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胁珍稀植物,长江流域有条“烧柴带”
2019-09-10
长江流域及其以南地区有丰富的森林和绿地资源,堪称“中华绿芯”。但记者走访中也发现,长江流域大别山区、武陵山区、三峡库区、云贵高原及横断山区,广袤的农村仍然存在普遍的“烧柴现象”。在不少地方,群众生活、生产大量燃烧木柴,不仅造成空气污染,损害群众健康,还消耗大量森林资源,威胁珍贵稀有甚至濒危植物物种安全。
大量烧柴导致“村村点火、户户冒烟”
春节期间,记者来到长江上游的三峡库区采访。
在海拔1800多米的一个村庄,50岁农民老余家的院里,一大堆劈好的木柴格外引人注目。“村里人现在还普遍烧柴,这些柴火都是从附近的山上砍下来的,有灌木枝,也有大树干。”老余指了指远处的一座山包说,以前村里的山上都是树木,这些年树木被村民烧掉后种上了农作物,如今柴火越来越不好找了,要跑到很远的高山上去找。老余介绍,村民们平时烧的柴主要是山上的松树、黄桷树,一年下来要烧3、4吨,除了煮饭,还要取暖。
在位于长江中下游地区的大别山区,记者发现,近些年随着脱贫攻坚不断推进,群众生产生活条件和公共基础设施都得到了极大的改善。唯有烧柴,仍保持着过去的传统。每家每户院子里的“标配”,是堆放着整齐或者胡乱码起来的柴垛。到了饭点,几乎每个村庄都是炊烟袅袅,虽然景致很美,但村庄里到处弥漫着烟味。
在长江流域不少山区,因为烧柴而“村村点火、户户冒烟”的现象比比皆是。很多地方发展农产品加工业,一些小企业、作坊也大量烧柴。有的茶厂厂区内外堆满了几米高的“柴墙”,据说是为开春采茶后“炒茶”备用。其他如油坊、山货加工作坊等,也有类似景象。
珍稀植物被当“杂木”扔进炉膛
三峡植物研究所所长向秀发长期在长江沿线野外考察,对三峡库区的珍稀植物很有研究。近年来,他有过多次难忘而痛心的考察经历。
“去年3月,我在长江中上游的一个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考察,看到农户家里的一捆柴火里有20多棵篦子三尖杉,这可是国家的二级保护植物啊!”向秀发说,“这种植物长得很慢,要几十年直径才能长到5至6厘米。这一刀下去,一棵珍稀植物就没有了。”
“去年6月,我在另一个国家自然保护区,看到了一根3米多长、直径20多厘米的润楠,被村民砍回家当柴烧。润楠也是二级保護植物。”向秀发说。
据向秀发介绍,除了珍稀植物,一些濒危植物如红豆杉也会被群众当柴烧掉。“前年,我在一个保护区,看到有群众把红豆杉砍了烧。上前一问,才发现老百姓不知道这是红豆杉,把它们当成了‘杂木’。”
但这些“杂木”,其实是经济、生态价值都很高的“嘉木”。中南林业科技大学资源与环境学院教授喻勋林说,长期以来,老百姓在木工师傅引导下,认为椆树、栎树等优质硬木树不好锯不好刨,制作家具或做建筑构件难以加工。而这些树当柴烧很耐烧,因此百姓喜欢砍。但其实这类树长得慢,价值极高,是做高档家具的好材料。
受访生态学家认为,植物是生态多样性的重要一环。千家万户砍柴烧柴,不但会对生态环境造成破坏,而且会对生物多样性产生深远影响。在生态敏感的长江沿线,这种影响更为明显。“比如杜鹃,关乎蜜蜂采蜜。如果这种植物没有了,蜜蜂就没有办法生活了。再比如茯苓,没有松树下面的菌是不可能生长的。如果没有了松树,自然也就没有了菌,更不会有茯苓了。还有天麻,需要树根上的蜜环菌,否则就无法存活。”向秀发说,动物对植物的依赖不仅是食用,甚至还有药用的需求。可以说,对植物的破坏,其影响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群众烧柴除了“习惯”更多的是无奈
近年来,随着国家基础设施的持续改善,煤、电、气等能源进村入户,给群众带来更多的燃料选择。为何长江沿线群众仍热衷于烧柴?
一些群众表示,他们烧柴也是迫不得已。“煤比较贵,今年是850元一吨,一个家庭一个冬天要用约2吨煤,花一两千元钱,不划算。村民们闲暇时,到山上去砍些柴,这些钱就能省下来了。”受访的农民老余说。
另外,有的木材材质差、用途少,也是群众砍来当柴烧的重要原因。老余说,村里种的树卖不起价钱,但又不敢种名贵树。因为平时没有人管护,怕长成材了被别人盗伐。
“思想意识跟不上也是重要的因素。”向秀发说,一方面老百姓长时间烧柴,形成了习惯和认识误区,觉得烧柴没有什么大不了,怎么方便怎么来;另一方面,老百姓对珍稀植物缺乏了解,不知道烧的是什么树。同时,地方政府对烧柴的危害缺乏足够重视,认为这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部分生态专家表示,长江沿线绿水青山,生态环境优良,但也存在不少地区生态环境脆弱问题。比如三峡库区土地贫瘠、坡度较大,土质以石灰岩和砂岩为主,水含量比较低。一旦生物多样性受到破坏,修复难度极大。因此,禁止无序烧柴刻不容缓。
(摘自《新华每日电讯》3.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