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的高处与现实的谷地

陈剑兰

中国的女权主义，是指女性争取与男性平等，体现女性自我精神与能量的一种女性思想、社会言论及政治协助行为。而女性的自我价值和魅力，也具有了其独有的社会力量和光芒。但现实生活中，女性的社会分工和地位仍有一定程度的落差，尤其是那些处于城乡边缘的女性个体生命。彤子的《生活在高处》，以一群活跃在建筑工地上的女人为例，通过细致入微的观察和书写，通过残酷而真实的生活之殇，离析出当代部分女性在职业生态环境中呈现出的弱势和危机，揭示了女性唯有自强自立不屈服于命运，方能走出自身性别、生存及心理上的多重困境，走向属于自己的精彩人生。

一直以来，女性温柔纯善的形象，让人很难将其和钢筋混凝土浇筑的高度与硬度联系在一起。随着城乡社会经济的变革与发展，建筑工人这个几乎被男性垄断的职业疆域已被逐渐打破，越来越多的女性沿着生活的谷地爬向冰冷的脚手架，试图攀上理想的高处——高空作业所带来的高效益。但随之而来的，却是诸如佟四嫂、冯珠珠、程有银、刀小妹之类这一女性群体所面临的尴尬境遇和悲惨命运。她们卑微而渺小，她们坚强隐忍，不辞辛劳，但文化程度的低下让这些品质反而成了自身的桎梏，让她们在现实生活的磋磨中变得麻木和僵硬，然后饱受生理和心理上的摧折，甚而以生命为代价。她们身上，具备日常生活的一切特征，聚焦的是职业内在特征对两性的天然区分和相互纠结的现实，是现实生活的真实观照和书写，也是现代城乡发展中部分女性个体命运与时代变迁的缩影。

作者理性而冷静，善良而温情，以真实柔软的视角，关注女性个体的生存现状，关注普通小人物的心灵指向，深入触碰到了这些个体的痛点，直面她们的情感和内心世界，试图表达出生命感知的深层奥秘，也试图表达出作者对现实生活的立场和判断，让文本呈现悲悯情怀。以疼痛感知世界，以疼痛对抗生活，这何尝不是一种令人绝望到窒息的现实之恸？好在，还有诸如夏双甜这样的女性，没有向生活的种种变故和命运屈服，而是从死亡的真相和生命的脆弱中，清晰地感知到人性与生活残酷的一面，并由柔弱漂亮的“甜妹儿”，变成了自强自立的“铁汉子”。“夏双甜”们用单薄的双肩，支撑起生活之于她们的重负，成了自己的英雄。

至于貫穿文本的各种家暴、离弃、打骂甚至谋杀等，是对处于城市边缘女性生存现状的一种及物的批判和隐忧，值得人警醒和深思。而我们所能感知到的那些熟悉又陌生的细节，在作者精心设置的情境中无限放大，让人物内心呈现出一种巨大的虚与空。正是这种看穿生活本质的悲悯与虚无感，使得文本具有了更为直观的印象和力量，才能让作者将那些隐在故事背后的真相，分别指给我们看。这种隐而不露的叙述，直击生活现场，让我们从理想的高处，瞬间跌入现实的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