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四大国立博物馆藏中国文物之概况与启示
2019-09-10◎陶璐
◎陶 璐
(上海魔力芯动教育科技有限公司 上海 200050)
从曜变天目茶碗到唐王羲之书法作品摹本之《丧乱帖》,与我们隔海相望的日本收藏着众多连这些文物的故土中国都无缘得见的稀世珍品。这些文物虽未保存在中国,却不代表着这些文物从此就与我们无关。它们中蕴含的历史信息、艺术价值与学术价值,仍然是中华文化不可分割的部分。东京、奈良、九州和京都四大日本国立博物馆历史悠久、藏品丰富,在日本博物馆系统中占据了举足轻重的位置。了解这四大博物馆中所藏中国文物的综合情况并思考如何看待这批文物以及如何发挥这部分文物的价值显然非常必要。
一、所藏文物概况及流转过程
(一)概况
根据四大博物馆对外公布的藏品数据,东京国立博物馆内收藏中国文物2609件,奈良国立博物馆496件,京都国立博物馆1539件,九州国立博物馆109件。文物的种类从书画作品、青铜器、陶瓷、玉器到文献、石刻等林林总总,不胜枚举。藏品的年代跨度也从新石器时代二里头文化彩陶到明清书画瓷器[1]。
图1 雪景山水图
表1 文物清单
其中认定为国宝的有16件,认定为重要文化财产的有115件。国宝级别的16件文物中有15件是书画作品,1件是唐时代的七弦琴(详细参见正文文物清单)。日本国宝之梁楷的《出山釈迦図·雪景山水図》。梁楷是南宋时期特立独行的名家代表之一。他用系列化的作品呈现了从传承到求变到稳定,直至对自我风格的超越,比较完整地体现了一个画家对绘画语言本体递进式的探索[2]。梁楷早期的作品构图繁密,造型严谨,而后期从繁到简,随意自由。《雪景山水图》就是他早期的作品,而反映其后期自由随性风格的代表作《泼墨仙人图》现今收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馆。其作品的珍贵不仅仅体现在其艺术价值上,如果从他不同时期作品去窥探当时改朝换代的时代背景与他的从师从仕和禅宗的相关经历,也会有很多的收获,可以说他各阶段作品中所蕴含的历史价值与学术价值都是很高的。
(二)流转过程
中国灿烂的文化一直深深吸引着大洋彼岸的日本,因此中国文物向日本的流转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
第一次鸦片战争是文物流转性质的一个重要转折点,与当时中国的历史背景有着分不开的联系。当时的中国风雨飘扬,腐朽的清政府即将覆灭,列强觊觎中国的各种资源,领土主权都无法保全,文物的命运也必然跌宕起伏。第一次鸦片战争前的流转是较少且不连续的,大多是出于对中国文化(特别是禅宗文化)认同,基于公平交易的收藏行为。而第一次鸦片战争之后的流转则参杂了倒卖、掠夺等其他的诸多性质成分。有因为清政府无法支撑自身经费与而不得不抵押或出售的,有义和团运动中被变卖的,有火烧圆明园事件中被抢掠的,也有破落的亲王满族高官为求自保到处贿赂贱卖的。而辛亥革命加速了王朝体制的崩溃,以此为契机,来历各异的文物,汇成巨浪,在各国古董商的引导下涌向了日本和欧美。如东京国立博物馆收藏的雍正古月轩《梅花文图盘》,这是日本唯一一件被指定为重要文化财产的清朝瓷器。经过对这件文物出现在日本的时间以及日本收藏家广田的回忆,大致可以推测这件文物的流转过程是:(出自)清政府——香港银行(担保)——沈吉甫(购买)——山中(再购买)——广田(斡旋)——横河(购买,捐赠)——东京国立博物馆(收藏并且指定为重要文化财产)[3]。
在此之后的抗日战争时期和“文革”中,大批文物同样受到了重创。1949年10月以后,我国一度告别了大量文物外流的历史,然而20世纪80年代以来,在非法利益的刺激下,国内外不法分子相互勾结,掀起盗窃、走私文物的狂潮[4]。
二、所藏文物的价值体现
这些文物作为中华文化最直观形象的代表,在日本展现着自身的价值。日本四大国立博物馆对这些文物的利用是多方面的,方法总结而言大致有如下几种:
1.常设展览。四大博物馆几乎都有相关文物的专属展厅。如奈良国立博物馆中常设的《中国古代青铜器》展馆常年对观众开放,公开展示的青铜器共计42件,其中不乏孤品。
2.举办特展。特展的作用在于通过系统性地展示某品类藏品,让人们直观清晰地了解这类藏品的历史发展、时代特色等。如东京国立博物馆将于2019年4月至7月举办《中国古代青瓷》的特展。届时将展出36件东京国立博物馆从明治到平成150年间收集的中国瓷器中的精品(部分展品见图2)。
图2 中国古代青瓷
3.海外主题展览。日本四大博物馆很重视国际间的交流,几乎每年都有与中国各博物馆合作的主题展览。如2006年东京国立博物馆与上海博物馆合作,在上海博物馆举办了主题为“中日书法珍品展”的海外巡回特别展览。通过向民众展示两国书法作品中的精品,介绍书法的起源发展以及中日两国各自的书法特色。期间书圣王羲之的《丧乱帖》《孔侍中贴》因为是首次在中国展出,更是引起了中国社会的广泛关注。
4.学术研究与成果发表。如京都国立博物馆馆刊《博物馆Dictionary》205号《奇想画家描绘的花鸟图百鸟万岁图》中详细介绍了作者苏仁山的生平,个人风格、创作背景以及该画作的特点。
5.教育活动的组织与开展。如2014年东京国立博物馆举办了面对小学生的博物馆奇妙夜之《亲子佛像探索》的教育活动。通过答题和主动探索观察的模式,向他们介绍亚洲佛像的相关信息。同年还举办了《挑战赵之谦与北魏书法》的主题教育活动,让小学生选择自己喜欢的赵之谦的字帖进行临摹(图3),并可将临摹在扇子或彩纸上的作品带回家。
图3 参与活动的小学生
三、如何看待和发挥此类文物的价值
由上所述,这些珍贵的文物在日本发挥了开启民智、开拓民众眼界、扩大博物馆影响力,实现国家间文化交流等等诸多的作用。笔者相信,这一切与日本文物工作人员对这些文物怀抱的责任感是分不开的,正如日本书法家山中翠谷先生所说,“最好的东西(王羲之作品)保存在日本,如果我们不加以研究就太可惜了。”而同样的,我们也应该对这些文物怀抱着足够的责任心,有相当一部人认为,这些文物最理想的归宿就是故土。近年来,我国通过外交手段、司法手段以及民间收藏家在国际拍卖会上的回购确实从海外追回了一部分流失文物,但文物的追索实际上仍然面临重重困难。因为流出国往往强调与之相关的伦理、道义,而流入国则强调现行的公约及法律的具体操作[5]。本论文不着重讨论追索文物的途径,而旨在思考认识到这些文物回归故土可能性渺茫的前提下,我们应该如何科学地看待和活用这些文物。
首先,这些文物是中华文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这些文物的本质是“炎黄子孙的历史创造或遗迹”,其他所有的认识都应该是在此基础之上的。文物不是单独存在的,它与当时的环境、社会等其他相关信息共同构成一个整体,所以不管它保存在何处,它与生俱来的内涵信息不会改变,被创造于中华文明的事实不会改变。其次,它们是历史的见证者。这些文物见证了近代中国耻辱的过去和列强对中国的无度抢掠。最后,它们是文化传播的使者。随着文物的流出,中华文明也向全世界展示着独特的内涵与魅力。21世纪的今天,我们仍旧可以在文字、宗教、饮食等方方面面看到中国对日本的影响,比如日本到如今仍然保持着过端午节、中元节的习俗。
而关于如何利用好这些中国古代文物讲好中国故事,可以从如下方面开展工作:
1.调查记录文物细节,编写名录。这项工作不仅有利于系统性地了解中国文物,为某一类属文物的研究充实研究资料,也可以预防博物馆收藏的文物或文物资料丢失或损坏而造成的不可挽回的情况。如中国国家博物馆曾经出版过《海外藏中国古代文物精粹》系列丛书,其中的日本卷以泉屋博古馆为研究对象详细记录了藏品的信息,可以说是这方面工作的成功先例[6]。
2.揭示内涵信息。文物的生命在于揭示和发挥它的价值。研究时既可参考内部信息也可参考外部信息。所谓内部信息即保存在国内的同时代或同类文物甚至不同类别文物的信息,通过交叉对比解读文物更多的信息。而外部信息是国外的文物资料及相关研究成果。如日本四大国立博物馆的官网,因为官网中的信息量是非常庞大的,不仅有文物名称、文件号、简单描述、时代、产地、材质、工艺、尺寸、款识、来源等,很多文物还有著录信息以及专家意见,对文物的研究和内涵发掘很有助益[7]。
3.数字化处理。数字化处理的工作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信息录入;二是文物推广。信息录入的工作对技术要求并不高,但却非常重要。现在博物馆的文物藏品动辄数百万件,在这种情况下博物馆藏品管理必须从传统的手工登编向数字化转型,运用数字技术进行数据采集分析和管理,并进行数据储备,确保珍贵文化遗产的安全持续[8]。特别是海外文物,通过互联网、移动端可以让更多的人群更方便地接触到这部分文物。随着科技的发展,可以利用的手段越来越多:建设文物信息的检索网站,介绍文物细节的手机应用,设计文物全息影像展厅,根据文物数据3D打印文物模型用于展示或教育,需要对文物进行数字化处理,都将赋予文物新的生命力。
4.加强国际交流。国际交流的需求和作用是多方面的,宏观层面比如数字化博物馆建设中组织机构的变革;管理政策等非技术层面需要国际间的交流合作,文物流转追索的国际公约,法律机制的确立需要国际间的交流合作;微观层面比如向日本借用相关文物举办特展或者就文物修复、文物保护等方面交流经验等等。全球化和大融合是大势所趋,没有可以孤立于其他学科而开展的学科,也没有可以独立于世界而存在的国家,文物保护和利用领域的过去今天和未来都不能忽视国际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