写了霜雪初霁的寒入骨髓的夜晚之景,如果只是肌肤触感的寒冷倒也不足为惧,但诗中的凄冷更是诗人当时的处境投射在内心的情感的外显。

颔联“五更鼓角声悲壮,三峡星河影动摇”则借“悲壮”直接点明了时代之悲、国事之忧,星落江上随江水而动摇不息,一种个人的漂泊和国家的动荡不安再次借景物表现出来。尾联“卧龙跃马终黄土,人事音书漫寂寥”借臥龙诸葛亮和跃马称帝的公孙述最终都化为一抔黄土来安慰生命无所成就的自己,现实之中的失意、怀才不遇的苦楚是那样的难以释怀,只能借古人来安慰同时也是因为现实之中的朋友李白、岑参等一个个离他而去,没有了朋友之间音书的安慰。最后是让人难解的颈联“野哭千家闻战伐,夷歌数处起渔樵”,这联诗句在感情基调上似乎也应该和那三联相符,人教版语文选修《中国古代诗歌散文欣赏》第三单元自主赏析《阁夜》课后“探究·讨论”中有如此的描述“第三联写野哭、夷歌之凄惨,诵读时亦应转为悲抑”,教参上也有“当战争的消息传来,他曾经在夜晚听到过很多地方传来渔人、樵夫的歌声。百姓的哭声和渔樵的歌声都是乱世的音响”这样的描述,难道渔樵唱起的夷歌真的是乱世凄惨的歌唱吗?我们对诗歌的解读是否犯了一个先入为主的套版反应式理解模式,以贯穿杜甫诗歌的主要情感——忧国忧民去套他的每一首诗、甚至每一句诗?这样的诗歌解读不仅把诗歌读死了,而且面对学生我们也难自圆其说,还是回归诗歌解读的正确轨道——从对句、意象去解读,借相似情景下其他诗歌的启示把握诗人丰富的情感和立体的形象。

一、对句的互补相对

“野哭千家闻战伐,夷歌数处起渔樵”此联诗歌两种方式兼用,“夷”点名地域,“战伐”点出背景,这两处是补充式的解读。而“千家”和“数处”则明显是多少的对比,可以用相对式的方法来理解,战伐消息传来,面对战乱,哭声“多”是再自然不过的了,那么与之相对而言数量较少的夷歌就定然不是乱世悲鸣。

“野哭”和“夷歌”也是两种声音的对比,哭声自然是悲痛的了,而歌声尤其是渔夫樵夫的歌声传递出的情感又是什么呢?我们可以借助诗歌意象这把钥匙去回答。

二、诗歌意象

诗歌意象的运用能让诗歌这种“文艺欣赏里的闪电战”产生丰富的内涵和悠远的意味,那么渔樵的歌声相对于哭声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声音呢?答案就在“渔樵”的意象之上。渔父的形象最早出现在《楚辞·渔父》中,那个“圣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的渔父是一位高蹈遁世的隐者形象,而后世中以渔父为艺术“原型”触发情思的诗作很多,如从柳宗元的“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江雪》),如韩愈的“藻满盘无处奠,空闻渔父叩舷歌”(《湘中》)以至于张志和的《渔父》词“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虽手法不同,情趣各异,却都是从楚辞“原型”的深根上勃发出来的。更值得一提,一代大文豪苏轼贬谪黄州期间,与客夜饮归途,乘醉吟出“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临江仙》)的词句,来表达对渔父那般自由隐逸生活的神往。而历史上最有名的“渔”的代表则是汉光武帝刘秀的同学严子陵,刘秀当了皇帝多次请他做官都被他拒绝而一生不仕,隐居桐庐,垂钓终老。而樵夫和渔父更多情况下是如影随形、形影不离,如苏轼《赤壁赋》中“况吾与子渔樵于江渚之上,侣鱼虾而友麋鹿,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杜甫《村夜》中“胡羯何多难,渔樵寄此生”,杨慎《临江仙》“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春风秋月,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因此,在中国古代诗文中渔樵成了一种俗尘凡事的羁绊,闲云野鹤般飘逸潇洒,悠然自得,在青山绿水间自得其乐的隐士形象。

三、此情可待成追忆

回忆杜甫的逃难西南,初到成都时所作《为农》“锦里烟尘外,江村八九家。圆荷浮小叶,细麦落轻花。卜宅从兹老,为农去国赊。远惭句漏令,不得问丹砂。”在遍地干戈,烟尘四起的时代背景下,成都尚无战事,作者身之所在是江边的一个小村落,眼前的圆荷小叶和那轻落的麦花让杜甫长途的奔波之后有了栖息于此、终老于此的想法,渴望着能像葛洪那样远离世事、炼丹求仙,但一个“赊”、一个“惭”却清楚地表明作者是无法忘情于他的“国”、他的“民”。沉重的压力之下正常之人内心深处都会产生一种对生命无法承受之重的摆脱感,杜甫也不例外,他心心念念的国家“国破山河在”,他难以放下的百姓在安史之乱中生灵涂炭,流离失所,而他自己也到处奔波逃难,在层层悲苦的压抑下老杜思想上有逃离现实的苦楚也再正常不过,然而老杜的这个想法只是转瞬即逝的一个闪念,马上就想到如此这般就“去国赊”,始终无法忘情于他的国和民。这种情感的迂回曲折的表达方式和《阁夜》中的“夷歌数处起渔樵”有异曲同工之妙,在生命无多,暮年漂泊,知交零落,孤寂凄凉的处境之下,心中无比骄傲的大唐帝国日渐衰颓,兵戈四起,烟尘不断,山河动荡,哭声遍野。处境之悲、时代之痛阵阵袭来,于是借渔樵的歌声传达出诗人内心排解愁苦的一句戏谑之语,类似于现实生活中面对让父母抓狂的孩子,父母有时会来一句“不管他了,我乐得逍遥”,其实他的内心是乐不起来的。我们的杜老也是如此,一句自我安慰式的渔樵之后又回到了孤寂凄苦的现实中来了。两首诗歌一前一后,前呼后应,杜甫的心迹可见一斑,我们也由此走进诗圣盈富的内心世界。

这种片刻的逃离之感、摆脱之情丝毫不有损于他诗圣的称号,反而让诗圣的形象更真实、更立体,因为老杜也是一个人,其次,想摆脱说明其承受之重,而最后的无法忘怀又衬托出其情怀之“圣”,更增加了读者的高山仰止之效。

在质疑中求解,在释疑中走进藕花深处,却发现诗歌的风景这边独好。

参考文献:

[1]叶嘉莹.唐宋词十七讲[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

[2]钱钟书.谈中国诗[M].浙江文艺出版社,19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