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2019-09-10花建设
花建设
我知道我要死了。
刀剁向我后颈的那一瞬间,我听到脑袋“嗡”的一声,我想我的脑袋掉下来了。
在此之前,我没有想到反击,就像我没想到身后宝马车会冲进人行道顶到我的电动车上。正在等红绿灯的我转过身体还没反应过来,车上下来两个醉醺醺的男人,冲着我骂骂咧咧,说我蹭了他们的轿车。
他们围上来,把我的电动车扔到路边的台阶上,指着我的鼻子骂:“好狗不挡路,你瞎了眼挡着道啊,车要花了你丫赔得起吗?”
血涌到我脸上,真想还嘴争辩两句,看看他们醉醺醺的凶相,想想家里的老婆孩子,我低下头,叹了口气,从地上扶起电动车想尽快离开是非之地。
我还没站直身体,宝马车的驾驶座冲出一个花膀文身的粗壮身影,他旋风般蹿到我的跟前,上来就是一脚,我连连后退,他又挥舞着拳头捣向我的胸口。我抬起手臂阻挡着,退缩着,男人步步紧逼,另外两个男人也对我施展着拳脚。疯狂的围攻让我抱紧脑袋大叫起来:“你们这么欺负人,不怕法律制裁吗?”
正是我这句话惹恼了那个文身的男人,他返回车里,再回来时手里多了把闪闪发光的长刀,他狞笑着把刀横在手里拍打着:“我现在让你知道什么是法律?爷爷我就是你的法,老老实实跪在地上,让我把你的头砍下来当球踢。”
当他把刀背磕在我脸上,我的牙齿从牙床上飞离出去,血模糊了我的脸和眼,我浑身抖成一团,腿接着也软了下来,歪在一摊湿淋淋的液体中,颤抖的求饶声从我的喉咙里嘶哑地往外爬:“我上有老下有小,您饶了我吧。”
他们哈哈狂笑,像捉弄一条陷入绝境的狗。
文身的男人失去了理智,似乎想把羞辱演绎得更为刺激,他在我的头顶将刀用力挥成弧形,电光石火中,我的脑袋一片空白。
我一定是死了!我从地上跳了起来,反手抢夺他的长刀,他把刀砍在我的大腿上,血肉和撕裂的裤子让我成为一个喷涌的血球。反正我就要死掉了,我不再害怕他的长刀,我和他撕扯在一起,用手夺住了刀刃,鲜血从我手掌里汩汩地冒了出来。我再一次抢到了刀柄,长刀落入我的手中,我如同疯子剁向对方,一下,两下,三下,男人倒了下来,周围的人四散逃开。男人爬起来,摇摇晃晃地指着我:“你他妈横啊,我去拿枪崩了你。你有种等着啊。”说着,他就要拉开车门,我再次扑了上去,刀锋准确无误地插进他的胸膛。他终于倒下了,像条被剖开的大鱼,眼珠子恶狠狠地瞪住我。
我也倒下了。耳旁响起警车和救护车的狂鸣。许多人围了过来,在我头顶指指点点:“杀人了,出人命了。”
我没有死掉,杀我的人却被我杀死了。
我从医院里出来就被送进了拘留所,灰色墙壁上有一眼小小的窗,我呆呆地透过它仰望天空。
我上有八旬有余的父亲,下有十多岁的一对儿女,还有体弱多病的妻子。为了他们,我从来都是谨小慎微,勤苦工作。
那天,我上了一天班,骨头累得散架,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只想尽快赶回家吃顿热乎饭,老天却将大祸砸到我这种老实人身上。
自古以来杀人偿命,我一介百姓,无权无势,对方却开着宝马车,盛气凌人,他们不会饶了我,一定会利用各种关系置我于死地。
尽管警察对我反复开导,让我相信司法的公正,配合他们的讯问与调查,但对我来说,他们不过是在认真履行死刑前的一些程序罢了。我是活着的死人,在煎熬中等待死亡的那一天。
最后的時刻终于到来,他们除去我的手铐,给我换了干净的衣服,让我吃了丰盛的饭食,我跟随着他们向外面走去,我一遍遍对自己说:“不要怕,你只是再死一次。”
我听到警察叫我的名字,我呆呆地抬起头,看到他帽檐上红色的国徽熠熠闪亮。他庄严地宣布:“经过多方调查取证,你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现在对你解除取保候审,你自由了。”
我的脑袋再次空白,红色的国徽在我的泪水中越发鲜艳夺目,我哭了,哭得肆意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