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解狼围

肖显志

“嗷！呜——”

一声虎啸传来，一只只草原狼警觉地竖起耳朵，从草丛探出头恐惧地张望着。不大一会儿，狼群渐渐骚动起来。

“老虎！”老路兴奋地叫出声儿。

何起原不明白老路为啥这么激动，说：“老虎咋了？”柯博士平静地说：“或许是我们救助的那条东北虎。”“是老虎报恩？”柯浩想起姥姥在他小时候讲的故事——

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古时候，在遥远的大山里，住着一户人家。这家姓梁，一家三口，丈夫、妻子和儿子。一天晚上，天黑得像锅底一样了，梁家三口跟往常一样关门、熄灯、上炕睡觉。

刚刚合上眼睛，忽然屋外传来响声。丈夫透过窗户朝外瞅，只见一只老虎围着房子转来转去。“老虎！”他一喊出声，吓得妻子和儿子蒙着被子不敢出声。

老虎围着屋子转了一宿，一家人浑身打着哆嗦等了一夜。天亮了，妻子跟窗外的老虎说：“老虎啊，你有啥事要帮忙，你就快说，不要吓坏我的儿子。”话音刚落，只见老虎把前脚从窗户伸了进来。

妻子细细一看，原来老虎脚上扎了一根刺，是山榆的刺。“来，帮我一下，把做活的针拿给我。”她对丈夫说。丈夫拿来针，妻子说：“你把住老虎爪子。”就用针小心翼翼地把刺从老虎掌上拨出来。“老虎老虎，你还有什么要帮助的么？”妻子问老虎。

“呜呜！”老虎高兴地吼了声，就跑走了。

过后，梁家三口人也没把这当回事，渐渐淡忘了。可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又一天早晨，妻子一开门，“咦！”门口放了一只野兔。“会不会是老虎给抓来的？”妻子猜想着把野兔拿回屋。

以后，隔三差五的门口就有野兔、梅花鹿、獐子之类的野物。一家人也高高兴兴地收下了。夫妻俩想，做了好事有好报，是老虎报恩。

可是，让他们糟心的事儿发生了。一天早上，妻子又一推门，门口放着的是一个钱褡裢，上面布满血迹，钱褡裢里还有一堆银锭。妻子吓得惊叫：“当家的，肯定是老虎把人吃了。”

“这还了得！”丈夫急了，“老虎为了报恩吃人，这不等于我们杀人吗！”

于是，夫妻俩跑到大山里，一起大声喊：“老虎，你吃了我们吧！你要伤人报恩，那就先把我们吃了吧！”

喊声在山谷里回荡着，回荡着，久久回荡着……

从此，老虎也不出现了，门前也没什么东西出现了。这三口之家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过了一个多月，梁家门口又隔三差五放着野兔、野猪、狍子……与此同时，传说一只老虎咬死了劫道的土匪，土匪再也没有出现……

柯浩正沉醉在“老虎报恩”的传说里，被又一声虎啸打断了。

“嗷呜——”

“一撮毛”听到虎啸，激动地把步枪架在树杈上，等待老虎出现：“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送上门来啦！”

不料想，与他同在一棵树上的何起原伸手把他的枪管摁下去，压低声儿说：“不许开枪！”

“一撮毛”斜了何起原一眼，哼了声，又把枪架好。

何起原急了，一把将“一撮毛”的枪拽过来，死死抱在怀里。

“一撮毛”被拽得一歪，险些掉下去，瞪圆了眼珠子。

一旁的曾庆泉往树上看了眼说：“你、你要把老虎打死？树下那么大一群狼，不把死老虎给吃得一块骨头都不剩啊！”

“这个……”“一撮毛”犹豫了。

趴卧在树杈上的老路、柯博士他们也都把目光聚向虎啸的方向，等待着老虎的出现。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后，一身淡黄色的长毛上分布着黑色条纹的老虎从草丛中露出了头。

群狼见了老虎，纷纷躲避。

这只老虎的前额生着三四道横纹，酷似大大的“王”字，腮的两侧长着又浓又密的毛，显得非常威武。这是一只看上去足有三四百公斤重的雄虎，站在那儿有一米多高，身体有三米多长。“嗷呜——”它在吼时张大了嘴，便会看到它上下腭各两个尖尖的足有五六厘米长的犬牙。锋利无比的犬牙和爪子是它攻击猎物和敌人的武器，除了大象、犀牛、狮子、黑熊等大型动物，没有让它惧怕的。老虎都有着它的领地，一只雄性老虎的地盘约占八十多平方公里。从外表上看，老虎很可怕，可论生性远远不及豺和狼凶残。老虎是天生怕人的，在一般情况下一嗅到人的气味，就会躲得远远的。那么，老虎攻击人类或家畜是有其原因的。那些衰老的、捕食猎物有困难的、饿得实在不行的老虎，它们会主动攻击人或家畜。这些老虎一旦捕食人或家畜成功，就将会成为它们“习惯性”的捕食行为，不断地向人或家畜进攻。

在一年的大部分时间里，老虎除了捕食獵物，就是游荡在自己的领地里，并极其凶猛地驱除它的领地的入侵者。

现在，一大群狼聚集在老虎的领地，它会毫不犹豫地驱除它们。

柯博士看得真切，从它脖子上被钢丝勒过的毛，能认定这就是那只他们曾经救助过的东北虎。

是的。这只东北虎被柯博士他们救走后，没有走远，而是跟着“恩人”，不远不近，暗暗窥视。显然，它脖子上的伤口已经在云南白药的作用下好了许多，况且伤口不深，当它趴下来舔着伤口时，眼前就会出现为它揭开钢丝套子的人们，虽然当时还在麻醉中，可他们的气味深深留在鼻孔和记忆里。

也许是像柯浩听姥姥讲过的“老虎报恩”传说吧，这只东北虎悄悄跟在柯博士他们身后，难道是在保护他们不成？

“嗷！嗷——”

东北虎大吼一声向狼群发起了进攻。它前爪伏地，然后弓起腰身，弹跳力极佳的后腿一蹬，庞大的身躯就凌空跳跃了起来，闪电般地扑向一条健壮的公狼。

公狼没逃，坐在那里冲老虎张开大口，利齿反射着阳光，一闪一闪，很刺眼。

东北虎没有忽视草原狼的利齿，在它跃到狼的头顶上方时，竟然越了过去。

公狼嗥叫着，身体转向老虎，它不敢起身，唯恐一起身就被老虎摁在爪下。可它怎么也没料到，东北虎在越过它头顶瞬间，猛然转身，回头一口就咬住了它的喉咙。

公狼当即毙命。

就在公狼被咬断脖子时，狼群呼地刮风般朝东北虎围过来，周围布满了利齿。

以一对百。

力量悬殊，东北虎面临严峻的挑战。

柯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紧张得浑身战栗。

一只东北虎再厉害，与百只草原狼搏斗厮杀，不论谁胜谁负，都将是残酷的结局。

面對一张张血盆大口，一颗颗锋利牙齿，东北虎没有退却，而是一声怒吼，冲进狼群。

——接着就是一场猛烈的撕咬。

柯博士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不忍心看到东北虎被群狼撕碎。

刹那间，冲入狼群的东北虎与狼群撕咬在一起……

一场血战。

东北虎咬住一条草原狼，猛地甩头，那条狼被甩到半空中，翻滚着落到地面，头重重撞到石头上，脑浆迸裂……

狼群先是吓愣了，停止了攻击。可只是一瞬间，一条白色草原狼闪电般冲向东北虎，速度极快，没等老虎反应过来，头皮已被利齿撕掉一块。

“嗷——”

东北虎一声惨叫。不，是一声吼叫。转身扑向白狼，只是一爪就把白狼的肚子抓开，肠子淌了出来。

……惨不忍睹。

惨状并没有让狼群感到恐惧，反而更激起了它们的斗志，前仆后继，接连攻击东北虎。

转眼间，七八条狼死于老虎的利爪和利齿下。

老虎的拼死搏杀，让曾庆泉怎么也琢磨不透，老虎为啥要与力量悬殊的狼群厮杀？有悖常理呀！“一撮毛”也糊涂了，人们用“虎”来形容愚蠢的人，也就是傻，可老虎并不“虎”呀！狼没主动攻击它，可它咋要跟狼拼命呢？小魁刚开始看到狼群围住了老虎，心里暗暗叫好：“咬死它！咬死它！替爹爹报仇！”可是，随着厮杀，心头的仇恨渐渐化成了雾，慢慢地散去。他在心里推论着——狼把他们围住了，眼看就要成为狼口中的猎物，他们陷入绝境……此时，老虎出现了，与狼群搏斗，这是为了什么？难道在为人解围么？

不管人们怎么去想，东北虎还是义无反顾地向狼群发起进攻。

可是，老虎的凶猛并没阻止狼群的进攻，狼群聚集着往上扑，凶狠程度不亚于老虎。

一点儿不假，一虎真的难敌群狼。转眼间，东北虎的前腿、后腿和背让草原狼咬出了血，染红了它那美丽的花纹。

“嗷——”

受伤的东北虎被激怒了，它冲出狼群，扑向蹲在包围圈外土包上的一条失掉一只眼睛的“独眼狼”。这条独眼狼见势不妙，刚要转身逃跑，被东北虎一扑给摁倒在地。

独眼狼不甘就这么命丧虎口，一个翻身挣脱虎爪，可是半个身子的皮被撕了下来。

东北虎一甩爪子，狼皮蝙蝠似的飞向半空。

鲜血淋淋的独眼狼发出最后一声吼叫，扑向东北虎，血滴飞溅，在阳光下犹如点点的火星儿。

狼入虎口。东北虎的血口正等着独眼狼，老虎一口咬断了狼的喉管，并把它给叼了起来。

老虎咬死的这条独眼狼就是狼王。

狼王死了。群狼无首。其他的狼见状都胆怯地往后退着，后退着……忽然“哗”地一声朝四外溃散而去。

老虎见狼群远去了，放下那条死狼，舔舔伤口，就朝一片松林缓缓走过去，伤得太重了……

一场惊心动魄的虎狼之战，让躲在树上的人们看得真真切切，不是热血沸腾，而是血液凝固了。

等狼群逃得没影了，大家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才放下来，血液又流动起来，紧绷的神经也慢慢地舒缓。

在观看这惊心动魄的老虎与狼群的搏斗中，不只是小魁心里的仇恨淡化了，就连“一撮毛”都忘记了“打死老虎”的念头，完全被老虎的凶猛和勇往直前的精神给震慑了。

“你还打老虎吗？”他们下了树，老路到“一撮毛”跟前冷冷地问。

“一撮毛”没答上来，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没打、打老虎啊！”

柯浩到小魁身边，搂过他说：“小魁，老虎救了我们……你心中的仇恨该消除了吧！”小魁望着老虎消失的林子，喃喃地说：“老虎救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