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小朵

王许航

姥姥住院了。妈妈从姥姥家带回来一只两个多月的泰迪犬，五十厘米长，二十几厘米高，棕色，长而多的卷毛，看不见眼，笨得啥也不会。妈妈对养宠物一向排斥，可能真是因为几个月后我要离家去上学了，无以寄托，才破天荒地收留了这只狗狗。

一开始，这只笨狗到处拉尿，妈妈拎着狗粮一级台阶一级台阶地边数边放，柔声细语地引导着狗狗学习上下楼梯。渐渐地，妈妈和狗狗居然产生了感情，“朵朵”这个名字就是证明，妈妈说“朵朵花开是美丽和诗意的画面”，可它明明是公狗啊。

朵朵在家里，吃饭再不受以前姥姥家四十粒狗粮的限制，最多一顿能吃一大把大概一百八十粒的狗粮，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膨胀！每次下楼梯的时候，两只前腿慢腾腾着地后，两只后腿才不紧不慢地并拢到一起往下跳，活脱脱慢动作的滚肉球！

朵朵喜欢追逐运动中的小东西，纸片呀、落叶什么的都能引起它特殊的兴奋。正月初十的中午，廊坊迎来了渴望已久的降雪。雪花开始像盐粒从天空往下飘，慢慢地，越下越大，指甲盖大小的雪片，洋洋洒洒，在空气中密密地斜织后，成团儿地砸向田间、大道、房顶和行人的眼角眉梢。很快，公路和房顶湿了又白。朵朵用两分钟的时间下了三层楼梯，走到楼梯口时，先让清凉的风吹愣三秒，茫然不知所措；接着又被凉丝丝的雪团儿迎面砸了一下，立刻变得特别激动——嗖的一下子蹿出了楼门，跑进了雪地。只见它仰着头，高高地抬起两条前腿，去捧即将落到爪子上的雪团儿。天冷结冰，地面湿滑，朵朵连摔了好几下，可是这小家伙好奇心一点没减。雪团儿化了，朵朵看着空空的爪子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但是当更多的雪团儿快速地落到眼前时，它又忙不迭地站直身子去捧、去尝。漫天飘动的白色精灵们让这小东西尽情地在雪地里撒欢打滚，从东到西，从南到北，生平第一次长时间地感受着雪的莹润和拥抱。

两个月后，妈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七八年来空口说减肥的妈妈，居然连续几天早晚带着朵朵去跑步了！早晨六点多，天还是黑的呢，胖妈和胖朵从小区西门出发往南，过十字路口；车多的时候，妈妈弯下身子把朵朵抱起来，确信没有车辆经过才把朵朵放下。朵朵跟在妈妈的脚后边，不出半米，听话地嗒嗒往前进，特别是走绣水街马路的那一段。偶尔哪一步落下了，妈妈只轻声地喊一下“小朵”，朵朵便不再沉迷马路上的碎纸剩饭，头也不回地继续跑。遇上别人家的狗狗，比自己高大威猛数倍的，朵朵并不怎么表示友好，不在同一等级的没啥可聊；跟自己差不多的，气味相投，朵朵就会低头，伸出前腿匍匐在地，主动招呼，然后跟对方脸贴脸地摩擦，嗅吻，直立，衔毛，追跑嬉闹。对方主人带着伙伴离开了，朵朵还会追上去，回应着小伙伴一步三回头的不舍哼叫。妈妈再喊“小朵”，它才不情不愿地向前慢跑。

朵朵享受和妈妈出去闲遛的逍遥。每次出门后，便昂首挺胸，支起双耳，撒开四蹄，像只小鹿一样轻巧地头前带路。中途啃咬东西落后一段距離被妈妈提醒后，再次昂首前行，故意“哼哧哼哧”地发出声音，彰显风姿地加速奔跑。

半个月前，妈妈扭伤了膝盖，疼得龇牙咧嘴，一瘸一拐，举步维艰，更别提上下楼梯走台阶。这可苦坏了朵朵！妈妈两天没出家门，朵朵郁闷地趴在妈妈的脚边挠地。第三天，妈妈只好忍痛带着朵朵一步一挪地出去遛弯，朵朵则三个台阶一回头地歪着脖子鼓励妈妈往下走。出了楼门，它既不跑远也不主动找别的狗狗厮闹，喊一声就回来，在哪也不过多逗留。

一星期过去了，妈妈的膝盖还是没有全好。朵朵跟妈妈外出遛弯时，禁不住同伴的诱惑跑丢了。妈妈在小区里左喊右喊不见朵朵的影子，情急忘了膝盖疼痛，骑车沿着以前公路遛过弯的马路不停地大声呼叫，两个多小时寻找无果。回来时，妈妈出乎意料地，在调取小区监控的路上一间空闲的屋子里听见狗狗的低号。打开门，朵朵猛冲了出来，低着头认错似的拼命地啃咬着妈妈的裤脚。进了家门，妈妈坐在地毯上长出了口气；朵朵，居然蹭上了妈妈的双腿，盯着妈妈使劲地瞧。这一次妈妈分明没有把朵朵从身上推开，显然，两个多小时的别后重逢，倒让这臭小子在妈妈心中的位置提升了不少，成了妈妈的宝贝心肝！小东西似乎也意识到了，寸步不离地跟随妈妈，出门上班依依不舍相送，下班进门直起身子伸长脑袋吻手相迎。

昨天晚上，妈妈用剪刀给朵朵剪了毛。手艺太差，朵朵一下从胖熊变成了丑丑的瘦猫，光秃秃的鼻子，参差不齐的后背。它还不知羞耻地在客厅打着哈欠扭着腰。这不，朵朵屁颠屁颠地又蹭上了妈妈的双腿，睡上了大觉！妈妈双目含情，轻抚朵朵入梦。

今天中午，发生了一件神奇的事情。大姨家的辉哥和嫂子带着他们一周岁半的女儿哈哈来家里做客。哈哈给大人表演讲故事期间，忽然想用识字卡片展示“奶奶”（妈妈就是哈哈的奶奶）。嫂子不小心把几张家人的识字卡片掉了下来，“儿子”的那张恰好正面朝上。我随口说“儿子”掉出来啦！朵朵不知从哪噌地冒出来，一下子就叼起“儿子”的卡片站在妈妈面前又摆又摇，妈妈先是很疑惑，接着含着泪花把朵朵这个“儿子”举得高高的！

呵呵，朵朵难道要圆了妈妈的想生儿子的梦，在未来我要离家上大学的几年，好好地陪着妈妈？小朵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