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处的春天(三章)
2019-08-30李佑启
李佑启
水 芹
女人有毒,逐水而居。
先前,总认为你是一位中原来的移民。因为,你野。
今天才知道,你是我上辈子久违的小情人。
其实,不是你野,是水野。
毒毒的小蛮腰,毒毒的小素手,举着毒毒的小旗帜,迈着毒毒的小碎步……
你把自己交给水,水把你交给岸,岸把你交给堤,堤把你交给淤泥,淤泥却把你交给了低处。然而,低处不乏好人,好人把你交给了春天。
你啊,走不了旱路走水路,不拒绝淤泥,不排斥泥沙,随遇而安。
你是一位机灵的行为艺术家,将绿意举过头顶,让尊严低于尘埃。
难怪你活得那么坦荡!
是啊,生存是个首要问题。能生存才有生命,有生命才有生活。
其实,不是女人有毒,有毒的是世道的目光。
逐水而居,此心安处便是家!
鼠 麴
假小子,你总让我想起电视剧里的“白玉堂”!
隔着千山万水的春天,隔着一个梦的距离,都能看到你猫在山坡上的草丛里,眨着诡谲的小眼睛。白色的裙子,金黄的头巾,随风而舞。
其实,你根本就不会跳舞,你只是随意地伸伸手、弯弯腰,你只会顽皮地摇头晃脑,扮扮鬼脸。
站在春天的边沿,常常听到你深情的呼唤:“爷爷,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快来找我啊!”
夕阳西下,微风的大手轻轻一挥,草们千棵万棵压枝低,你露出翘着的小屁股噘着的小嘴儿,双手捂着小脸蛋,张开指缝,漏出一闪一闪的小眼睛,“爷爷,我在哪儿?我在哪儿?快来找我呀!”
粉嘟嘟的小脸,粉嘟嘟的眉。纤纤的小手,纤纤的腰。
好一个假小子,也许,你非常明白,只要与春天同行,那么,整个春天,都是你的!
马齿苋
匍匐,终身匍匐。然而,心中有远方。
所以,站起来的欲望,始终不会泯灭。
顺势而生,抱紧自己,脚踏实地,面向阳光,奉献一片绿意,让自己盎然!
六十年前,从田间地头走来,成了我的奶奶;四十年前,从荒坡野岭走来,成了我的妻子;二十年前,从犄角旮旯走来,成了我的女儿。
她和她们,我和我们的女人。
瘦小得也就一拃那么长,生活在朔风的刀背上。
其实,匍匐只是她们的身世,而不是她们想要的活法;虽然也是她们的活法,但不是她们想要的姿势;虽然也是她们的姿势,但不是她们本来的心愿。
而站立的欲望,却永远无法扼杀,包括马蹄!
和最最殘酷的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