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语篇章研究的传承与发展述论

田俊雷

摘要：篇章是语言整体的有机组成部分。法语篇章研究从发端到法国篇章研究代表人物提出标志性理论，由法国语言学在中国的传播及国内法语篇章研究的“王氏三著”，这些为今后篇章研究的深入发展标注了理论框架，具有重要学术价值与非凡意义。

关键词：法语篇章研究；话语范围导入词理论；语篇衔接；篇章连贯

中图分类号：H3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1332（2019）02-0043-04

作为语义单位和语言整体的有机组成部分，语篇超越了传统的“字一词一句”层面，具有自身的信息性，通常由相互存有衔接与连贯关系的同质性句段与句群以组块的形式构成更高层级的单元组块，属于超话语范畴；信息性是语篇存在的前提条件，人们通过语言外壳表达内在思想，进而实现特定的交际功能。“篇章语言学”这一术语最早由联邦德国罗曼语言学者魏因里奇（Wienrich）（1967）提出，但他认为语言学只可能是篇章语言学。

米歇尔·夏罗尔（Michel Charolles）是法国篇章研究的领军人物，他提出了话语范围导入词理论并广泛应用于篇章教学领域。其高足王秀丽将该理论引入国内，在继续推进篇章研究的基础之上，推出了在国内法语篇章研究享有盛誉的“王氏三著"这些重要成果，有力地促进了法国语言学在中国的传播与发展。

一、语篇及篇章研究概述

二十世纪60年代末以来，随着语言学的发展与演变，语言学家逐渐将研究目光转到言语之上，其研究方向亦从探讨语言结构转向探讨语言功能上。基于这样的背景，开展篇章分析成为一种必然，进而产生了篇章研究学这一专门学科。毫无疑问，篇章语言学的研究对象就是篇章层级的语言单位。语言作为一套特定的社会符号系统，它须具有以下存在的前提：特殊对象的生成、观念系统的状态、新颖恰当的研究对象的方法论的框架系统的状态。

系统功能语法的代表人物首推语言学家韩礼德（Halliday），他于1964年发表的《语言科学和语言教学》首次系统研究了语域理论，并在指出语域三变量时提出了话语范围术语。话语范围的确定有助于认识从衔接机制到连贯的解释过程（张德禄2005）。袁影认为（2008），用韩礼德的语域三变量进行语篇分析实际上就是通过及物性、主位结构及语气系统进行分析。

旦尼斯（Danes）

（1 974）、弗利斯（Fries）（1981）、布郎和尤尔（Brown&Yule）

（1983）和胡壮麟（1994）均对主位推进程序和信息结构之间的关系的衔接功能进行了比较详细地介绍。篇章连贯方面，韩礼德和哈桑（Hasan）（1976）起初认为具有形式连贯手段的语言体即具有意义上的连贯，连结功能全在于其语意内涵。随后，范戴克（van Dijk）（1976，1977）又提出篇章的语义宏观结构这一全新概念，试图以此说明篇章意义的连贯。侯易（M.Hoey）（1991）认为语篇的衔接在很大程度上是通过词汇衔接体现的。夸克（Quirk，1985）等人把连接词分为13大类。回顾语言学研究走过的历程，站在语言学发展的高度，不难发现学界针对法语篇章开展的研究呈现出细化与分化的特点，因为篇章衔接研究的发展方向之一就是在提倡宏观研究的基础上，继续进行微观研究。

二、法语篇章研究的发端

中西篇章语言学之间存在学术背景、发展过程及现状两方面的总体差异。从根本上讲，发端于古希腊与古罗马西方修辞学研究的西方篇章语言学溯源于修辞学、文体学和文化人类学的研究传统，以在特定语境下通过语言外壳恰到好处地表达出人类的内在思想为宗旨。西方篇章语言学的发展历经三个阶段：20世纪20年代到50年代初的初创时期、20世纪50年代初到70年代初的全面发展及流派形成时期和20世纪70年代初的趋于成熟期，在此期间出现一批有重要影响的学术著作，如博格兰德（De Beaugrande）与德莱斯勒（Dressler）的《篇章语言学入门》（1983）等。

法国语言学领域的篇章分析最早发端于1969年对美国语言学家、结构主义代表人泽利格·哈里斯（Zellig Harris）刊于1952年的《话语分析》一文的法译。哈里斯将语篇定义为一个跨句子的单位，且要将其放在“文化”和“社会背景”里进行分析，这一视角革新了长期以来结构主义语言学派限于对字词的分析手法，使得话语分析的管界大为延展，但这一理论又有着依然使用句子分析的方法进行跨句子分析的局限性，而且對“文化”及对自身分析方法的界定不够明晰。

法国语言学研究源远流长，卢梭（Rousseau）、狄德罗（Diderot）和勃劳斯（Brosset）等人联系人类起源而展开的语言起源问题的讨论把作为各种社会现象基础的社会约定概念引进学术领域；二十世纪初期，法国语言学家房德里耶斯和索绪尔共同建立并奠定了现代语言学发展的基础。法国语言学家在语篇分析领域硕果累累，提出了一系列的先进理论，出现了一批著名学者，如米歇尔·夏罗尔，奥斯瓦尔德·地克罗（Oswald Ducrot）等。法国学者将篇章功能同法语教学法紧密结合起来，形成了相应的篇章教学理论（Charaudeau，Maingueneau，2002；D6trie，Siblot，Verine，2001、）。

三、法语篇章研究的传承与发展

（一）法国篇章研究的代表人物及理论

米歇尔·夏罗尔是近年来从功能主义角度研究篇章的法国篇章研究的领军人物。其研究代表了法国篇章分析的理论研究的最高水平，他的分析很清晰地体现在笔语层面。对言语交往的话语分析方面，“会话分析”研究在二十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在美国和法国相继兴起之后，Catherine Kerbrat-Orecchioni的研究填补了这方面的空白。王秀丽认为，面对面的交往至少需要有两种约束规则：保证信息顺利传递的交流约束（contraintes communicatives）和保证谈话者保有良好形象及颜面的礼仪约束（contraintes rituelles），而礼仪约束又会影响篇章的形式与结构。

1976年，美国语言学家华莱士·切夫（Wallace Chafe）对话题（topique）一词进行首次定义，被视为篇章中话语范围导入词的最早源头，他从信息流的角度指出篇章范围导入词属于旧信息，因为其作用在于导入新信息，是新旧信息交换的过渡阶段，而篇章中的过渡信息则又包括空间领域和时间方面的子信息。随后，法国语言学家夏罗尔从功能主义角度研究篇章入手，将句子间的关系划分为衔接关系（relations de connexion）和指示性关系（relations d’indexation）两大类，从而以更加完整的方式对范围表达副词进行了综合概括和系统划分，认为指示性关系可以通过副词表达方式（SP，Adv，SN，Sous-phrases adverbiales）归纳出来。

根据王秀丽的研究，就早期篇章推进理论而言，米歇尔·夏罗尔早期认为篇章是超越句子的、分层次的、呈现级差状态，因人而异，有多变性；但是从另一个角度出发，它又是一个整体，具有连续性、连贯性、衔接性。篇章是一种交际行为，它的宗旨是传递信息，而这些信息是围绕着一个主题进行的。

根据米歇尔·夏罗尔的话语范围导入词理论，“篇章的时间和空间范围构成了篇章范围表达方式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信息结构的层面上讲，话题有其篇章意义，它以副词的形式提供了全部的状况，在这些状况里，句子可以成立。篇章的时间和空间范围与其说是‘谓语中的’，不如说是‘超谓语的’。前置是给予表示范围的副词一个在篇章衔接中十分重要的地位。它们构成了表达信息的主要方式之一。而后置副词性短语具有局部的影响力，它们在刚刚被论述的成分中加入了一个相关的述题信息，而它们的作用也到此为止。前置的副词性短语通过指出主题（所指性的）与前一篇童的联系使篇童更具有衔接性。”最近几年，夏罗尔把承担篇章过渡的各种环境因素（scene/setting/topics）统称为的话语范围导入词，其形式标记是位于句首，属于旧信息启动话题的那一种。此外，以它们为首的句子包含着初次出现的或是之前已经提及的所指短语。后面的句子也会对它们进行复指。一条空间所指链正是这样构建起来的。解析这条链的语言方法正是建立所指一致的所指短语。主要有如下四类：引导主题的话语范围导入词、引导篇章结构的话语范围导入词、引出发话的话语范围导入词（毫无疑问，显然，在他看来，我认为，不幸的是，很偶然等等）、引导时间和空间的话语范围导入词。

篇章分析理论包括对书面语料的文本分析和口语语料的话语分析两个层面，确切而言，语言学界的术语话语分析包含了双层意义，重视口语交际的会话分析和重视书面交际的篇章分析。其同义词“文本分析”更适合用于语言的自动处理等领域。王秀丽指出在指示性关系中，作为一种属于衔接标志的副词或副词性质短语归属于篇章的话语范围导入词，而人们所说的话语范围导入词（根据表达需要或称为“场景”，“话题场景设置”）其作用就在于引导读者根据空间、时间或表述等准则开展信息分析，并对后句涵盖的显性信息或隐性信息进行编制解读。

（二）法国语言学在中国的传播与国内法语篇章研究的“王氏三著”

从历时的角度看，法国语言学在中国的传播状况主要通过三个途径（段满福，2013，2014）：中国学者留学法国、法国语言学著作在中国的译介以及本土语言学著作中有关法国语言学内容的引介；段满福（2014）结合法国语言学理论与作品传入中国的状况与我国国内历史发展的时间段这一客观事实，将法国语言学的在华发展与传播划分为五个时期：肇始期（1924—1949）、停滞期（1950—1956）、恢复期（1957—1976）、发展期（1980—2000）和新世纪发展期（2001—2010）。令人欣喜的是在发展期，王秀丽（1996）已意识到站在中西文化交流的高度，我们不仅要引进西方的新思想与著作，还要注重对其经典语言学作品的消化吸收，这种思维模式为随后的国内语言学研究奠定了基础。

国内法语篇章语言学研究方面，李棣华（1993）拓展了章法的基本规则、功能分析法、功能成份的测定、主体的推进、各类篇章的特征，为国内的法语篇章研究奠定了基础。随后王秀丽（2006，2008，2010）精心推出的三部著作，通过具体研究词类衔接与转换、篇章衔接与连贯研究，将中国的法语语言学理论研究推向新的高度，尤其是开辟了篇章研究的新纪元，为中国的法语篇章语言学研究做出了重要贡献，被国内语言学界称为“王氏三著”。毋庸置疑，“王氏三著”代表了新世纪前十年国内法语篇章语言学的研究水平，同时也凸显了法国语言学在中国的发展状况。

王秀丽（2006）用法语撰写的《法语语言学教程》解决了国内高校法语专业缺乏相关教科书这一困境。无需赘言，作为国内目前唯一的法语版法语语言学教程，该书编写体例遵循了人类获取语言知识的科学规律，内容涵盖法语语音、词汇、句法、篇章、语义学、语用学及语言规划等诸多方面，以语言学基本术语为切入点，所述理论包罗普通语言学、历史语言学、社会语言学、认知语言学和心理语言学，是一部系统梳理法国语言学的著作。

王秀丽（2008）结合汉语、法语和英语三种语言的语料对篇章加以深入分析，举证例句详略得当，用以点带面的方式体现了篇章分析的基本思想与规则，借助对比分析的视角巧妙地将语言事实与国外篇章语言学的最新成果结合起来，通过小论题的“以小博大”为读者展现了篇章行为的全过程，该书开启了国内法汉篇章对比分析的先河。

王秀丽（2010）对当代法国篇章语言学最新发展动态和研究成果进行了系统阐释。其内容主要涵盖以下四个方面：属于认知语言学方面的心理机制、心智空间与概念整合、法语空间表达与认知视角下的语言理解研究；语言自动处理研究领域阐释了法语句法、词汇、篇章及机器翻译；语用学领域的话题陈述及预设理论；认知语义学。与此同时，该书还从词典编纂的视角透析了法国词汇学研究动态；其对法国语言政策的研究则对我国的汉语推广具有较好的借鉴意义。该书的研究重点落在当代法国话语分析层面，重点推荐了米歇尔·夏罗尔的早期篇章推进理论及其话语范围导入词理论，而对当代法国教学法研究动态与语言哲学研究则一笔带过。尤其需要著重指出的是，王秀丽（2010）的《当代法国语言学研究动态》是我国近年唯一一部系统介绍当代法国语言学各研究领域最新发展动态的著作，该书是了解法国语言学界新发展的重要参考文献，作为国内法语学界系统梳理法国语言学研究新动态的第一部作品，对推进新时期法国语言学在中国的传播，有非常重要的意义；而当代法国汉学研究则是该研究的点睛收尾之笔。该书全面把握了语言学领域的基本研究方向，对有代表性的各种语对法国语言学思想的最新研究成果进行了深入浅出的研究分析，既涵盖本领域的基本理论，又照顾前瞻性的研究成果；对法语专业的本科学生、硕士和博士研究生专业研究具有画龙点睛的启迪作用，同时对国内从事汉语和其他外语研究的专业工作者也不无裨益。

结语

语言只有放在特定语境才能印证自身的存在价值，就其应用价值而言，篇章分析作为一种语言研究方法，是新旧信息交流的纽带，更是一种能力。微观而言，篇章分析的过程在于分析采用哪些衔接词把原本孤立的词和短语关联起来，形成语篇关联；而具体表现在句际与段际关系的把握上要处理好关联词语的连接情况，同时注意衔接手段的提取；宏观上讲，篇章研究的意义则是观察言语双方如何通过语法、语用、句群功能的实现和信息交换价值的发挥，最终达到或实现什么样的表达效果。开展篇章研究能够直观反映信息接收方自身建立在词汇、篇章、语法组织基础之上的语言驾驭能力，同时能够更好地理解信息发出方的表达需求与所指，分别通过孤立和连贯的观察所指与能指，进而提取句群、句段和篇章信息，进而进入到信息发出方的内在世界。

既有的法语篇章研究学人与成果为我们打下了篇章语言学研究的坚实基础，细化了研究方向，明确了研究方法。基于篇章的交际特性，在开展篇章分析之前，我们首先要熟知其“篇章性”，了解特定篇章的社会背景与创作意图，通过提炼与加工其语言风格和文体特征获取内在的信息。篇章是一个由段落构成的较大语义单位，这一点有别于孤立的句子。因此，要能够较好地理解特定篇章，就须了解其中的主位结构与包括指称、替代、省略与链接在内的四种主要衔接手段。诚然，知悉法语篇章研究动态有助于我们展开深度的篇章分析研究与实践。

责任编辑：杨军会

文字校对：曹英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