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建芳：我是要负首要责任的

严学锋

债务逾期、股权冻结、资产查封……2019年1月，雏鹰农牧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发布公告称：“由于资金紧张，饲料供应不及时，公司生猪养殖死亡率高于预期。”公司去年预计亏损29亿～33亿元。这引发了外界广泛的质疑。今年2月，内外交困之际，雏鹰农牧创始人、控股股东、董事长侯建芳发布公开信称：“公司面临当前困境，环境变化是外因，个别媒体中伤是诱因，公司决策不妥是内因。我作为党委书记、董事长是要负首要责任的。”公司短时间内陷入巨大困境，企业家在风险控制方面无疑存在严重的失职行为。作为企业的灵魂人物，企業家理应一手抓发展，一手抓风险控制，两手都要硬，并做好平衡，如此企业才能实现健康、可持续的发展。

从发展模式创新、履行社会责任的角度来看，企业家侯建芳原本不可谓不优秀。

1966年，侯建芳生于河南新郑。1988年高考落榜后，他在家乡以借来的200元起步，开始创业养鸡。历经艰难，侯建芳创办雏鹰农牧，并开始规模化养猪。2010年9月，雏鹰农牧在深圳证券交易所上市，被业界誉为“中国养猪第一股”，是农业产业化国家重点龙头企业。

雏鹰农牧在发展模式上极富创新——开展以生猪养殖全产业链为主导的战略布局。据公司官方网站的表述，雏鹰农牧确立了包括生猪养殖、粮食贸易、互联网三大板块的核心战略，已发展成为拥有粮食贸易、饲料生产、良种繁育、生猪养殖、屠宰加工、冷链物流、终端销售、线上业务等完整产业链体系的现代化大型企业集团。秉承“优势互补、合作共赢、风险共担、成果共享”的合作理念，雏鹰农牧凭借多赢机制和完整产业链体系，开创了一条企业、农户、代理商、经销商共同发展、共享成果的特色发展之路——雏鹰模式。公司以雏鹰模式进行生猪养殖业务，由合作方负责养殖场建设、设备投资、外部协调及日常维护、维修、粪污处理等，公司负责养殖场的土地租赁、合规性手续办理，农户主要负责单个猪舍的精细化管理，养殖过程中采用“六统一”（统一采购、供料、供种、防疫、流程、销售）的方式由公司统一管理。

个人财富方面，侯建芳一度因持股雏鹰农牧而身家数十亿元。为富行仁，2012年，以侯建芳为代表的侯氏家族成员为慈善事业捐赠1亿元，主动履行了社会责任。

2018年开始，雏鹰农牧和侯建芳有些不太顺。

2018年8月，因与平安银行青岛分行借款纠纷，雏鹰农牧部分土地房产被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查封。

2018年12月21日，雏鹰农牧开始还不起欠债，成了债务违约方。

公司业绩大降，由盈利转入巨亏。2019年1月，雏鹰农牧公告称：“随着金融监管不断加强以及国家去杠杆的推进，相对减少了企业的融资渠道。2018年6月开始，公司出现资金流动性紧张局面，对公司经营业绩产生较大影响。由于资金紧张，饲料供应不及时，公司生猪养殖死亡率高于预期，致使生猪养殖成本及管理费用高于预期；且第四季度生猪市场受非洲猪瘟影响，销售价格低于预期。”今年2月，雏鹰农牧预告2018年度实现营业收入395452.86万元，同比减少30.60%，净利润-304073.31万元。而公司2017年为盈利4518万元，即2018年从盈转亏，且是巨亏。正如侯建芳所言，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业绩大降其实从2017年已经显现——营业收入同比下降6.44%，净利润大降94.58%。

此外，伴随业绩大降、陷入困境，2018年以来，雏鹰农牧出现高管震荡，大量高管离职。

在把控个人财务风险方面，侯建芳也出了大问题。2018年6月13日，雏鹰农牧公告称：“因近日公司股价连续下跌，侯建芳及其一致行动人所持已质押的部分股票触及平仓线，可能存在平仓风险。”股价连续下跌，内因是公司业绩不佳。

而后，侯建芳质押于中投证券的24924万股公司股票疑似即将易主，因而构成违约。2019年2月中投证券就上述股份质押违约情况对其提起诉讼。截至2019年2月18日，侯建芳所持有的全部的雏鹰农牧股份（占公司总股本的40.20%），已全部被司法冻结。

关于2018年业绩大降的主要原因，雏鹰农牧公告称：“一是2018年生猪市场低迷，且受非洲猪瘟疫区封锁、禁运等因素影响，生猪价格较上年同期大幅下跌，公司营业收入较上年同期大幅下降；二是由于2018年下半年公司现金流较为紧张，引发一系列问题，进而使公司生猪养殖成本及管理费用增加，且报告期内生猪价格较低，致使公司 2018年生猪养殖业务出现亏损；三是，根据相关规定公司计提了各类资产减值。”显然，雏鹰农牧在应对政策风险、市场风险、财务风险等方面举措不力，应对不足，这正是侯建芳所言“公司决策不妥”的一大体现。

毫无疑问，发展是企业的第一要务。然而，发展过程中风险如影随形。因此，风险控制意识和能力对企业家而言非常重要。微软公司创始人盖茨曾告诫员工，微软离破产永远只有18个月。百度公司CEO李彦宏称，百度离破产只有30天。李嘉诚何以能成商界常青树？其风险控制理念无疑是一个有力支撑：“任何事业均要考量自己的能力才能平衡风险，一帆风顺是不可能的，过去我在经营事业上曾遇到不少政治、经济方面的起伏。我常常记着世上并无常胜将军，所以在风平浪静之时，好好计划未来，仔细研究可能出现的意外及解决办法。关键在于要做足准备功夫、量力而为、平衡风险。”企业家应该追求“科学发展”，平衡好风险，才能将发展根植在磐石之上，风雨不动安如山，而不是根植在沙土之上，经不起风吹雨打，最终轰然倒塌。

2018年以来，中国经济由高速发展阶段转入高质量发展阶段。在高速发展阶段，企业普遍追求发展速度，一些企业忽视发展质量、企业内功建设包括风险控制，但高速发展带来“一俊遮百丑”之效，谁在裸泳，看得并不透彻。在高质量发展阶段，企业内功显得更为重要，一些发展粗放、管理粗糙、风险控制薄弱的企业，很可能成为潮退后的裸泳者。在这个意义上，企业家要更加重视并持之以恒做好风险控制，平衡好发展和风险控制的关系，以赢得可持续发展。

创业难、守业更难。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陷入困境后，侯建芳发公开信称，公司面临当前困境，公司决策不妥是内因，自己要负首要责任，“在此，我本人并代表公司党委和董事会，向在过去一段时期里，受到拖累的员工、农户、供应商、金融机构、合作伙伴以及其他相关单位或个人表示深深的歉意（鞠躬）！”“我和公司党委、董事会全体成员将紧紧依靠全体员工，以坚如磐石的信心、只争朝夕的劲头、坚韧不拔的毅力，顺应环境变化，调整发展战略，优化内部结构，摒弃自身劣势，提升竞争优势，激发整体活力，必定使公司发展走入正轨”。这种将首要责任揽于己身、向相关受到拖累方致歉、立足自身奋斗走出困境的姿态，无疑是非常积极的。许多人在遇到困难、失败后更多是怨天尤人、消极应对——这无疑会加大情况进一步恶化的风险。从这点看，雏鹰农牧和侯建芳还有重新崛起的可能。真正优秀的企业家，应该善于反思、勇于担责、百折不挠。

（作者系中国海洋大学中国混合所有制与资本管理研究院特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