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与网

黎倩晗

稍显寂静的清晨，渔夫拉着渔网与饵走向村头的湖边打鱼。他路过杂草丛生的小树林，抬头瞥见了枯树枝上缠绕的白色蛛网，一只蝴蝶在挣扎，双翅微微颤动。几缕温和的阳光透过树枝洒在它的翅膀上，熠熠生辉。而另一侧，一只丑陋的蜘蛛张开了腿趴在蛛网上正慢慢地向蝴蝶靠近。他避开了双眼，心中唾弃蜘蛛进食的残忍与野蛮，继续走向湖边。

  渔夫想多打些鱼，给刚生下小孩不久的女儿补补身子。

  渔夫带上鱼坐上了去城里的大巴，到女儿家。渔夫来不及休息，立马忙着剖鱼、清洗，给女儿熬制一锅香浓的鱼汤，又逗逗小外孙，忙得不可开交，不像父亲，倒像是保姆。住了几天，渔夫想回家了，毕竟一人在家打渔清闲自在些。女儿女婿犹豫着向他开口，想请他留下帮忙带小孩。渔夫看看仰着小圆脸、咬着小手指的小外孫，答应了。

  第二天一早，渔夫赶回家收拾行李。来不及解释、闲聊，他匆匆向朋友们告别，又坐上了进城的客车。在车驶出村庄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心里莫名其妙冒出一种永别的念头，悲凉之感油然而生。

  从此以后，渔夫过上了日复一日的做饭、照顾外甥、打扫卫生的生活，渔夫再也不是渔夫，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

  外孙越来越大，女儿与女婿的工作“忙”了十多年也不见少。老人去接放学的外孙，他站在门口，看着周围几个和他一样站立的老人，他们背影从挺拔到佝偻，他们一样孤单，他们的脑中也许都装着曾经。

  后来外孙越来越大，也不再需要他接送。他在家里待着，看看不感兴趣的电视节目，想想这些年过的日子，摇头、叹息，背井离乡，原来是这般滋味。一天，老人出去散散步，意外看见一只被蜘蛛网困住的蝴蝶。他走上前将蛛网扯断，将蝴蝶送向远方天空，他依恋地看看它美丽的翅膀一如当年远去，他解开了蛛网却终究挣不脱自己的网。

  后来有一天，老人躺在病床上，苍老的眼中微现这些年来难见的快乐，他吃力地、断断续续地念：“老伴儿，我们……捕鱼去……”手垂落下来，他永远闭上了双眼，也许他眼前最后一幕是：热闹的街坊、邻居，是他的鱼，是回不了的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