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霾中的一抹暖色调
2019-09-08谭嘉仪
谭嘉仪
摘要:迟子建的历史长篇小说《伪满洲国》曾被誉为中国当代长篇小说创作的最新探索。有别于一般历史小说的写法,全书搁置了对恢弘历史画面的书写,取而代之的是对伪满政权下老百姓日常生活的细腻描写。而对于残酷的历史战争和屈辱的历史事件,迟子建也在书中采取一种太极般的写法,借用温情的叙述与精准的比喻将充斥血泪和屈辱的伪满历史表现得绵长而悠远。为了更加深入地分析迟子建《伪满洲国》叙事艺术,本文将通过对人物生活的关照来解读分析迟子建的温情叙事。
关键词:温情;《伪满洲国》;叙事;人物;历史
迟子建说:“战争是一场意外事故,它对政治人物而言或许有特殊意义,芸芸众生只能默默承受。日本占领东三省期间,老百姓还是得按部就班地生活,其中蕴含着历史的伤痛和人生的悲剧。”(1)《伪满洲国》中所提及的歷史伤痛和人生悲剧,就像是盘旋于小人物生活上空的幽灵,挥之不去。他们的生活看似平静却满布屈辱,更何况这般平静也并不是来生活本来的面目,而是小人物对苦难的沉默忍受所换来的。不置可否,他们是小人物,但也是那个时代的英雄。因为他们让希望不至于离开这片多年战乱的苦难大地太远;因为他们对人生的坚守让我们还能看见生活的原本模样,而非教科书上白纸黑字的零碎史料。
然而,大多数人在解读《伪满洲国》时,会基于对历史、政治意义等方面书写的搁置,而认为其缺乏历史小说的恢弘气势,甚至有人认为迟子建的文学创作缺乏超越精神:“我们很难从中感受到那种动态的超越性意向”(2)。这种种评价对迟子建文学创作而言显然是有失公允的。迟子建在《伪满洲国》的创作中刻意回避了历史小说千篇一律的宏大叙事,转而将笔锋对准了历史洪流中小人物的个体生活,在人文关怀中刻画鲜活立体的生命,完成一次次对历史的现实性寻根。“向后退,退到最底层的人群中去,退向背负悲剧的边缘者;向内转,转向人物最忧伤最脆弱的内心,甚至命运的背后。然后从那儿出发倾诉并控诉,这大概是迟子建近年来写作的一种新的精神高度。”诗评家谢冕在第二届“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奖”颁奖会上宣读迟子建小说《世界上所有的夜晚》的授奖词正好说明了作者对“生活现实”寻根的合理性。而所谓的缺乏“现实超越性”也不过是西方哲学理念凌驾于东方文学创作中的一种错位。
作为一部出自迟子建笔下的长篇历史小说,《伪满洲国》使得庞大的历史叙事让步于小人物的生活图景。在小说的叙述中,迟子建坚持以小人物来叙述大历史。在整部小说的写作过程中,迟子建有意将小人物生活与历史大事件这两条明暗线融为一体,庞大的历史事件由始至终也只是一条暗线,并没有得到过分的渲染,而是交融在小人物的现实生活这条主线之下,隐约起伏。整部小说所要叙述的内容,强调的就不仅仅是简单的历史之于历史,而是要通过描摹无数血肉丰盈的小人物生命过程中的挣扎困顿,将个体生命融入到历史长河中加以展现,让读者能够在其中看到一种更加接近人性的历史。作者想要通过人与历史的辩证来凸显一个观念:人存在于历史当中,同时人创造了历史,使历史得以延续下去。恰如兰德曼所说:“(人)作为一种文化的存在,也是一种历史的存在,这一点也具有双重意义:他对历史既有控制权,又依赖于历史;他决定历史,又为历史所决定。”(3)正是由于这样一个出发点,作者在书中对于人与历史的描写,既不会完全偏离和弱化重大的历史事件对于小人物的影响,使读者有回避历史之感;也不至于为了重构厚重的历史而将小人物的日常生活宏大化,让读者有脱离生活之感。
因此,具体而言《伪满洲国》这部历史长篇小说就是在宏大的历史背景下,通过展现小人物人生状态从常态——突变——回归这三个大跨度的状态变化,来凸显历史事件对于小人物人生状态发展的影响;同时又通过对小人物人生温情——苦难——坚忍的日常化描写,直接了然地向读者表达小人物对于历史的感受,使读者对于这段逝去的历史能有非陌生的现实感。以此构成一种双方面的表述,让《伪满洲国》这部小说的显得更加客观且冷静,悠远且厚重。也恰恰是作者从小人物的角度对这样一段国人皆认为打着屈辱烙印的历史进行了细腻绵长的批判叙述,才能给我们重新呈现一个厚重却不沉重、纷乱但有平静的时代。
历史的屈辱已在久远的时代化成硝烟散尽的废墟,即使是当年平庸的小人物也必然在这废墟上开出一朵属于人生的无名花,摇曳在时代的风中,告诉路过历史的人:我也是这历史的角色。
注释:
朴素:《温馨与难言的忧伤——迟子建小说的气味》,热点,《作家》,2011(5).
汪树东:《迟子建长篇小说创作论》,《理论与创作》,2007(2).
兰德曼:《哲学人类学》,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8,P221,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