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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卫故城(组章)

2019-09-10刘佩枫

散文诗世界 2019年1期
关键词:故城城堡草原

刘佩枫

大风起兮云飞扬,我眼含热泪遥祭坡马故城。

伫立在这片高原净土,哈萨克族牧羊人额上布满的核桃皮般黄褐色斑点,仿佛就是历史的眼睛。

遥望这片高原,世代相传的古老故事从我躯体穿过。

我便独自一人,以酒壮胆,载酒行歌,一路慷慨畅怀奔赴远古之约。

那些飘然的灵幻,一次次世事沧桑的演变,使坡马故城的碎片到处散落。

落日的余晖洒落在了残墙土埂之上,一阵来自西天山的颶风,吹走了故城中一切鲜活的生命迹象。只有一些支离破碎的陶片散落在泥土中,倘能让后人拼凑出一些汲水熬茶的日子。

黄土夯垒的高大城垣终将要垮塌,纵似千年铁营盘,终归尘土。

曾几何时,在中国地理的边缘位置,一些不知名的神秘人物用黄土夯筑起了一个聚集思想的中心。

我们已无法考证坡马古城是军事要塞还是某个草原游牧民族王者歇脚的“冬窝子”。

只有四方的城垣横卧在开阔的原野上,像一条死而不僵的时间之蛇紧紧缠绕着千年文明留存的神韵。

逝者如斯夫,一架风雨洗白的马肋骨是那个英雄的祭品吗?起风了,黑沉沉的天似乎吞噬了一切生灵,怀揣着勃勃跳动的心脏,试问苍天厚地,谁来放牧风云?

强壮的生命从来不择地而生,小小的城垣限制不了这些游牧人的思维。

坡马古城对他们来说,只是用来暂时贮藏祖先灵魂的一种容器而已。

游牧人骏马的蹄印像根一样把族群繁荣昌盛的祈望衍生到草原的各个角落,横向与纵向都在融合贯通。

坡马的土壤才一寸多厚,多少灿烂的文明都随着雨雪流失在石隙沙漏,尘埃落定,故城寂寥。

拂开历史的烟云,骏马一路嘶鸣,吐纳真气原音响彻原野,此刻谁又是真正的骑士。

寂静的草原上,黑骏马披着长鬃在曦光中一上一下地扬头。

山鹰在天空俯视着牧人平静的生活,帐篷前的溪水潺潺地流向远处的河流。

一顶顶白蘑菇似的帐篷扎在辽阔的草原上,让牧人的生活免受风雨侵袭。

我的内心筑起一座城池,身躯就是巨大的黄土垣。

北风掠过高扬的白杨林,叶片簌簌响起一种死亡的声音。

谁是为时间守城的战士,谁是为时间攻城的战士。

谁是为时间筑城的战士,谁把松散的泥土夯实,重温筑垒的使命与困惑。

战士牺牲后失血的嘴唇还残留着从恋人嘴唇上撕下来的吻。风中,一丝不挂的杨树林在秋风中颤抖,金黄的落叶铺满环城的小路。

我的笔时时如一根利矛,经常把自己的内心刺破,用流出来的鲜血来润滑历史生锈的车轮。

草原英雄的形象没有被城堡所孤立。骏马对游牧民族来说就是一个流动的城堡。

我在用考古般的真实来再现筑城的事件发生与毁城的人物命运,妄想让沉重的历史变成轻松的戏说。

我在黑暗的时光之林“喂养”了一匹白驹。

它全身雪白,口衔带露的春草,屹立在特克斯河与木扎尔特河交汇处。

我乘着它穿越时空,在原始与文明、生命与死亡之间。

然而没有人可以正确地追溯一个城堡的历史源头。

一颗领悟幻世的“灵犀心”畅通了;一双看破现世的“千里眼”睁开了,游牧人的信仰在马背上颠簸着,一座山,一湖水,一片草就足以让他们顶礼膜拜。

也许天下母亲以平凡的一生,夯筑了一座生命的城。

春天临近,坡马的原野上,风依然很阴冷。

而那个骑在白驹上的女人,看上去像是夕光剪影的幻像。

她紧紧勒住缰绳,仿佛想让飞驰的白驹停下来,她的头埋在胸前,垂落的几络青丝在瞬间被一种神秘的闪光浸染成了白发。

她曾经是城堡的主人吗?如果不是我的母亲,一定是你的母亲,或他的母亲。

天下作古的母亲那满是忧伤、潮润的脸庞在古城门口时隐时现。

风吹蔓草沙沙地响,她最轻地挥手别过,翻飞的草叶抑制不住沙沙地露泪滑落。

时光之蚁噬咬着我的身体,不舍昼夜地从大脑,心脏,骨髓里搬运生命贮存的物质。

我把祖先的灵魂和肉体安顿在这座古城中。

这片染着脐带血的土地,我深深地眷恋你。敞开的胸怀,挺起的脊梁骨,坚守着理想、爱情、美梦、青春、情人、声音、气味、生命。

我掰开用牛粪火煨热的馕饼充饥,强忍着血肉模糊的疼痛向天询问着命运,干燥的风吹裂了嘴唇,渗出血水。

我宁愿向时间交出自己的肉体,也不愿意交出心中的古城。

我心中的坡马故城,净土夯筑,大门一关,生命栖息在里面,风雪咆哮在外头。

我心中的坡马故城,布满了韧性苦草。历史风云骑着白驹冲进我的身体死去,大片大片的火烧云燃起了无边的叹息和哀恸。

火辣辣的阳光拧成了赎罪的鞭子,不停地抽打流淌汗水的脊背,抽打生命垒起的高地,抽打吟唱情歌的嗓音。

蓝天不是天国的屋顶,是鸟儿翱翔的天空。

苦难炼成了我一副可以病中取福、哀中求乐的豁达精神。草原上的马儿依然保持着闲庭碎步和从容奔跑的古老姿态。

时间的城堡,幽灵的城堡,一个人守卫的城堡。

光阴与记忆夯实的城垣内部喧哗又骚动,温情又暴力。

那些悲伤的眼神,绝望的哭泣,迷茫的脸庞,粗糙的力量裹挟着尘埃落定。

男男女女,形貌奇异的先人的魂灵在城堡周围徘徊,我不过是作为他们梦想和欲望的持续守卫者。

飞驰而逝的白驹驮着生命闯进了一座恍惚的时间之城,凝固的时光如一地的碎银,却无法买卖一份可以辨别的真情。

死神的内心震动了,所有的地下水涌出井口,英雄现世,那明净的眸子,连金银屑也揉不得啊。

边地汉子,棱角粗硬的五官透出蛮悍,持着直逼内心的矛,攥紧一截历史的紧要关节,站在城堡的废墟之上捍卫一个种族的文明。

英雄的背影远去,历史的画面已被漫天黄沙渲染得模糊不清。

朔风动白草,边马有归心,壮士一去不复返,断肠人在天涯。

时光如柔情的水,一点一滴洞穿了生命最坚硬的造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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