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鼬鼠捕猎记

2019-09-10小塞缪尔·斯科维尔

散文诗世界 2019年7期
关键词:野兔黑猫积雪

在夜幕的掩护下,一只大鼬鼠在雪地上漫游、觅食,偶然遇见一只正在捕猎松鼠的松貂,便紧追不舍,双方斗智斗勇,不断周旋、交锋,经过一番激烈的追逐,松貂最终惨遭杀戮,并被搁放在树桠上。然而,这只是嗜血成性的大鼬鼠进行杀戮的开始。很快,鼬鼠又在雪地上追踪一只雪鞋兔,而雪鞋兔拼死跳进冰冷的河水,逃往河中央的沙洲,方才逃脱魔爪。面对满身是刺的豪猪,鼬鼠并未退缩,却突然采取策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掀翻在地,撕开其腹部大快朵颐。等到它回去寻觅早先猎杀的松貂,却发现一只加拿大猞猁已将猎物据为己有,鼬鼠怒不可遏,便以小博大,向体型比自己大得多的对手进攻,短兵相接中,竟将其巧妙地击杀……

松貂捕猎松鼠,却被大鼬鼠捕猎

太阳落山之后,余晖渐渐消失,一片绿色开始闪耀,最微弱、最精美、最新颖的弯月被蚀刻在各种色彩上面,看起来,仿佛一阵风就几乎会把它像蛛网一样从天上吹走。当转变的色彩深化成北方之夜的那种恒久的孔雀蓝,那颗傍晚之星犹如低悬在西边的灯盏闪耀,而黑暗大步迈过森林的阴影,在飘落下来的积雪上呈现出钴蓝。当冬天的群星燃烧到渐渐暗淡的天空上,夜间生命的潮汐便开始在沉寂的树下流淌、悸动。野生动物一一出现,在这个属于它们的日子生活、恋爱并死去,一如我们人类。

暮色暗淡成了那种缀满珠宝的黑暗,随着北极光变幻的色彩而呈现出乳白色,很久以后,从树林内部深处传来了一個声音,那声音几乎对每一种森林动物都构成了生命威胁。然而,那声音听上去似乎只是一个小孩在伤心的恸哭。除了驼鹿、黑熊和狼獾,那声音对于其他动物无疑是死神的声音。

在离地大约15米的高处,从一棵枯萎、空洞的白松上,那个悲哀的声音再次顺风而颤栗着传递下来。紧接着,一只略带褐色的黑色动物就出现了,它在那位于一根伸展的粗枝下面的空洞中爬出来,再慢慢顺着树干爬下来,它那种头朝前的爬行姿态表明,它无疑是树栖动物中的老手,因为只有那些绝对精通高处技巧的攀爬者才会这样顺着垂直的树干爬下来。当那只野兽走出阴影,它的形态多么类似一只身材硕大的黑猫,拖着一条毛蓬蓬的尾巴,长着一颗浅灰色的圆脑袋。因为这种外貌,一些设置陷阱捕猎者干脆将它命名为“黑猫”,其他人则称它为“渔夫”——尽管它从不捕鱼,而对于印第安人来说,它是食鱼貂,黑暗中的杀手。尽管它有着圆圆的脑袋和狗一般温和的脸,但这个“渔夫”属于鼬鼠这一杀手家族,它仅次于狼獾,是这个家族中最有力者,且多才多艺,掌握了多种技能。

今夜,这只食鱼貂刚一到达地面,就开始在自己的16公里游猎区域内漫游,它在猎场上发现过诸多跑道,它沿着其中的一条而行走。就像大多数鼬鼠一样,它独自生活着。每年秋天,它都要跟伴侣生活在一起,然而那种家庭生活十分危险而短暂,仅仅持续几天就会结束。当“黑猫”的伴侣试图出其不意地杀死它的时候,它就知道自己的蜜月结束了,再次动身前往它那棵距离“黑猫”夫人很多公里的空心树,重新当起了单身汉。今夜,当它闲庭信步似的穿过积雪,它轻松、连续地跳跃,那柔软的黑色身躯犹如捕猎的蛇在地面呈环形移动,而它那宽大的额头则赋予它一种天真无邪、坦率的神态。如果在树上,它就类似一只猫,而在地面上,它看起来则像一只狗。

尽管如此,有一只动物就没有被“渔夫”脸上的那种坦率的天真所误导,那是一只正在捕猎的松貂,当时它刚刚在漫游中偶然遇到了一个红松鼠的巢穴,那个巢穴由树枝编织而成,顶部覆盖着层层树叶,安置在一棵条纹枫幼苗的分叉处,距离地面大约9米。发现目标之后,那只松貂便扬起脑袋,并侧向一边,用明亮的黑眼睛打量着那个剧烈摇晃的巢穴。它确信那个巢穴里面肯定有猎物,于是就沿着纤细的树干一路飞速爬上去,而在它的急速行进之下,纤细的树干不断弯曲、摇动。

但是,那些松鼠很狡猾,它们选择了一棵特别的树来筑巢,这棵树在最轻微的重量之下也会弯曲,从而在任何不受欢迎的来客临近之前就会发出报警信号。因此,就在那只松貂刚走完全程的一半,4只松鼠就急匆匆逃出了巢穴,飞速奔向最远的细枝末梢,从那里跳跃到距离最靠近的另一棵树上,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正当那只松貂因为跳跃而平衡身躯,它就看见了“渔夫”在下面仰望着它。仅仅这一眼,就让它惊恐万状,一下子就忘记了世界上还有松鼠这件事。紧接着,它就惊人地一跃,落在了附近的一棵铁杉的树干上,犹如一个影子围绕着树干溜走了。

大鼬鼠穷追松貂,最终将其猎杀

但此时,松貂的逃逸为时已晚。“黑猫”毫不费力地弹跳了几次,便到达了树干,轻松地向上攀爬,那速度堪比一迅疾的条黑蛇。那只松貂在路径上折返、扭动、转折,以箭矢般的速度从令人眩晕的高处确切而迅速地跳跃,拼命奔逃。然而,尽管它擅长跳跃和冲刺,它的身后始终都会响起那种啪嗒啪嗒飞奔而来的声音。在松貂柔软的金褐色身躯之下,树枝劈啪作响、弯曲,但还没来得及停止摇曳,“渔夫”黑色的身躯也追了上来,那些树枝因而碰撞、下垂。随着每一次轻松的跳弹,那个黑色的身躯距离金色的身躯都更近了。松貂堪称世界上最迅疾的爬树者,但除了一个例外,而那个例外就是“黑猫”。当两只大鼬穿过树木闪忽,它们似乎在串联着奔跑:无论前面那个金色的身影怎样扭动、转折,后面那个黑色的追逐者都会自动跟踪过去,仿佛两者之间连接着一条无形而又不可能断裂的纽带。

在如此的压力之下,那只松貂的勇气率先崩溃。这倒并不是说它像兔子家族的成员那样会停下来抖缩、无助地颤抖,也不是像老鼠家族的成员那样在遭到步步紧逼时会口吐白沫、疯狂地奔逃。只要鼬鼠活着,它都不会完全惊慌失措,只是现在松貂越来越疯狂地奔跑,依赖于直线速度,从而忽视了很多次迷惑性的折返行动的机会,因为这样的折返会给予它喘息的空间。此时,沉着冷静的“黑猫”深知这一点,便开始抄捷径追击过去,而在这场狩猎刚开始的时候,这样的行动可能会让它丢失猎物。

这场追逐漫长、呈环形而展开,最终它们来到了一棵巨大的白松附近,那棵白松高耸而起,孤零零地伫立着,距离它最近的树也有15米之遥——一棵弯曲的云杉朝着这棵孤树伸展过来。只见那只松貂飞身一跃,便跳到了那棵云杉上,紧接着闪电般地沿着树干爬上去,一路向前奔跑,从不回头看一眼。它身后的那个狡猾的追逐者从中看到了机会,于是落在云杉的一个较矮的分叉处,聚集起自己钢丝般的肌肉保持的每一点力量,也飞身一跃,向外和向下飞进了半空中。对于任何没有翅膀的动物而言,要安全地越过那两棵树之间的巨大间隔,似乎根本不可能,但“黑猫”确切地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对自己的能力了如指掌,深信自己能越过那个距离。只见它那黑色的身躯形成一个宽阔的抛物线,在距离地面30米的高空中飕飕地穿过空气,开始时犹如一个皮毛的圆球,在弹跳达到巅峰状态时鼓足全力、伸展身子。要是那棵树再远15厘米,“黑猫”就永远不会进行这样的跳跃。事实上,它的前爪巨大的、抓攫的、有头角颜色的利爪刚好抓住那棵树,控制的时间长久得足以让它用后爪紧紧抓住立足点。

那只松貂本来在“黑猫”前面15米之处,但由于它不得不向上攀爬、跳跃然后又向下攀爬,从而丧失了领先的距离,如今它沿着树干一路奔向地面,而就在此时,“黑猫”从天而降,如此一来,两者的距离便不到3米远了。那只食鱼貂没有停顿片刻,从容不迫地跃进空中,消失在下面足足有12米之处的一个雪堆之中。即便是在那些长着缓冲积雪作用的脚垫的动物当中,也没有很多能够忍受如此高的跳跃,但那只身材硕大的黑色鼬鼠飞快地冲出积雪,它那钢铁一般的体格显然没有受到剧烈震动的影响,而且很快就伫立在那棵树的脚下,等着猎物下来自投罗网。

当松貂到达地面,看见那正等着它的敌人,它那原本顽皮的脸似乎一下子就变成了愤怒而绝望的面具,只见它那圆圆的黑眼睛目光熊熊,嘴唇从利齿上面向后弯曲,露出可怕的咧嘴的笑容,随着尖声的愤怒咆哮和闪电般的猛咬,它试图一口咬住鼬鼠家族成员捕猎时都最喜欢攫住的猎物喉咙。尽管如此,它如今面对的一个相当迅疾且更加强大的对手。只见“黑猫”微微地摆动了一下,便一下子溜到了敌人前面,而那只松貂闪忽的牙齿仅仅咬到了“渔夫”肩头上松弛而坚韧的皮肤,它还没来得及再次出击,“黑猫”便用凶猛的爪子攫住了它,它身材较小,根本无法躲闪对方的黑色口鼻给予的还击。又过了一秒,那金色的喉咙便喷洒出鲜血,而“渔夫”则展现出鼬鼠的本性,大口大口畅饮起来。依照人类的观念,这场战斗可怕而怪异的事情,就是在整个血腥的搏斗期间,直到结束,“黑猫”都始终像温和的狗露出一张丰满的脸,露出温和的、沉思的表情,丝毫没有残忍、可怕的神情。

“渔夫”满足了最初的嗜血本性,把黑色的脑袋猛一扭动,就将松貂那了无生气的尸体扔到了肩头上,盘绕着树干爬上去,将其暂时贮藏在一个方便可取的分叉处,而且,它还确信没有哪个觅食者敢染指这只猎物,因为猎物的皮肤上还带有自己气味和封印,其他动物根本不敢靠近。

情急之中,雪鞋兔跳进冰河逃避追逐

在整整两天的暴风雪中,“渔夫”一直都待在树上。那天夜里,它展开的第一次杀戮仅仅激发了它的嗜血性,而它的那种嗜血的本性一直贯穿它的身躯愤怒地流淌,难以停息,因此它需要不断杀戮。接着,它沿着最近的跑道,来到了一条宽阔的、迅疾的森林小河边,在这个地点,小河形成了一道瀑布,这样就保证了有足够的水流来阻止水面冻结。靠近河岸,漫游的“黑猫”在积雪中偶然发现了一行清新的足印:先是有5个印痕——一小、两大再两小,接下来的足印显露出只有4个印痕,而顺序却颠倒了过来:较大的印痕在较小的印痕前面,而不是在后面。再前行了一小段路,那些较小的印痕的顺序就不再是并排着的了,而前后排列着。

“黑猫”扫了一眼,就解读出了这个留在积雪上的谜。那5个印痕表明,一只北方野兔,或者雪鞋兔曾经栖息在那里,第五个印痕就是它那短短的尾巴触及地面所留下的。在冬天,雪鞋兔那跳跃的大长腿上穿着皮毛雪鞋,那个较大的印痕就是雪鞋的印痕,较小的印痕则是它小小的前爪印痕——它栖息的时候,自然而然会将前爪触及后腿前面的地上。而当它跳动的时候,顺序便颠倒了过来,因为它那跳跃的大长腿每一次跳跃出去,都会落到前爪前面的地上,朝着较大的印痕那个方向行进。最后的足印表明,那只野兔根本没有察觉到危险的临近,既没有嗅闻到也没有看到追逐者,其实野兔眼睛的位置很奇特,使得它在跳动时既可以朝前看也可以朝后看。而当它小小的前腿触及地面,其中一只就在另一只后面扭动,最大可能保证实施杠杆作用。

“黑猫”固执地决定进行追逐。虽然在直线奔跑中,它的速度要慢于野兔或者狐狸,但它的耐力极好,能够并且将会在漫长的追逐中赶上猎物,尽管这样的追逐可能需要一天的时间,但它会成为最后的胜利者。然而在今夜,这场追逐战竟突然而意外地草草收场了:那只野兔在雪地上划出一个直径几乎达到了800米的大圈,全速奔逃,接着,它蹲下它那比积雪还要洁白的身子,坐下来观察后面的追踪者,并确定追踪者是否真的要将自己一路追踪下去。不久,那只蹲坐的野兔就看见了圈子的另一边出现了一个黑色形体,弓着背呈环形而向前移动。一般来说,只要看见这一幕,那些体型较小的雪鞋兔都可能会奔跑出一小段距离,然后蹲伏在积雪中,发出尖叫,充满对死神临近的恐惧。然而,今天这只野兔更坚强,它整整生活了7年,堪称族长似的元老,经验十分丰富——而对于任何野兔来说,这个年龄可以在充满敌人的世界中获胜。

正如海华沙1把它命名为“沃巴索”一样,如果它没有遇到“黑猫”,它就能活满它的整个生活岁月。这只老野兔以某种未知的方式,很可能是一次令它很愉快的意外,学会了野兔可能中断鼬鼠进攻的一种防御手段,而且顺利地活下来。于是,它几乎立刻就全速奔跑,在积雪上施展那种距离达到3米远的跳跃,而且每秒钟几乎可以跳跃4次,而与此同时,它还拥有一个优势:在每年冬天,造物主都会把一双毛茸茸的宽大的雪鞋赠给它那白色的脚,阻止其深陷到积雪表面之下。

尽管那只野兔有颜色的保护,但“黑猫”敏锐的眼睛还是捕捉到了对方的第一次跳动,于是它立即抄近路穿越那个圈子的直径。尽管“黑猫”抄捷径,但那只野兔还是领先它很多米而到达了开阔的河边。在河流外面很远的冰冷的水流中央,横亘着一个沙洲,上面覆盖着积雪。令“黑猫”惊讶而厌恶的是,那只野兔竟然不按常规行事,却从河岸拼命地跳了出去,跳进外面足足有3米远的冰冷的水中,这样的行为与它以前实施的追逐战中的每一种常规都完全相反。“沃巴索”不是游泳健将,它这样选择跳进水中,显然与它曾经在陆地上获得过成功方式相同。只见它竭尽全力地踢动后腿,穿過水流而跳动,每一次踢动都要抬起身子,却又沉了下去,直到只露出白色的鼻尖。然而,在一段短暂得奇妙的时间之内,它就顺利地穿过了那苍白的流水,安全地躺在沙洲上直喘粗气。如果再受到追逐,它可能再次跳进水中,一路前往岸边,而一旦到了岸边,如果需要,它既可以一路向前奔逃,也可以重新跳回水里。

但今夜,那只野兔并不需要实施这样的策略。因为尽管那只大鼬鼠拥有“渔夫”这个名字,但它也非常憎恨水。在夏季,虽然它游得缓慢而笨拙,但它能够游泳。至于跳进冰冷的滚滚水流,它则根本没作考虑。此时,“黑猫”在河岸上凶猛地往来奔驰,直到最终确信那只兔子要留在河中央的沙洲上过夜,才悻悻地放弃了这场狩猎,并沿着河岸一路跳跃着离开,前去追逐其他更容易得手的猎物。那天夜里,它的脸上原来的那种温和表情变了样,第一次被嘴唇发出咆哮时形成的弯曲所破坏了,露出了整整一副残忍好战的牙齿——每一只鼬鼠,无论体型大小,都武装着那样的牙齿。

鼬鼠掀翻豪猪,撕开肚腹大快朵颐

正当“黑猫”沿着河流路线前行,它那敏锐的耳朵很快就捕捉到了一阵稳定而单调的声音,那声音就像是有人在使用一把异常迟钝的锯子所发出的。转过一个拐角,原来静止的水就冻结了。在河岸的侧边,有一只原先用来装猪肉的小桶冻结在冰层中,那是从某个伐木营地漂浮下来的。在那个破碎的小桶前面,蹲伏着一只硕大的、浅黑色的、毛茸茸的动物,它不断咬啮,仿佛是在为获取计时报酬而努力劳动,一直不肯停下来。那只动物是加拿大豪猪——“老头刺猪”,这是伐木工人给它取的名字,那些工人之所以憎恨这种动物,是因为它会把任何沾过盐的小木块统统咬啮成碎木屑。这只豪猪当然看见靠近的“黑猫”,却绝对没有停止咬啮的意思。在大自然中,很多很多动物都很自信,认为自己能猎杀行动迟缓、愚蠢的刺猪,狼、山猫、豹子还有野猫都尝试过,不过最终都丢了性命。因此今夜,那只豪猪在星光下不断咬啮,深信没有哪种动物能够突破自己身上的防御,因此对鼬鼠的临近根本没有在意。

但是,世上有两种动物对豪猪一无所惧,一种是黑熊,而另一种正是“黑猫”。此时,那只食鱼貂迈着迅疾、蜿蜒的步伐,靠得越来越近,因此那只刺猪这才极不情愿地停下了咬啮,将脑袋插到那只冻结的破桶的桶板下面,只见它把肚腹紧贴着地面,竖起那些羽管状的刺,同时还左右甩动它那条缀满长刺的尾巴,因此它的身体在一瞬间似乎就膨胀到了正常状态的两倍。那些羽管状的刺为纯白色,尖端为黑色,密集地生长到了极点,光滑而又锋利,刺上面有毒,无论它们在什么地方触及了活体的肉,都会导致其溃烂、肿胀、化脓,不过食鱼貂例外,它的肉体对于刺猪的那种毒素具有很强的免疫力。

今夜,“黑猫”却没有浪费时间。这只狡猾的鼬鼠根本不理会那些竖起的长刺和那条不断鞭笞的尾巴,却突然将一只爪子迅速插进那个咬啮者的身体下面,猛地一掀,便将对方四足朝天地掀翻在地上,还没等它翻转过来,“黑猫”就撕开了它那毫无防护的肚腹,继而开始大口吃起那颤抖的、肥胖松垂的肉来,那样子就像是从一只牡蛎壳中掏出肉来吃,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从一只长满刺的海胆中吃肉。在整个行动过程中,它根本不顾那些羽管状的刺,有很多刺都刺穿了它的皮肤,还有一些刺被它连同大片温暖的血肉撕扯下来,大口大口贪婪地吞了下去。由于某种未知的魔力,那些刺对于“黑猫”根本就无害,尽管就像一包又一包针乱七八糟地穿过它的大肠,也不会带来任何麻烦,除了天生不怕刺猪的熊和鼬鼠,在任何其他动物体内,那些刺会不可避免地导致吞噬者死亡。

鼬鼠以小博大,击杀加拿大猞猁

当那只食鱼貂敞开肚子饱享之际,群星开始在深蓝色的天空上暗淡下去,东边的天际上,一丝微弱的红光宣告了它在这一天的狩猎结束了。它告别性地咬了一口,便动身穿过积雪返回它那棵空心树,其间还专门绕出了一个漫长的大圈子,去把那只贮藏在树上的松貂带回家去。正当它接近那个纤细的金黄色躯体悬晃在分叉的枝条上的树,它原来的那种闲散的大步慢跑变成了一连串迅疾的弹跳。从食鱼貂的面具后面,第一次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原来,那只死去的松貂竟然从树上消失了!在疾风把积雪几乎吹得精光的一个开阔的空间,那只松貂躺在一只影影绰绰的灰色动物巨大的爪子下,那只动物闪烁着浅黄色的眼睛,有一条古怪的短尾巴,黑色的双耳上还有一撮毛。无论如何,那只动物看起来都像一只灰色的猫,但这样一只猫从不会生活在房子里面。这就是加拿大猞猁,其身长0.9米,体重达18公斤,在它的北美亲戚中间,只有体型更大的黄色的美洲狮或豹子超过它。

听到“渔夫”愤怒的咆哮,那只大猫便抬起头来,看见了那个滑动的黑色形体,随即它也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呼噜作响的嗥叫,将它那巨大的脑袋轻蔑地下垂到松貂那血淋淋的喉咙上。就这样,那只黑色的大鼬鼠和那只灰色的大猫对视了片刻。第一眼看上去,那只身材较小的动物势单力薄,似乎不可能会进攻那只较大的动物,或者这么说,如果它发起进攻,它也不会持续很久就会败北,因为相比之下,“渔夫”的体型和体重都不及猞猁的一半,并且从外表上来看,那只猞猁似乎也流露出了更为好斗的性情:那对长着一撮毛的耳朵很机警,那双眼睛犹如绿色的火焰闪耀,那竖起的毛发和拱起的背部,与“渔夫”那宽大的额头和诚实的圆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两者的差距似乎大得可怕。

这种差距至少在年轻的吉姆·林克拉特看来是这样,当时他正跟他的叔叔——设置陷阱捕猎者戴夫紧紧地蹲伏在一片铁杉萌生林中。早在天亮之前,这两个人就穿着沉寂的雪鞋,背负着很多钢夹,在河岸上行走,沿途安置一系列钢夹进行捕猎。听到猞猁发出的那种摩擦似的刺耳声,他们就从藏身处向外窥视,不料竟发现自己距离那个小小的角斗场还不到9米远!

“那个老魔鬼马上就会把那可怜的、天真无邪的黑色小家伙撕碎的,”年轻的吉姆低语道。

老戴夫摇了摇他那头发花白的脑袋,把侄子那只丰满的耳朵牢牢而费力地拉到自己的嘴巴前面。

“小子,”他反驳地嘘了一声,“好好等着看吧,你和那个老魔鬼都会惊讶得要命的。”

那只鼬鼠对两个观众的存在毫无察觉,只见它迅疾地接近那只大猫。突然,那只猞猁发出一声嘶哑的尖叫,一跃而起,希望竭尽全力落到那个拱起的黑色的背上,然后伸出它那颇具撕裂力的弯曲的爪子抓住对手,同时用牙齿深深地咬进对手的脊椎。

然而,猞猁采取的这种战术显然尚不曾适应“黑猫”的方式,因此根本没能奏效。食鱼貂沒有发出一丝声音,便像影子一般突然转向一边,几乎还没等猞猁落到地面,“渔夫”那凶猛的、切割性的利齿就咬断了对手的一条后腿上的肌腱,同时用弯曲的爪子深深地插进了对手腹部柔软的内侧。

那只大猫受伤之后,立即愤怒、痛苦而纯粹又惊讶地尖叫起来。当它落到地上,那条已然残废的后腿便在它的身体下弯曲。然而,它还拥有一个优势,即便是食鱼貂再怎么具有勇气和速度,也无法战胜:要是猞猁紧紧咬着死去的松貂不放,从深深的积雪中跃出来,撕咬对手,那么“渔夫”就不得不面对一场注定失败的战斗。就像那只野兔,猞猁在冬天穿着雪鞋,能在积雪上一路轻松地行走,而“渔夫”在积雪上每走一步都会深深地下陷。然而,尽管猞猁的外表很可怕,但它头脑相当愚笨,缺乏智力。就在它那条腿在自己的体重之下弯曲下去之际,这个家伙竟然惊慌地四脚伏地,那是猞猁采取的传统防御姿势,准备好让自己那4只撕裂性的爪子随时展开行动,却忽略了牙齿的作用。

要是猞猁搏击大猫部落的另一个成员,这样的防御手段会非常有效,然而面对食鱼貂却是致命的。“黑猫”是世界上善于短击的最佳拳击手,没有哪个斗士能超越它,任何体型接近“黑猫”的敌人,如果要进行短兵相接的扭打,很少能活下来。起初,食鱼貂越来越迅速地围绕那只旋转、哀号、挥舞爪子的猞猁,直到那只大猫露出破绽,让自己灰色的喉咙毫无防护地在敌人面前暴露了一秒。而这一秒就足够了,只见食鱼貂犹如一条盘卷的响尾蛇出击,跃起来猛扑过去,用那两排最有效的、适合于战斗的牙齿深深咬进猞猁的喉咙——在哺乳动物中,它的牙齿可是相当出名的。大猫遭此一击,便用自己所有具有切除功能的利爪去抓挠对手,但是“黑猫”受到了自己厚实的皮和坚韧的肌肉所保护,很乐意用自己的皮毛外伤去换取对大猫喉咙致命性的控制。因此,它那弯曲的牙齿越陷越深,接着,一阵鲜血便喷涌出来,它的牙齿咬穿了大猫的颈静脉。猞猁的挣扎变得越来越弱,最后随着一阵痉挛性的颤栗,那个硕大的身躯完全直挺挺地躺在积雪中。那只鼬鼠也躺在旁边直喘粗气,舔舐着那喷涌而出的热血,同时,它的鲜血也一条条地顺着黑色的皮毛流淌下来,但那只是外伤,伤势并不那么严重。

年轻的吉姆率先打破沉默。

“那些皮毛可以卖出25美元的好价钱啊,”他一边说,一边向前迈步。

“你自个儿去取吧,”老戴夫立即表明态度,却没有从他伫立之处挪动一步。

听到他们的谈话声,那只黑色的鼬鼠閃电般地跳起来,把一只爪子放在死去的猞猁身上,把另一只爪子放在松貂身上,以绝对的沉默面对着这两个人,在那个温和的额头下,那双眼睛闪烁着炽热而可怕的凶光,那滴着血的身子抖动着,准备再一次去攫住对方的喉咙。

“看来‘黑猫’先生想把两只动物都据为己有,”那个老头喃喃地说道,从萌生林更远的一侧小心谨慎地撤退。吉姆又凝视了一会儿那双目光熊熊的眼睛,就跟着叔叔离开了现场。

“它最终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天真无邪啊。”他终于注意到了这一点。

注:1.19世纪美国诗人朗费罗(1807-1882)所作长诗《海华沙之歌》中的主人公。

小塞缪尔·斯科维尔(Samuel Scoville Jr., 1872-1950),美国博物学家、作家、律师,生于纽约州的诺维奇,其外祖父是美国著名的牧师、演说家亨利沃德比彻。斯科维尔著述众多,主题多涉自然,分为虚构和非虚构作品两大类,虚构作品有主要有《荒野中的童子军》(1919)、《蓝珍珠》(1920)、《动物奇谭录》(1922)、《印加翡翠》(1922)、《动物奇谭录续集》(1924)、《红钻石》(1924)、《逃跑的日子》(1927)、《荒野之主》(1928)、《蛇血红宝石》(1932)等;非虚构作品主要有《联邦士兵的英勇业绩》(1915)、《亚伯拉罕林肯的故事》(1918)、《户外俱乐部》(1919)、《日常探险记》(1920)、《人与兽》(1926)、《追寻野蜂蜜》(1929)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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