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持正义的代价

曾勋

近日，刘某在高铁遇到霸座乘客，便“见义勇为”教训霸座男，致后者轻伤，刘某被拘役4个月赔偿6万元;福州赵先生见一名男子正侵害一名女士，便上前制止，使女士脱离危险，在拉扯过程中男子致伤，赵先生因此被拘留14天，接下来还可能被判赔偿对方20万至60万元，甚至还可能被判刑4年……公众神经再次被撩动，大部分人不仅跳出了“昆山反杀案”时的法理窠臼，在探讨“精准防卫”这条公民遭受暴力时的束手之绳是不是该松绑的同时，有律政人士呼吁宽松的防卫司法环境，让维持正义的代价降到最低。

“正义的代价”，精炼概括了世俗社会的运行法则，这种亘古的人性之恶与法律之殇，在《正义的代价》一书中，被淋漓尽致地展现。

《纽约时报》知名记者劳伦斯·李默尔的庭审纪实作品《正义的代价》一书，将目光聚焦在了20世纪90年代初的美国。

当时，唐纳德·布兰肯希普担任美国阿巴拉契亚地区最大的煤炭公司“梅西能源公司”的首席执行官。随着个人财富的积累，布兰肯希普开始追逐“绝对的权力”以及“更多的垄断利益”。他利用巨额资金操纵地方法院法官选举、干预司法公正和最高法院力，在其压榨之下，超过10万名矿工在开采煤炭过程中丧生，这一数字超过了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中美国死亡人数的总和。

面对企业贪婪、司法腐败与政府不作为，两名维权律师福西特与斯坦利“揭竿而起”，他们秉承着维护司法公正的信念，将矛头直指布兰肯希普的商业帝国及其公权腐败。

这是人性的较量，更是历史隧道中正义血脉的流淌。正如“异教徒”塞巴斯蒂尔·卡斯特利奥在驳斥加尔文的巴塞尔稿本上添上“苍蝇战大象”这句话，每个时代的先行者似乎总是在以最微弱的势力，对抗恶势力。

在歷时14年、历经多次峰回路转又一波三折的诉讼后，布兰肯希普等大奸商被绳之以法，并得到了公平公正的审判。

这份“迟来的正义”让福西特、斯坦利等涉案的当事人或者代理人，品尝到了维权的艰辛。“迟来的正义从某种意义上是非正义的”，这句西方法律谚语所表达的，是对国家程序的怀疑。于是在美国的文艺作品中，经常有僭越法律之外的行为。穿着紧身衣的超级英雄越俎代庖、惩恶扬善;美剧《律师本色》中的律师艾伦·肖，屡屡用非常手段甚至冒着被国家机器吊销律师执照的危险，为受害人伸冤，用道德力量实现案子的实体正义。

为了实现实体正义不惜付出昂贵代价的价值取向，长时间影响着美国的律政体系和法律结构，也塑造着美国的“不退让法”。目前，美国大多数州拥有“不退让法”，法律仅要求“防卫人合理地相信为避免非法侵害而使用暴力是必要的”，即便认识错误，结果失当，也可以做合法辩护。合理的标准取决于普通人的一般认识，由陪审团判定。

这样的防卫制度也包含公民保护公共利益的内容，它另外规定为执法防卫，鼓励公民积极同侵犯公共权益的不法分子作斗争。“不退让法”不可谓完美，但将维持正义的代价降至最低。

随着案例不断涌现与公民的呼吁，中国在这方面正积极求变。去年12月，最高人民检察院印发第十二批指导性案例，涉及的四个案例均是正当防卫或者防卫过当的案件。法律允许防卫人对不法侵害人造成一定损害，甚至致伤、致死，鼓励公民勇于同违法犯罪作斗争，不靠“英雄”也不背负道德包袱、合理合法地捍卫实体正义。

在刘德华主演的电影《法外情》中，律师刘志鹏为作为妓女的弱势群体辩护，却遇到了伦理与法理的冲突——妓女原来是刘志鹏的母亲——香港法律规定律师不能为直系亲属辩护。孤儿院德高望重的修女最后紧握十字架，在庭上否定了他们的直系亲属关系。修女说，这是她这辈子唯一一个谎言。一场官司要靠修女的谎言才能打赢，或许，这便是法理与道理的博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