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半的树
2019-09-10马钧浣
马钧浣
它们同根,同为景,却是不同心。
——题记
這片稻田上长着的这棵树,一看就有上百年的年纪了。
窈窈疏疏的一片麦浪,深深淹没住了这棵树的半截树桩,但随那律动的风带起的一点点稻穗缝隙,还是隐约能看出这株老树的粗壮——总得有两三个人才能合抱起来。这株树的枝干是那样出奇地扭曲,像是在逃脱着空气里的哪一样元素?尽力着,尽力着,抽出一沓沓的叶子,密密分布在那向四周生长的“双手”两侧。我从远处看,这树就像撑着一把翠色雨伞的老者,沧桑,却显尽了稳重。
老树就在学校后面的那一片农田上,我喜欢在走廊上向它观望。那株树的正下边有一户农家,因为他们居住的房子呈蓝色,清清淡淡,与那株高高伫立在它上方的树是那么契合,所以我深深地记住了它。蓝房子人家有一大片的田地,种着齐齐的稻田,就算是我在远远地看,也能判断出那些稻田是多么的肥沃!每天夕阳几分的余晖掉落在那些高长的穗子上,就像天上星扑通进了波澜平湖,似真似幻地反射出亮眼的光芒,却又在不声不响的空隙间吸纳着这光芒给予的温暖,使其越来越肥沃,灿烂得锋芒尽显。
但我想,老树给予它们的福分也一点都不会少。无论刮风下雨,它都不会想着往哪儿跑。它只是那样,用自己新绽的叶子接住往下倾倒的雨点;它也只是那样,顶下了恶劣天气下吹飞过来的狂风尘沙;它就只是那样,悬挂着自己老迈的年纪,挣扎的生存空间,变着样子在守着这片稻田,这户蓝屋农家。
人类是自私的,虽明知尊重,懂得珍惜,记得住文明行事,但他们再怎么顾及所有,也不会去想着一棵树,一棵老迈的树的存在!我们人类一直走,走着走着却丟失了自己。
淳春襄夏,夏茂秋衰,秋后冬至,我在学校的走廊道上观望了老树整整一年。我眼中的这棵树越来越可爱,它像是每一天都埋藏有不一样的智慧。这株老树,好像还很喜欢小孩子呢。那户蓝屋农家里时常会走出几个小孩儿,穿着薄薄的衣服,就那么哆哆嗦嗦地迎着寒风到树底下来玩,拿着树那长长的胡须做秋千;爬上某一根扭曲的树枝上一屁股坐下来,扯着几把绿叶,树也似很开心,随着习风摇晃着脑袋。我从刚刚开始着眼它的叶,到现在深望着它的根,感情毋庸置疑。可是,在冬春再次交际的清明节过后,我见到的就再也不是那株一样的树了。
一把清明的纸钱火,把它燃成了墨黑色。不过,靠近蓝屋农家那一边的叶子却仍像之前那样,泛滥着迷人的绿色,扭曲的枝干像是吸取了想要焚烧它的火焰一样,幻化得更加油亮;而另一边被火焰焚烧的树,好像已经失尽了它最后的生机,枯萎着,耷拉着,萎缩的树皮脱开了紧密的树桩,最终烂了半边木心。
每天清晨太阳初升的地方,划定成了这株两半的树的分界点,一边继续为着人们为着世界,一边则彻底放弃了心,留给“文明”的人类一个可耻的笑。
你或许做得到谅解一个人,做得到尊重一群人,体现你应有的文明,但你能否做得到文明着对待大自然里的每一样生命,珍惜世界里每一个个体的痕迹?无论你是有意而为还是无意之行,都请你,你们,文明善待身边的一草一木,一生一息。文明没有一点点的局限,要是连最简单的生命都无法认真对待,还谈什么文明待人呢?找寻最初的自己,找寻丢失的我们,文明就在我们身边。
那株两半的树,至今伫立在学校后头的农田里,它的下方有一栋蓝屋子,不信的话你可以自己去看看它那两半的心。
静下心来,看一棵树
写一棵树,想写好,不易。需要你静下心来,好好地观察它。琢磨它,发现它周围的环境,找出其中它最显著的特点,再与人物勾连起来,一篇文章的轮廓才能慢慢勾勒出来。换言之,这是写一种景物或事物的常规操作,但真要下笔,却是千难万难的。因此,当看到本文不仅接着这样的脉络写成了,而且还写出了一种历史感和烟火气,不禁佩服作者的写作功底。
一株两半的树,一段久远而现代的文明,一种独特的生活方式,带给我们的都是画面。读之而心生联想,大约是文章成立的一大证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