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花美事
2019-09-04五月牛
文/五月牛
四十多岁的男人,顶着满脸红晕出门,有那么点尴尬。走路沿墙根儿溜达,可就那么巧,给安中堂的李姐看到了。
“啊呀,这么红,艳若桃李啊!您这是痰湿体质,去我那里给您诊断一下!”
李姐是个热心人,不容分说,拽得我就像孩子手里拖拽着玩具汽车,一窜一蹦的。
到安中堂了,李姐泡茶。茶非凡品,甘甜清凉,应该是带药性的。李姐让我深呼吸,然后诊脉,看舌苔,翻眼皮,看指甲盖。她沉吟片刻,拽纸一片,唰唰唰开方子:“三籽养亲茶一味:紫苏子一两,莱服子一两,白芥子一两……每日冲饮三次,每次一汤勺。持续一个月,体内黏湿可净尽,肤白如凝脂,毛根可见摇曳动感。痰湿严重者,饮两月,可瘦身五六斤,忽忽然有飘举之幻觉,飘飘乎若羽化而登仙。”这样的方子,啧啧,有点像苏东坡开的。药配全了,打成粉,李姐拿来一个古色古香的罐子,装好递给我,说:“去喝吧,不收钱!管好!”
结果还真好了,整个人也清爽了很多。
还有一次老陈诡秘地对我说:“带你去一个地方,认一个人,保管你叫绝。”这就是袁姐了。老陈讲了袁姐的一个故事:一次,一帮人雅集,吃过螃蟹后,饭店上来一盆绿色菜汁,大家不明所以,都观望。一个小美女不屑地冷哼一声,遽然舀来喝。盆子转到袁姐面前,她轻捋衣袖,银饰相碰,如鸣佩环,伸出皓腕如玉,玉手如葱,濯于绿汁。一室寂然。
袁姐在城市老区的一个巷子里开了一家粥铺。铺子外有一棵老楝树,开花季节,一嘟噜一嘟噜的淡紫色,细香,醉人得很。铺子里大约七八张桌子,长方形,都是实木的,黑沉如金铁,绝无油腻,敲之铿然。每张桌子的角上,都有一瓶花。
袁姐人淡得很,静得很,再大的事,也是淡然处之。她约莫60岁了,高而富态,眉目间萧然,穿旗袍很有味道。
“袁姐,来碗月季。”月季粥舒心展脉。
袁姐微笑端来,笑着递给我。一碗粥,稀稠适中,粥碧绿,花瓣鲜红如新。
碗是蓝瓷碗。吃完后,可以看到一行行草:食花美事。
“好久没来了,长胖了嘛。”“最怕胖,油腻中年男。”“你回去买点薏仁、百合、红豆、芝麻,薏仁多一点,其余随意。用瓷胆的电煨锅慢慢炖,当早餐吃上一年,你的肚子就缩回去了。
“真的?”我激动地站起来。“信不信由你。”她笑着走开了。
果真如她所说,我减了肚子。
蜈蚣咬手,是邻居赵姐的三七叶子捣碎敷好的。女儿夜哭,是钱阿姨拿蝉蜕和薄荷煎服治好的。我咳嗽一个月不好,是汤婆婆用炒麦麸子拌蜂蜜贴于背部穴位贴好的。
我清理门前荒草,女儿叫道:“老爸,等等。马齿苋!它能解酒,治疗拉肚子。”
“你咋知道?”我很惊异。“奶奶说的。咱中国人,谁还不知道七八头十种草药啊!”她傲娇地撇撇嘴,“人人都是药神!”
我拿这些事问汤婆婆:“怎么还真好了?”她裂开豁牙穿风的嘴笑了。“一,要信;二,要坚持;三,哪一个女人自己不是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