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乌斯浑暮色

2019-09-09童村

安徽文学 2019年9期
关键词:猛子辫子安顺

童村

深河,神啊!

我想渡河,

到大家聚会的地方。

——灵歌

乌斯浑河波涛汹涌。

河水漫到腰间时,黄桂清突然想起了去年春天的那个晚上。

确切地说,那是1937年的春天。那天晚上,二猛子骑马带着她到对岸的一个大户人家里看蹦蹦戏(二人转),回来的时候,已是夜半了。一轮皎洁的月亮正高高地挂在天上。那轮月亮看上去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水灵灵的,鲜亮亮的。来到河边时,望着天上那一轮月亮,又望着一河闪动的月光,二猛子不觉犹豫了一下,接着便把马缰绳勒住了。

二猛子说,下来。

黄桂清坐在马上愣了一下。

二猛子说,下来。

二猛子的声音很轻,轻得就像生怕惊动了什么似的。

黄桂清从马上跳了下来,问道,咋了?

二猛子紧接着也从马上跳了下来。一手牵着马缰,一手牵着她说,你看,多么好的月光。

黄桂清笑了起来。

一边笑着,她一边腾出一只手打在二猛子的肩膀上,说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风花雪月了,像个文化人似的。

二猛子望了她一眼,说,走走吧,咱说会话儿。

黄桂清就跟着他沿着河边往下游走。两个人肩膀挨着肩膀,步子挨着步子,走了好一会儿,二猛子终于问道,桂清,你想好了吗?

黄桂清侧过头来,问道,想什么?

二猛子说,俺爹俺娘就我这一个儿子,他们想早点抱孙子呢!

黄桂清就笑了,一边笑着,一边又打了他一拳,说道,那你是咋想的?

二猛子说,我这不是在问你吗?

黄桂清想想,一张脸不自觉地红了,羞涩地说道,我听你的。

二猛子忙问道,真的?

黄桂清说,真的。

二猛子的胆子就大了起来,说,那好,咱就定在春节吧。春节时候我就把你娶过来。

黄桂清又想了想,月光里望着他说,那你还得问问俺爹俺娘。

二猛子说,行,明儿个我就去。

说到这里,二猛子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猛地一把将她的肩膀扳过来,一张脸跟着也就贴了上去。

黄桂清抬手把那张脸挡开了。

黄桂清说,春节还有好一阵子呢,猛子,你再耐心点儿。

现在想来,黄桂清有些后悔,那只手怎么就那么轻易地把二猛子拒绝了呢!

后来,两个人在岸边沉默了好一阵子,这才趟过那条清浅的河回家去了。

那件天塌一样的大事,就发生在这天晚上的这个时候。

两个人骑在马上,不紧不慢地正往家里走,离村子还有很远的一程,就看到那地方已是一片火海了。远远地望着那一片火光,二猛子愣住了,黄桂清也愣住了。半晌,两个人终于反应过来,一马鞭抽下去,那马便箭一般往村子奔去了。

可是,一切都晚了。

整个村子已经被日本子(日本鬼子)毁了。

那些天里,日本子一直在寻找抗联的下落,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寻下来,寻到这里时,便把一个村里的人集合起来。可是,不管他们问什么,那些人,无论男女老少,一张张嘴紧闭着,就像一把又一把锈蚀得无法打开的铁锁。日本子无法从那一张张嘴里得到半点消息,立时就暴怒了,随着一声令下,一挺机枪就吐出了火蛇,噼里啪啦地一通扫射,六七百口人扑通扑通倒了下来……

黄桂清和二猛子侥幸逃过了一劫。

当两个人面对着那一片被烧光的房子,面对着横七竖八躺在一片血泊里的亲人时,精神一下子就崩溃了。

黄桂清就像一摊泥一样坐在那里,目光里含满了悲伤。二猛子的眼神看上去一片冰凉,就像是猛然间落下了一层白花花的秋霜一样。

抗联的人是在第二天早上来的。他们来的时候,黄桂清和二猛子还坐在那里。看上去就像是两尊僵硬了的泥塑。

直到把那六七百口人一个一个都埋下了,黄桂清这才终于反应过来似的,一下子号啕起来,那声音听起来有些撕心裂肺。二猛子紧紧地抱着她,整个身子不由得颤抖起来……

可是,抗联的人很快就走了。

他们带走了黄桂清和二猛子。

二猛子一边跟着队伍往前走,一边一步三回头地说道,我要报仇,杀狗日的日本子。

二猛子说,我要让日本子把一村人的命都抵过来。二猛子说这话的时候,把牙齿都快咬碎了。

就这样,黄桂清和二猛子成了抗联的人。他们穿上了抗联的衣服,手里有了枪。有了枪,就什么都不怕了。抗联的人说,枪是我们的第二条生命,抗联的人都有两条生命。两条生命,就更不怕什么了。

到了抗联之后,二猛子和黄桂清被分开了,二猛子被分在了主力师,黄桂清则被分在了妇女团。

说是妇女团,其实也就二十几个人。有作战任务时,她们便随着大部队一起行动;没有作战任务时,她们就在密营里,为抗联战士們做些缝单补棉的活儿。

妇女团里的每个人都剪着齐耳短发,看上去,一个一个精神昂扬的。

黄桂清到妇女团那天就剪了辫子。她那根又粗又长的油亮亮的辫子已经留了许多年了。她一直把它当成宝贝一样的爱惜着。此前,在村子里的时候,无论谁见了她,都会把她夸上一通的,夸她的头发长得好,那根辫子更梳得好,那头发和那辫子把整个人衬托得就像个仙女一样。

她原打算着把那根辫子留一辈子的,可是,到了抗联,这根辫子就成了一个麻烦。

被服厂厂长安顺福一边领着她往密营走,一边有些严肃地说,你得把这根辫子剪了。

安顺福的口气有些不容置疑。

黄桂清扭头看了安顺福一眼。

不然,它会影响行军的。安顺福接着说,如果打起仗来那就更麻烦了。

一根辫子怎么能影响到了行军打仗呢?黄桂清有些搞不明白了。

必须要剪,这是纪律。安顺福说道,妇女团每个人都把辫子剪了。

黄桂清第一次知道了纪律。

没有纪律,部队就打不了胜仗。安顺福说。

那根辫子最终还是被安顺福一剪子剪掉了。黄桂清把那根剪掉的辫子抱在怀里的时候,眼里的泪水不知怎么,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一旁妇女团的几个人却一边笑着,一边不住地夸她,说她把辫子一铰,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立马就精神起来了。

安顺福把一面镜子递过来,说道,你看,这才像个战士的样子。

黄桂清从那镜子里看到了自己,此刻,剪掉了一根大辫子的她,一下子变得让她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了。

她知道,从此之后,她就再也不是原来的她了。

不管怎么说,妇女团的生活也是快乐的。本来,黄桂清就是一个快乐的人,性情开朗得就像一只山林里的百灵鸟,一天到晚,除了吃饭和睡觉,人们很少见她有不开心的时候,她总是不停地唱啊跳啊,即便再压抑沉闷的气氛,也会让她掀起一个高潮来。

当然,黄桂清最喜欢的还是唱蹦蹦。时间久了,不仅妇女团,整个主力师的人,也都知道有一个会唱蹦蹦的女戰士了。这样一来,每当部队休整时,一些人总要怂恿着她,让她唱上一段为大伙儿助助兴。黄桂清知道大伙儿是喜欢听她唱的,她既不忸怩也不怯场,嗓子眼里痒了一下,应声站在那里,便扯开喉咙唱开了:

混沌初开不计年,

天连地来地连天。

天也不像天模样,

锯齿狼牙一样般。

如来佛祖奥妙广,

炼口轻气把天瞒。

西北喧天落一空,

女娲炼石粘补天。

南方就用石头垒,

北方就用冰雪添……

黄桂清一边眼花缭乱地舞弄着手里的那块红手帕,一边嗨嗨哟哟地唱着,唱到最后,竟把一边观看的人的巴掌拍红了……

似乎,那快乐的日子一眨眼就过去了。

妇女团跟着大部队接连打过了几个胜仗,又端掉了几个日本子的炮楼之后,形势突然间急转直下地严峻起来。

日本子的讨伐队开始搜山了,他们把目标直接对准了抗联。先是队伍里出现了叛徒,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的密营暴露了,再之后,药没了,粮食也没了,大部队很快陷入到异常的困境里。

严酷的冬天却早早地来临了。

冬天来临的时候,队伍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仗打到这个时候,没办法再打下去了,能够保存实力活下来,就成了取得最后胜利的唯一资本。

黄桂清再见到二猛子的时候,已是临近春节时候的事了。

部队需要吃的,这是当务之急,是摆在面前的一个首要也是最严峻的问题。到这时为止,很多人已经饿得皮包骨头了,一些人甚至开始浮肿起来了。他们想搞一次偷袭。在春节即将来临的这几天里,派几个人偷偷摸摸下山去,端掉日本子的一个据点,弄些粮食回来。

就要过年了,他们也要过年。

一共派去了五个人。那五个人都是千挑万选的,一个一个看上去身强力壮。

他们是在天黑透了的时候下山的,下山前,他们一个个乔装打扮了一番,打扮成地地道道的老百姓的样子。

可是,尽管事先做好了详尽的安排,还是出事了。

到这时为止,日本子已经派人把持了所有下山的路口。

那五个人一下山就被联防大队里的人盯上了。他们一直跟踪五个人到村子里,并很快报告给了日本子的宪兵队。

还没等五个人下手,他们就被包围了。足足二百人的日伪军,一下子断掉了他们的后路。

一阵枪声大作中,五个人一边还击,一边拼力突围,试图冲出包围圈返回山上去,然而,一切都晚了……

担心被捉的人变节,大部队很快进行了转移。

那一次转移,他们在山林里一直走了整整一个晚上。遭遇了两伙讨伐队,受到了一次重创,直到天色发亮的时候,他们来到了一处山洼里,这才进行了短暂的休整。

二猛子就是在这个时候找到黄桂清的。

二猛子说,桂清,我实在撑不住了。

二猛子说,我头晕的厉害,我好像要死了,好像不是自己了。

二猛子有气无力地坐在一棵大树下,搂着那杆三八大盖,目光迷离地望着她,脸色蜡黄得有些吓人。

话还没有说完,二猛子就呕吐起来了。可是,呕吐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有吐出来。黄桂清心里知道,他的胃里早就空了。几乎所有人的胃里都空了。

黄桂清半天没说话,就那样望着他,一颗心绞痛起来。

二猛子喘了口气,接着又说道,桂清,如果我死了……

黄桂清没容他再说下去,一把就把他的嘴巴捂紧了。

不许胡说。黄桂清说,一个男人,怎么能说这种丧气话?!我们妇女团还没有一个人这样说呢!

二猛子沮丧了。

二猛子说,再这样下去,真不如死了的好。

黄桂清不高兴了,说,你已经忘了发过的誓了,可你能忘了爹娘是怎么死的吗?

二猛子一下子就哭了。看上去,他哭得很伤心,他的泪无声地流在一张脏污的脸上。如果不是使劲压制着,他应该哭得像牛嚎一样了。

二猛子一下一下艰难地把哭声咽下去,喃喃说道,桂清,我感到自己空了,只剩下一个壳了。我已经由不得自己,这样下去,真不如死了。

混蛋!黄桂清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你要是个站着撒尿的男人,就把腰杆挺起来。

黄桂清说,我们已经死了那么多的人了,那么多的人死了,我们就要替他们活下去。

如果必须要死,黄桂清说,你也要让日本子把命偿够了再死。

二猛子不说话了。

黄桂清接着说道,到那一天,等你让日本子把命偿够了,我就嫁给你。

二猛子的眼睛一点一点就亮了。

那你在梦里都看到了什么?黄桂清很感兴趣地问道。

安顺福想了想,说,死了的,还有活着的人,都能看到。

安顺福的心里突然就像压上了一座山,缓缓说道,我的父亲死了,我的哥哥死了,我的丈夫也死了。

安顺福说,他们都死在了日本子的手里。

黄桂清听了,心里头就恨了起来,咬着牙齿说道,日本子的罪孽太深了,总有一天,他们会得到报应的。

安顺福说道,血债血偿,我们都在盼着那一天。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黄桂清又兴奋起来,问道,大姐,你想过没有,等把日本子赶走了,你要去做什么?

安顺福在一片黑暗里无声地笑了,片刻说道,我想当一名教师。

教师?

是啊,教师。安顺福说,我喜欢和孩子们生活在一起,我要天天看着他们,教他们学习文化,学习做人,看着他们快乐地成长。

黄桂清突然就想起了什么,问道,大姐,我记得你曾对我说起过,为了行军打仗,你把自己的孩子送给了当地的老乡,现在,也不知他长成什么样了?

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悲伤,半晌,黄桂清感觉到安顺福的肩膀轻轻地颤抖起来了。

黄桂清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心里边一下子就有了些许的歉疚,轻轻说道,大姐,我让你伤心了。

安顺福没有说话。黄桂清心想,她一定是在想她的孩子了。

两个人背靠背坐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又沉默了一会,接着便脚步匆匆地朝一片梦境走去了。

黄桂清在那个梦里变成了一个蹦蹦戏演员,在一个很宽很大的舞台上,她一边挥舞着手里的那块红手帕,一边正和二猛子一起嗨嗨哟哟地唱着什么,唱着唱着,她突然一眼就看到了舞台下坐着的爹和娘。她看到他们满身是血,就像是从一片血泊里刚爬出来的一样。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心里头一阵着急,就一声爹一声娘地喊了起来……

安顺福一边摇晃着她,一边低声唤道,桂清,你醒醒,要过河了!

黄桂清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睛,看到天正黑着。

那是黎明之前最黑暗的一段时光。她知道,这段黑暗很快就要过去,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

几个人背起枪来,有说有笑地开始朝乌斯浑河的方向走去。

直到一步一步穿过了岸边的那片茂密的柳条通,这才惊愕地发现,眼前那条河流也是一片汪洋了。

此时此刻,汪洋肆意的河水翻涛卷浪,发出惊心动魄的喧响,正浩浩荡荡向着苍苍茫茫的远处奔泻而去。几个人站在岸边,望着那一河深不可测的浪涛,一下懵了。

渡口没了。

船没了。

几个人一下慌张起来。她们一边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一边束手无策地面面相觑。

谁会凫水?安顺福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问道,你们谁会凫水?

黄桂清摇了摇头。

几个人都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一声枪响从不远处的地方传了过来。砰!听上去,那声枪响有些沉闷,带着一种寂寥的味道,却把一群野鸭子从岸边的柳条通里惊醒了。旋即,她们就看见那群野鸭子十分响亮地拍动着翅膀向着对岸飞去了。

几个人同时回了一下头,循着枪声传来的方向,猛地就看到了一队人马。那队人马在一片熹微的晨光里,正一边呜里哇啦地吆喝着什么,一边从柞木岗下的那片树林里冒出来,一直朝着主力师的方向涌了过去。

还没等几个人彻底反应过来,枪声已经像雨点一样响成一片了。

坏了,安顺福说道,主力师被包围了。

怎么办?黄桂清急促地说道,大姐,你快想个办法。

几个人的目光都望向了安顺福。

安顺福不觉皱了一下眉头,接着便從腰间猛地抽出枪来,说道,姐妹们,快,打救援。

话音落下,几个人猫腰钻进了柳条通,少顷,便迂回到了那队人马的侧后方。

黄桂清这才看清楚,在她们面前向主力师扫射的,正是一队追剿过来的日伪军,看上去,他们足足有千八百人。他们向主力师涌过去的样子,就像是一道黑色的波浪。他们会把整个山头吞噬的。她想。

打!安福顺压低声音喊道。

紧接着,几个人同时举枪瞄向不远处的目标,接连扣动了手里的扳机。她们想撕开一道口子,让大部队突围出去。

噼里啪啦的枪声,让那些日本子很快回过神来。接着,他们调转了枪口,回身扑了上来。

眼瞅着妇女团面临着死亡的威胁,主力师立刻放弃了突围,回身又打起了反策应。可是,这时间,就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了咽喉一般,敌人已经死死地卡住了唯一的出山路口。

面对数倍于己的日伪军,在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代价之后,主力师的努力终于失败了。

但是,他们仍不甘心,再一次集中火力冲了过来。

随后,主力师的行动再次失败了。到这时为止,他们已无回天之力。

安顺福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希望主力师能马上放弃这种无谓的牺牲和救援,不然,那将会导致全军覆没。

敌人一步一步逼了过来。

黄桂清甚至听到了他们的喘息声。还有,穷凶极恶的淫笑声。

当他们发现与他们正在决战的是几个长头发的抗联女战士之后,他们很快停止了射击。

抓活的!那队人马叫喊着。

黄桂清骂了一句,将最后一颗手榴弹扔了出去。轰的一声,手榴弹爆炸了,与此同时,她听到了一片惨叫,不觉在心里暗暗笑了一声。

但是,一阵硝烟还没有消失,日本子紧接着又冲上来了。

那么多的日本子,黄桂清想,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日本子呢?!

姐妹们,快,打光子弹,跟我来!就在这时,黄桂清听到了安顺福的喊声。

几个人站起身来,很快就把枪里的子弹打光了。

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她们转过身去,一边相互搀扶着,一边无比艰难地向岸边走去。看上去,她们的脸上没有一点的惊慌,平静得就像一片碧蓝如洗的天空。

每个人的心里都十分清楚接下来将要发生的是什么,可是,她们谁也没有说。有那么一小会儿,她们甚至都为彼此间的这种默契打动了。那种义无反顾的心灵的默契,已经够让她们铭记一生了。

乌斯浑河仍是一片波涛汹涌。

黄桂清一步迈进波涛里的一刹那,突然间有了莫名其妙的感动,那种感动十分复杂,有一种幸福和温暖的味道,还带着一点儿忧伤,一点儿惆怅。她就带着这种复杂的感动,抬头看了看天空。

她恍然觉得,天刚要亮起来,哗啦一声就是日暮了。

责任编辑   夏    群

猜你喜欢

猛子辫子安顺
雪山姑娘辫子长
安顺学院获批新增两个本科专业
乡村振兴·安顺宣言
情定安顺的“白衣天使”
关于Brunnian辫子群的相对李代数的基
寻味贵州——安顺
谣言
野牛岭峡谷(中篇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