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节的唏嘘（八首）

张泽欧

窗外一枝梅

做一枝独一无二的花，像国粹的中医

从脉搏开始，深入骨髓

望、问、闻、切

目光侧击

立一场涩味的雪景，水墨绽开

深度的素颜……

故事不需留白，无须枝叶

赤裸裸的勾勒，勾兑，回眸，凝视

抒一个行者的心思，不要百媚

萌发一朵

一枝梅，让夜如此坦然

不带玫瑰的香味，却留半分药性

窗内窗外，一双眼的欲望，编织着

落雁塘的年话

寂寞与躁动，欢乐

与忧郁

有人煞了风景

年兽，被猎狩者赶出了院落

乡亲们载歌载舞

“我们是一群祈祷者，藏不住心中的欢喜”

一口古老的井，涌出了

颂词

打开天空，将灯笼高挂

用从泥土中渗出的糖水人酒，用从城市赊来的

虚荣妆装

围着火炉，握着短暂的节日

可惜了，邻家的年画

展开后

三娃子夫妇还没有回家

他的父母带着他的儿女点燃了鞭炮

电光溅落，煞了落雁塘的风景

点亮生日的蜡烛

路上，一朵梅花开了。粉红色的

没有人追问

他把自己藏在一个木质的房间

面对诘问，选择躲避

心悸，沿着进村的路一点点退回

一个破旧的四合院

立在雪中。那年，恰逢

江南的一场大雪，父亲没从远方赶回

阵痛，是让母亲感到的唯一慰藉

从除夕开始，他不再安宁

醉卧，爬莲花台，用一只左脚踏人尘世

窗外，舞狮者穿过两层楼的桌子

多少年后，狗娃一直记住这次经历

点亮生日的蜡烛，却

无法面对梅花和雪景中的女人

一个写诗的人

不应忽视，这个很有耐味的章节

烟火恣意舒卷，音乐失控

被惊飞的小鸟抖落一片失眠的羽毛

走动的人多了

有了诗

窗口，对着山峦

鸟声闯进，有意或无意

初三，一个写诗的人，站在正月的画中

将欲望一再更换

送走该隐去的人与物，面临

迭现的孤单

“陋室是一个卑微的驿站，裹着情窦初开的胸衣”

节日搁置于风景。乡村仅供瞻仰

“而诗，是一群高贵的鸟”。没有人辩解

踏乱的雪景将气氛衬垫

遮盖的本质已经突兀。美或丑，善良或邪恶

缄默。他将窗子关上，拒绝

光溜溜的情人，进来

有客自远方来

有客自远方来

来自南方，来自正在沉寂的记忆

日子与日子并存。他们

放下骨子里的沉淀。打开门

一杯米酒，最能体量彼此的伤痛

三巡后，话多

翻箱倒柜，说一.些让对方尴尬的趣事

那些不忍细听的秘密

唯独不言茅庐和奔波。当然

他们没有资格诘问这个多村。让往事身

陷尘埃之中

初春，宝庆突遇寒冷

妻子在火锅中加足了朝天椒

他们将一个节日，吐得一塌糊涂

情人节的唏嘘

第一个情人节，来了

内心冲动。想起逝去的时间，和

乡土

想起站在薄雾中的你、奋不顾身的诗歌

一件事情必须去做

手捧珍藏的园林，邀你种上

崭新的玫瑰、山村的阳光

赤裸裸地面对那些诗句

看喜庆的画像，从浅浅的酒窝，舀

正月的米酒，交杯

在余下的思欲中，爬进对方的皱纹

面对春季的阵痛

拥着昨晚的争执，在公鸡啼鸣中醒来

孩子们怀抱着春节的笑

老爷子摄脚出门

房事已经做了三次，可仍旧没有结论

像一个不倒翁

初六，春季开始阵痛

去留未决，妻子眼泪汪汪

狗娃倚在床背

又吸了一根纸烟。煙雾悬在梁上

墙角是一张冬季的蛛网

时光己经走了，只留下飞蛾的空壳

两只晃动的翅膀

“再来一次吧，趁着温度还在”

他们将压在心胸的正月搬开，将落雁塘

擂出D调

三娃子夫妇回来了

似大棚里的蔬菜，反季节的鸟

不能与季节同步

行，是一种无奈

归，亦是一种无助

从东莞到宝庆，并不遥远

初七，三娃子夫妇回乡

将一个完整的家背回了落雁塘

好像生命中的又一次折返

用目光缝补

行李颤落，老槐树下

三娃子双膝落地，跪在七十岁的老爹身前

妻子抱着一对泪痕斑斑的崽女

初七的下午，落雁塘有一场舞狮

父亲：不哭。三娃子：不哭

妻子：不哭。孩子们也说：不哭

一家五口抱在一起

都说：不哭

只有不断的泪水，哭成了落雁塘的第一场

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