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皮影谈民艺的传承和创新
2019-09-10沈珉
沈珉
皮影是农耕时代的产物,它与中国人的生活紧密相连。文献记载,宋代都城的皮影戏就很普及,这大大丰富了城市人的业余生活。到了南宋,临安(现杭州)已经产生了皮影雕刻与演出的专门团体“绘革社”。皮影具有的巫术功能、教化功能、娱乐功能与审美功能,在漫长的农耕时代满足了百姓迎神镇邪、庆喜葬丧、教导传情、睦邻友邦等多种的需要,融入百姓的日常生活之中。换言之,只有在生活原境中呈现的皮影,才是活态的、有生命力的。那么,在电子时代到来的当下如何来挖掘当下皮影的价值,进行当代的传承呢?笔者认为,从原境的再现到场景的再创,不失为当下民艺传播的有效途径。
发掘皮影的艺术价值,符合当代的审美氛围
在传统的审美中,有着不同的梯级与侧面:较低的层面是相对艳俗的审美观,也就是通常所说喜欢大红大绿;第二层面的审美是极致化的审美,痛快要淋漓尽致,委婉要娇情造作,艺术作用元素发挥到最大;第三层是走向偏激的审美,特别以文人的孤清自傲为标签,枯木、病梅、三寸金莲成为审美的对象;第四层是大朴不雕的自然之美,是洗净铅华后的淡泊。
这四个层面中,民艺很容易被视为第一层审美观的欣赏对象。许多人一听民艺,就认为其是粗的、俗的。而这,自然受到当代人的抵制。而实际上,民艺向精向细的发展就是雅化,雅化不仅是极致的表现,也是《天工开物》中“物盡其材”观念的体现,这正是民艺思想的精髓。因此,民艺也需要以当代的审美来筛滤。要区分作为生活印迹的民艺与作为生活艺术的民艺。
皮影的流传广泛,除贵州等少数几个省份之外全国各地均有皮影。但是各地的皮影美学价值却是不同的,像陕西皮影、京冀皮影艺术水准就较高。清代以后,河北文人对影戏进行了加工,皮影也进入了宫廷、贵族家庭以及茶馆之中。在南方,以浙江皮影为代表的影件也具有较高艺术水平。临安皮影“只绘不雕”,有独特的艺术价值,也属于皮影的精品。
与现代传播方式匹配,凝练皮影精华
现代生活节奏的加快,传播模式随之发生变化。农耕时代,皮影是农闲时的放松。仪式性的影戏表演用三个晚上,连本戏甚至可以唱上一个月。现代生活显然已不能接受这样“原汁味道”的表演,因此要对其凝炼、镶嵌。
返观皮影当代传播的典范,一是在影视中的传播,比如《大明宫词》中主人公运用皮影演绎故事。这一片断被配以皮影式动画加以传播,效果良好。另像《活着》中的皮影道具的出场也添加了新奇之感。
二是借用现代歌舞形式。2006年央视春晚舞蹈《俏夕阳》就是借用皮影身形进行的表演,侧身、举动夸张诙谐,令观众耳目一新。年轻人的探索理为前沿。一群青年人借用了投影显形的方式,以人影模拟动物、字母以及皮影响造型,配以现代音乐进行演出,更是大胆的创新。
三是文化周边的开发。以皮影造型为设计杯垫、文具等。这是将皮影作为原型进行二度开发。
打造虚拟环境,重现皮影光彩
新传播技术的浸入,导致了内容传播流向的变更与内容的变化。传播的起点消失了,循环的过程不断改变内容,达成一个更大的封闭。这种传播方式又称为“互播”,传者与受者的角色会产生变化。其核心意义是去中心化——再中心化的身份趋同过程。
在民艺传播中,有一些学者仍然将新媒体视作为内容传达的工具,没有注意到实质上互播与传播的区别:传统的故事运用是幻想思维,故事有同质性,同质性的文化有仪式性和表演性,而新故事是网络思想,故事有异质性、情境性和移动性。因此新故事由封闭内向的自我教育工具,转变为对外开放的社会信息通道。媒介不仅改变了传递的载体,也改变了内容,使得传者与受者纳入到一个文化整体之中。因此,在新媒体背景下,必须将口头传统资源和文字文化资源整合为信息资源。
随着“中国民族网络游戏出版工程”的推广,在游戏中植入文化的方式为人接受。2014年,四川方寸游戏工作室推出《影中戏:锦城谜案》皮影造型游戏。游戏讲述清末成都某客栈内一群客人寻找200年前张献忠宝藏的故事。这款皮影戏风格的游戏在人物造型呈现的是民国以后皮影写实风格。
Anakule Studios是一个专门的影戏工作室。它对全世界各地的影戏都有一定的开发。2014年工作室推出 2D 手游解谜游戏Lite ,通过控制手机设备的亮度,来玩演剧游戏。
2017年,几个中国留学生推出游戏《轮回:失落之魂》(Samsara:the lost soul)以传统的轮回观念为基础,表现一个无罪灵魂入地狱拯救另一个灵魂过程。游戏人物造型是河北皮影造型,背景也以皮影挂片风格展现,效果惊艳。
2018年爱谱互娱推出手游《皮影美猴王》也是以皮影造型见长,音乐的民族风味更重,情节更是重现了“猴王出世”“大闹天空”“三打白骨精”等《西游记》经典剧情。仔细观看影人细节,这些游戏造型中,有的设计非常精美,但与皮影精品的差距还是有一些的。
注重城市空间,再现民艺辉煌
空间不只是个实体,也是文化得以展现的媒介。在城市打造中,文化符号的植入可以唤醒记忆,提示文化的特征。比如开办于1988年的北京老舍茶馆,常年进行皮影表演。影戏剧目是经过开发的新剧。因此,影戏既是晚清以后茶馆影戏的记忆,也是对当下文化的适应。这样坚持下来,“老舍茶馆+皮影表演”成为北京一张文化名片。2007年,魏氏皮影传人魏超启动“中国影子计划”。他曾在杭州南山路咖啡吧中将影戏真正做成了“影戏”,在展现影戏同时,由客人自行舞动皮影即兴表演。杭州宋城、海宁盐官与硖石的仿古街中也有不间断的皮影表演,作为地方文化的提示,浙江皮影“只绘不雕”的风格仍然得到了坚持。
在城市建设过程中,通过城市空间的打造,能够复活城市记忆,传承民艺。《武林旧事》中记载杭州的多处瓦子中有皮影演出。不止城中有东南北瓦和大瓦,在城郊也有各瓦(见《瓦子勾栏》条)。杭州菜市桥东、庆春路南的瓦子巷就是南宋“瓦子”存在的证明。清代诗人陈春晓《花灯弘管》云:“街分南北踏灯行,彻夜笙歌沸旧城。……曾是昔年歌舞地,繁华销歇梦难成。”即回忆当时热闹的场景。如果能够进行空间设计,也能将以皮影展影方式重现南宋丰富的城市文化。
本文为2013年度杭州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课题重点基地项目成果,课题编号2013JD11;作者系浙江工商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