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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河弯弯

2019-09-10贺楚建

西部散文选刊 2019年11期
关键词:刘氏沙河宗祠

都说“百川之水向东流”,然而,衡阳东乡有条不起眼的小河,不按照常理出牌,它从罗霄山深处,一路向西,涌入冠市镇内。

这条河,叫沙河。

弯弯的沙河,源远流长。它从历史走来,从大山深处一路潺潺而流,养育着万物生灵。冠市街、古皇山、刘氏宗祠、将军府、青年水库、杨武断桥、古树古井、龙王庙、保庵寺、罗家祠堂……矗立于沙河两岸,给那里的山山水水披上了神秘的面纱。

如此神奇的弯弯沙河,工作再忙,天气再热,我也要去看看“庐山真面目”,听听那些神秘的传说。月前,我与一帮朋友走近了它。

“泥巴吃不得。”人人皆知,人人也不能吃。可古皇山上有一种泥土,能吃。

如此神奇的古皇山,刚一到,我就迫不及待地在梅盐村罗主任带领下,来到古皇山半山腰。

只见村民挥锄挖开一层层泥土后,露出了一层白色的泥巴。

罗主任说:“过去饥荒年时,穷苦人就是靠它死里逃生,我们管它叫‘仙泥’。”

他看着我们一脸的疑惑,接着说:“相传炎帝神农氏,为人类遍尝百草,教种五谷。有次从安仁来到此山找寻百草为药,看到穷苦人因饥饿而死伤,便指泥为食。后来山顶上出现了一口泉水,甘甜可口,四季常清,汩汩而流,养育万物生灵。这片泥土从此成了‘仙泥’,我们又叫它‘观音土’,古皇山又叫‘皇帝仙岭’……”

他抓起一把“仙泥”,扬起头看着我们:“小时候,家里穷得无米下窝时,我曾看到父母亲,用‘仙泥’做成小丸子,用水煮熟后,饥饿的我吃过,但不能多吃……”

我一怔,凝视半刻,此情此景,令人动容,感慨不已,想不到脚下的泥巴有如此的神奇与伟大。揣着敬畏与仰慕,我卑躬屈膝,轻轻抚摸,仿佛跻身于民不聊生的饥荒年代。又轻轻捧起,细细揣摩:白色,小的如黄豆,大的如蚕豆,又似“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美丽珍珠。至鼻下闻了闻,散发出大自然绵绵淡雅的芬芳气。

抬眸远眺,那层层叠叠、饱经风霜的泥土,扬举着飘逸的奇树野花野草,从河谷深处欢呼而上,从遥远的山间翻滚而来,把“仙泥”的芬香洒向远方。

仙泥,虽出身低微,却品德高尚,既不开花晒美,也不自我膨胀,更不威风八面,而是用泥土的芬芳呈现自己另一种美。我不得不佩服大自然的神奇功夫,总能给人美好,让人遐思。

我想,仙泥,或许就是经过沙河水千百年来浸润熏陶所致吧!?

如果说古皇山让冠市镇披上了神秘面纱的话,那么冠市街高岭一座400多年“刘氏宗祠”古建筑,以及山水灵秀的奇特地形,则让人有置身于中国古文化及清幽中给人以清香澹泊的感觉。

很久以前,这里因出产陶罐而远近闻名,老辈人叫它罐子街,解放后改称冠市镇。镇西边有一条完全由岁月刷亮的小道,一路延伸而去,便是高岭的“心脏”。

这里人才辈出,仅清代光绪和咸丰时期,就有21人受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嘉奖,改革开放以来,多人出任省、市、县级领导干部。老辈人说,是刘氏宗祠和六座象形山在保佑刘氏后裔蠡斯衍庆。

沙河伴路蜿蜒并行,俯瞰河水清澈,两岸一片翠绿。水鸟从河面掠过,波光潋滟,远眺水天一色。这里有龙形山、牛形山、虎形山、象形山、蛇形山、龟形山,形成奇特“回龙”地形,并肩挽手,如墙似壁,犹如一把古铜锁,守卫刘氏一方山水,俗称“六形显圣”。两棵古树守着两口古井,相伴750年了,在“回龙”地形顶部,传说是龙的角和眼。古树飘垂下的柔梢,用自己青翠为古井遮风挡雨,默默奉献自己的柔情与深爱。还是男女青年崇尚信物,皎洁月光,相拥树下,互诉衷肠,为的是见证他们的爱情地久天长。古井泉水源源不断,象征刘氏财源滚滚。古树是重阳树也是长寿树,象征刘氏生生不息。抬头仰望,膀大腰粗,浓荫馥郁,满目青翠,阳光挤进树缝,斑斑驳驳洒满一地金黄。树上百鸟啁啾,地上鸡鸣犬吠,真可谓“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微风徐来,阵阵芬芳,置身其中,恍若“山在天之中,人在仙境里”,使你不得不放慢脚步细细品味这安谧静美。

这风水宝地是刘正辉后裔看中的,于公元1637年在龙形山建立刘氏宗祠,坐北朝南,古树像两个扶手,六座象形山似护卫列兵,宗祠似坐在“龙椅”上。前方是一片广阔梯田,一直延伸至深谷处。门前一口水塘,依然清澈透明,鱼在水中游,云在天上飘,似乎在告诉人们,宗祠虽遭天灾人祸的蹂躏,但都化险为夷。建筑构图精美,工艺精湛,既有精雕细琢,又有简练粗放。那千姿百态的动物植物、云水日月及人物图案,纹饰纷繁复杂,精美绝伦。宗祠内有36条龙,12只凤,第一进前廊顶棚棂格天花嵌五彩瓷盘,在我市绝无仅有。门额遒劲有力的“刘氏宗祠”四字,浑厚沉雄,奇伟秀拔,再配上大门两侧的石雕雄狮,更添异彩。建筑以28根木(石)柱支撑,象征天上28星宿集聚宗祠,保佑宗祠千秋万代。

这座积淀最沉香、保存最原真的刘氏宗祠,令人肃然起敬,是湖南省重点保护单位。

解放前这里因有古树古井,曾是衡阳、相市、安仁等商贾过客的择站处,更是心灵的港湾,故此处多了一份神秘感,此地也多了一份灵气。行人在树下休息,喝井水解渴,养精蓄锐后继续赶路。井水养育着方圆几百户人家,很少有人患病,高寿者很多。

这奇特地形造就奇特现象和风俗。

解放前,晚上古树古井周边有很多乌龟,天亮就跑了。解放初,龟形山有一农户房屋挖地基时,居然挖出数百只乌龟。附近至今每年扫墓是农历10月份,传说,古时有位将军外出打仗,错过了清明扫墓时机,直到10月初才回乡扫墓。红豆腐更是饮食文化一绝,这又有个传说,古时,农人到广东挑南盐,主妇把豆腐用树叶包好,时间一长,慢慢变成红色。后人经过不断改进,今成为雁城十二大名菜之一,美其名曰“石鼓赤玉”。

我不由得吟誦起描述这一带地理风水的古诗:“后坐玄武财源广,左靠古皇飘玉带,右靠相市云飘扬,前朝火德人丁旺。”

都说“一方山水养一方人。”的确,在这片土地上就是最好的诠释。

不远处的衡阳古城,是震惊中外的“衡阳保卫战”旧址。

这里曾是,1928年朱德率部队投奔井冈山时,被三路重兵阻击的地方,当年鲜血染红的沙河,此时正好被如血的红日融化。

跨过冠市大桥便是冠市红花村。屋檐下,坐着一位耄耋之年、腰驼背弯的清瘦老人。他,就是当年14岁时与地下武装人员活捉国民党一个连的老军人———贺文新。

见到我们,他那满是皱纹的脸上堆满了笑容,我快步上前握住他布满老年斑的手。

院门外的叶绿了,绿满了炎炎的夏日;花香了,浓了六月风情;树上洒下的鸟鸣声,惊艳了流年往事――

1949年3月,14岁的贺文新在兵荒马乱年代,秘密加入了地下组织。他这一壮举意味着勇气、信念和希望。此时贺家屋场已驻扎国民党一个连,欺压良民,为祸乡里,无恶不作。

在8月某天月黑风高的夜晚,我武装人员从衡阳出发,悄悄逼近冠市街。为了不伤害百姓,必须活捉这支国民党队伍。

由于贺文新平时与国民党官兵混熟了,加上年龄小,不会引起怀疑。经过他机智地里外接应,我军不费一枪一弹,正在睡梦中的国民党官兵全部被活捉。

10月,冠市解放,贺文新参加了人民解放军,在樟树脚、九龙等地,上山打土匪,配合地方土解工作,期间受到上级嘉奖,立了二等功。

1954年转业时,政府安排他到市公安局工作,他却回家务农,一干就是一辈子。

这房子坐落在沙河旁快一个世纪了,挂在墙上的“革命军人”“二等功”等锦旗和奖状,也早已被岁月的烟火熏得发黄。老人家不愿离开这偏僻老地方,甘愿终生与弯弯的沙河作伴。

看着老军人,我鼻子一阵阵发酸:老军人老了,满口牙齿老化掉了,脊梁被日子压弯了,乌发被岁月洗白了,面对生活,从来不曾有一丝抱怨。

我拿出奶糖轻轻地剥开,又轻轻地放进他嘴里。我想,当年他冒着生命危险鬧革命,今天,我们应该让他享受到新时代的幸福和美好。

不觉间太阳已立头顶,我们依依不舍地与老人家道别,向坐落在梅盐村沙河上游的“将军府”走去。

“将军府”,是国民党上将贺耀组的女婿———国民党将军罗渭滔故居。从小聪明过人的罗渭滔,在山河破碎、国家受辱之际,他热血沸腾,斗志昂扬,硬是在战火纷飞年代,跟随他岳父南征北战,英勇抗日,为抗日的胜利立下了不朽功绩。抗日胜利后,他舍小家顾大家,远离家乡来到甘肃省任行署专员时,为老百姓做了不小实事,做出了较大贡献,深受百姓爱戴。遗憾的是,解放初被错杀。

抬头仰望,“将军府”高俊挺拔的牌坊大门,冲入云天,极富气势。四周高约三米的围墙,既显开放,又护宅室。门楼多以青砖建造,采用磨砖雕花工艺,再配上玲珑剔透的砖雕与木雕,更显大门的独特风格与庄重大方。跨越大门,是一片足有两百多平方的庭院。院内不知名的花草树木,不甘心长年累月固守在狭窄的天地里,倔强地攀爬围墙,努力地抬头四处张望外面五彩缤纷的大千世界。穿过岁月,我仿佛看到了罗渭滔,手握书卷,时而神态凝重,时而遥望远方,时而掩卷托腮沉思,担忧水深火热中的同胞与国家的兴亡。

走过庭院,一座欧美式古建筑风格呈现眼前,青砖黛瓦、粉檐翘角、古色古香的建筑,结构布局精巧,阳光充足,其花草、人物图案造型,仍然栩栩如生。房、阁、井,浑然一体,左右既有天井,两旁又置水缸,作防火之用。置身其中,给人一种格外安宁与一种清新舒缓之感。但坚实外墙上的斑驳陆离,却彰显了这座古建筑被岁月侵蚀的独有历史和坎坷经历。

远眺,历经风雨、饱受百般“劫难”的“将军府”,像一位老态龙钟、闭目养神的老人,端坐于沙河旁、大自然山水间,守护着一方山水。

望着明净的天空,碧绿的沙河,我不禁感叹:没有前辈的浴血奋战,何来后世的万里江山??

“琳罗塘不亚于欧阳海灌区。”这个琳罗塘就是位于冠市镇柏潭村深山里,被群峰环抱起来的青年水库,水库面积近百亩。

这里山幽、水美、林秀。喝泉水长大的青年水库,四周树木葱茏,四处飘散着水土与树木的淡淡清香。它身姿妙曼,水中有岛,水下有泉,水绿鱼肥。水底动如脱兔,水面静若处子。

如此水天一色优美的环境,吸引着鸟儿叫得声声响,鱼儿跳得步步高。

生长于冠市的我居然不知道有个青年水库,我为自己的孤陋寡闻而羞愧。

陪同的村干部小王告诉我:如果雨天来看景,更是美不胜收。雨来时,山峰在云雾雨幕中若隐若现,景象变化莫测;雨停后,漫山的云雾与匍匐攒动的人间烟火弥漫于青年水库周围。远眺,那层层叠叠匍匐攒动的云雾,从河谷深处欢呼而上,从遥远的山间翻滚而来,把水库的芬香洒向远方。如此神奇的云雾不久却又烟消云散,天空又变成最澄碧的蓝天,飘着最柔软的纤云,蔚为壮观。

我正听得出神,突然,寂静安宁的水库中一群鸭子,见到不速之客的我们“侵犯”它们的地盘,个个伸长脖颈,探头四处张望,推推搡搡,“嘎嘎嘎”高呼四散,努力扑打着水面,如雷贯耳,水花四溅,银光闪烁,荡漾层层浪波。它们就像一群少不更事、嬉戏打闹的孩子,时而呼喊,时而飞奔,一心只想冲出深山,看看外面五彩缤纷的世界。于时,水库沸腾了。水中的岛似乎在“长江后浪推前浪”中左右摇摆,宛如一艘气势庞大的“航空母舰”,像是要驶向远方,承载着过去、现在与将来。

水库似乎懂得乡亲们的艰辛与不易,更明白它的一切是乡亲们腻予的,所以它知恩图报。每当“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时,水库乐此不疲地承载巨大的压力,为农田源源不断地输送着清凌凌的泉水,给万物注入生长的“血液”,真可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顿时,大地沸腾了,充满着一片欢声笑语。每当春末夏初,雨季来临时,它俨然一条“巨龙”,又如一把古铜锁,用整个身体紧锁奔涌而来的天雨,任凭如注的天雨扑大水库,它巍然不动,守卫着一方山水,为的是保障农田的灌溉,不漏掉一滴“贵如油”的天雨。越聚越多,越聚越强的青年水库,正所谓“积水成渊,蛟龙生焉”,并忠实地默默地守护、“伺候”着满满一湖的天雨。

别看青年水库其貌不扬,但它的透明让你完全看到了它的清澈与洁净。上善若水,水造万物,却不与万物争高低。它既不开花晒美,也不自我膨胀,更不威风八面,而是用水土的芬芳呈现自己另一种美。

如此天造地设般的水库,让我屏气静心,听着心花怒放,看得一阵傻乐。

村干部小王接着说:“水库周边正在投资栽种山茶树,为的是提高青年水库的品质,让更多的人走进柏潭村,走进青年水库。不久,这里将更迷人,吸引更多人来此旅游观光。”

我深信不疑,对他竖起大拇指,笑着频频点头。?

夕阳走西,大地洒下一片余辉。冠市街、古皇山、刘氏宗祠、将军府、青年水库、杨武断桥、古树古井、龙王庙、保庵寺、罗家祠堂……与现代民居掩映在沙河两岸的丛丛绿树中,逶迤横亘于天际,再配上弯弯沙河水中那漫卷的夕照,步步有景,处处有道不尽的佳话。凝眸远眺,就像一幅浓墨重彩的山水画,一直从眼前延伸到你的心里,镶嵌于大自然山水间。

我感慨万千:天下晚霞,唯此壮观!

———选自中国西部散文网

作者简介:贺楚建,湖南衡阳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报告学会会员,湖南省散文学会会员。作品散见于《湖南日报》《山东散文》《鸭绿江》等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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