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亚区域合作中的俄罗斯

姜毅

俄罗斯不是亚洲国家，但在过去百年里，它经常是角逐东北亚的重要力量。事实上，东北亚一些国家的历史演变、今日东北亚格局的形成，乃至东北亚国家获得敏感技术的基础，都是与俄罗斯密切相关的。2012年后俄罗斯大张旗鼓进行的“向东看”，在本质上与它以往它在这里的诉求和作为并无不同，但为应对新的形势，在政策内涵和参与形式等方面有了新的特征。

第一，国内发展与国际合作结合。与东北亚相邻的俄罗斯远东联邦区面积占全俄面积的36.1%，是俄罗斯最大的联邦区。而过去百年形成的国家发展“西重东轻”的局面，在苏联解体后的最近20多年表现更加严重。东部地区落后的状况不仅不利于当地经济社会进步，而且削弱了中央对远东的控制，威胁到国家安全。同时，远东地区的落后局面还将导致俄罗斯在东北亚地位的下降。正因如此，近年来俄罗斯不断加大对远东地区发展的关注。亚洲部分可能成为俄罗斯拉动正在衰退的经济的重要动力。普京对远东的规划应是一种外向型的发展模式，比较明显地带有对外合作拉动发展、内部发展依靠外部支持的意识。

第二，塑造对话新议题。在很长的时间里，俄罗斯主要是依靠由军事力量支撑的大国地位实现其在东北亚的存在的，这种状况已经不能完全适应冷战后该地区发展变化的实际。无论是想搭上东北亚经济活动的快车，还是试图丰满与东北亚各国的联系，俄罗斯都必须把拓展经济外交作为其东北亚政策的新重点。2015年开始的“东方经济论坛”就是在这样的背景出台的。通过搭建这个平台，俄罗斯成功地将本国远东发展与东北亚地区对话联系在一起。其中俄罗斯着力推介的欧亚交通运输走廊概念就具有鲜明的特点，它力图利用横跨欧亚、岸线与港口较多的区位经济特点，以及与东北亚各国陆海空联系的交通运输网络，通过多方合作打造投资、物流、客运、仓储、园区、服务和金融等多要素组合的东北亚运输系统和运输服务市场，凸显俄罗斯在东北亚乃至整个欧亚板块的节点作用和地缘经济优势地位。2018年起，俄罗斯将北极开发与远东发展及东北亚区域合作进行通盘考虑，显示了其试图凭特殊地理优势吸引地区力量、借共同开发巩固北极地位的规划。

在历史上，俄罗斯甚至以武力强行改写东北亚地区的国界。图为吉林珲春防川中俄边界上的铁丝网。

能源供应仍然是俄罗斯参与东北亚区域合作的传统优势领域。通过吸引投资、技术合作、基础设施建设、产业链延申等多重途径，俄罗斯将进一步扩大其在东北亚能源市场的份额，并试图在东北亚能源供应、议价机制形成等方面获得优势话语权。

第三，均衡与重点。冷战结束后，俄罗斯与东北亚域内所有国家都建立起了较为密切的合作关系，并且通过参加“六方会谈”、APEC、东亚峰会、东盟地区论坛等几乎所有与东北亚主要国家相关的多边机制，形成了灵活的网状外交态势。与此同时重点经营与中国和日本两个大国之间的合作关系。

中俄战略协作无疑是俄罗斯在东北亚最重要的一对关系。两国在维护地区安全与稳定、推动区域经济合作、建立更加自由和便利的一体化架构等各个方面都有着相似或一致的认识。两国对朝鲜半岛问题的政策高度契合，双方在双边和多边框架下竭力推动半岛无核化与持久和平机制的建立。近年来，双方通过战略对接，在相邻地区合作、打造中俄蒙经济走廊、振兴欧亚大陆桥和开发“冰上丝绸之路”等方面的积极作为，为东北亚区域合作创造了多个新路径。中俄全方位合作无疑强化了俄罗斯在东北亚的存在，并使其在区域多边合作方面成为一个重要的角色。

可以说，普京和安倍对改善和发展两国关系“不谋而合”，两人的积极互动对活跃双边关系起到了很大的牵引作用。俄日双方在对话机制建设、经济合作等方面取得了一定的进展，特别是在亚马尔和萨哈林的能源合作为双边经贸往来提供了重要基础。俄罗斯虽与日本有历史遗留问题，但双方并无现实重大矛盾，基本没有安全担心，这与俄美战略性矛盾、欧洲对俄不信任是不一样的。在日本有发展对俄合作意愿的背景下，推动俄日关系无疑为弱化西方对俄围堵、争取地缘战略“突围”具有重要意义。同时，俄罗斯也试图借发展对日关系，在东北亚和亚太方向经营一个“支点”，以扩展其在东方外交的灵活度和宽广度。

“世界知识论坛2019·夏季号”6月15日在延边大学举行。

第四，“离岸”平衡与“在岸”运筹。长期以来，利用热点进行间接介入，是俄罗斯在亚太方向的主要活动方式。普京的东方外交依然继承了这个传统，通过各种多边和双边合作投棋布子，在亞太经营起多个外交支点。同时，俄罗斯也注意到，亚太地区正在成为世界新的大国角逐中心，而该地区既有的对话架构都不是由俄罗斯主导的或在其倡议下形成的，俄罗斯只是参加者。

普京执政后，直接介入的“在岸”活动也成为俄罗斯在亚太方向外交的新特点。俄罗斯显然欲借亚太地区结构重组、各种多边安排日趋活跃之际，以构建“大欧亚伙伴关系”为旗号，在政治、安全、经济等多个领域积极参与地区事务，提升话语权和影响力，在地区合作中嵌入俄罗斯因素。

朝鲜半岛问题一直是俄罗斯强化在东北亚影响力的主要平台。面对半岛局势新变化，俄罗斯第一位的任务是防止被边缘化。从加强与朝鲜的互动到强调安理会的作用、推动重启“六方机制”，再到主张大国共同提供安全保障、否定双边交易的作用等等，都可以看出俄罗斯力图继续直接参与半岛问题的态度。

俄罗斯在东北亚的战略目标是要寻求合作和保持稳定，它作为一种建设性因素更加积极地介入东北亚，为区域战略格局调整、区域多边合作注入了新的动能，这有助于推动该地区多极化趋势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