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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豆几度》(三)

2019-08-30七星

飞言情A 2019年6期
关键词:雕漆司空小病

七星

【上期回顾】

住所內,裴知冷冰冰地下了逐客令:“进去洗把脸,然后给我滚!”

萧晨去到洗手间,却接到永盛集团的来电。

男声低沉,听得她双腿陡然一软:裴知?

永盛集团的总裁,不是个油腻的中年男子,而是三分钟前,让她立马滚蛋的裴知?

第三章

有昨天还是好的

三号工棚里响起熟悉的电锯声。

那只震惊四座的剔红牡丹八角漆盒,被疯狂转动着齿轮的电锯轻易地从中间锯成了两半。萧晨“哐”地一下将电锯扔在地上,排着队站好的徒弟和工人们都吓得一抽。

“底胎是谁做的?”萧晨捡起半个漆盒仔细观察横剖面,抬眼问,“阿金?”

“哎!”阿金上前一步举手认领,然后立刻深深地垂下头去。

“不错嘛,返老还童了你。”萧晨讥讽地对她一笑,道,“三年前你差不多就是这个水准呢。”

“调漆灰的,刷漆灰的,出来!”萧晨看向两个战战兢兢出列的人,都是她亲手带了三年以上的徒弟。萧晨冷笑不止,喝道:“你们……想死想疯了吧,啊?!”

萧晨从没发过这么大的火,徒弟们一个个对小病使眼色求救,可小病低着头在萧晨工作台前收拾着刀具,根本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一群幼稚鬼,小病早就警告他们别在活儿上牵扯私人感情了。在萧晨心里最重要的就是南国雕漆,谁动了贺家山的招牌,她就跟谁拼命。

“搓漆和压漆的我就不问了,自己站出来。除了画工——依彤,是你出的画稿吧?”萧晨看向一个白白胖胖的大眼睛漂亮女孩。

依彤咽了口口水,点头如捣蒜。

“除了依彤以外,”萧晨看向阿金等人,冷声道:“你们几个,收拾东西走人。”

在场的都愣住了,阿金慌得哭出了声,说:“我们知道做错了。可是设计图来时画面标注的数据都不全,贺大妈不给数据就算了,还骂我们上梁不正下梁歪。她敢背后骂你,我们才……”

“金米莱,”萧晨语气淡淡地打断她,道:“你是想告诉我,你们做出这种次品货,是为了我?!”

“我……”阿金被问住了,随即擦了眼泪老老实实地道歉,“对不起,是我们故意偷懒,我们错了,下次真的再也不敢了!”

今天这事,从底胎到红豆鎏金漆的调配都做得有问题,层层敷衍出错,最后形成这么个大型修罗场,差点儿把萧晨都给折进去。“你们这几个——不,在场所有拜我为师的人,我知道,你们其实一个都没打算传承南国雕漆的衣钵。”萧晨脸色惨淡,道:“你们只想花个三年五载学会一门手艺,下山就能混口饭吃。”

阿金他们这才都惭愧地低下头去。

可是南国雕漆第一刀,听起来威风凛凛,但萧晨每天过的什么日子大家都有目共睹——十年如一日地把自己关在工棚里,耗尽所有的时间和心血,永无止境地反复磨炼,真的……太清苦了。还不如只是学一道制胎的技艺,或者学一手能唬人即可的点螺工艺,下了贺家山,有的是厂家捧着钱来请去当大师。

除了没有正式拜过师的小病,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可是小病——唯一一个沉得下心跟萧晨学全了雕漆手艺的,却也并不肯传承贺家山南国雕漆的衣钵,他上山的时候就明确拒绝了拜师,后来领的一直是员工工资。

萧晨压抑地呼出一口气,抬眼四顾,毫无出路。“就算只是学一手,也得做到这一手的技艺至臻啊!”她声音里都满是疲惫感,说道:“以后走出去说起自己是贺家山南国雕漆的传承弟子,才不至于心虚。”

至臻、传承——南国雕漆的祖训。萧晨自己无愧至臻二字,为了无人传承的南国雕漆绝技,她连痛苦到极点时都不曾想过放弃。而她带出来的徒弟们,却能在贺家山上、南国雕漆的招牌底下随便出活糊弄,说到底还是她萧晨无能。

“萧晨是不是在三号?”工棚外这时传来贺娟的尖利女声,随即工棚的门被撞开,萧晨师徒转头看去,只见贺娟贺大妈气势汹汹地走进来,一头自来卷奓得像非洲人发型,脸色、唇色都发着白,左手被绷带裹成了一个圆球。

贺娟带着一脸同归于尽的神情冲向萧晨,小病赶紧走过去挡在萧晨前面,外面贺小雪也带着贺娟的两个徒弟追进来拦着贺娟。

萧晨抱着双臂靠在工作台边缘,冲着贺小雪喊道:“哎,你们放开她,我倒要看看她能问我要什么说法。”

“萧晨你能不要火上浇油吗?!”贺小雪累得半死,崩溃地大叫。

萧晨扬手把手里半个剔红牡丹八角漆盒扔到贺娟面前,问道:“我问你,这上头的红豆鎏金漆,是我哪个徒弟做的?”

为了这红豆鎏金漆,萧晨与贺小雪反目,甚至打起了专利官司,贺家山上的人都知道。贺小雪联系电视台来拍纪录片,贺娟趁着萧晨不在山上,本来是想一炮而红夺了南国雕漆第一刀的名声的。

萧晨冷冷地看向贺小雪,贺小雪下意识地回避了她的目光。

贺娟却一把扯过贺小雪,指着萧晨大骂道:“你怕她干什么?有什么不能说的?红豆鎏金漆的配方是贺家祖传的,她萧晨是我们贺家的员工,这漆怎么算都是我们贺家的!我们爱用这漆做什么就做什么!”

“说得好!”萧晨冷笑不已地连连鼓掌。她走到贺小雪和贺娟面前,踢开地上的半个漆盒,冷声道:“你们尽管做,做得出来算我萧晨输!”

她神色傲然,身后她的徒弟们也个个都是一脸愤怒与不屑。红豆鎏金漆在贺家手里已经失传了三百多年,漆艺天才如萧晨也是花了十年时间才复活了传说中的古方,除了萧晨和得她亲传的徒弟们,谁又能把控得了这红豆鎏金漆?!

贺小雪的脸色转冷,明艳的双眸微微眯着,她冲着萧晨冷笑道:“我爸还没死呢,你就要拉帮结派另立门户了?”

“你!”贺小雪毫不客气地指着萧晨,又指向阿金他们,道:“还有你们,可都是我南国漆艺有限公司的签约员工!合同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们要是敢违约,我告到你们倾家荡产,身败名裂!”

萧晨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臉上甚至还带着笑。可贺小雪最知道萧晨的死穴:“别忘了你还欠着贺家山一条人命呢!”看着萧晨的脸色倏然失去血色,贺小雪不屑地笑了一声道,“狂什么狂?!”

“萧大师的手艺,你这工程量,一千万也不算狮子大开口。”唐志尧站在陈教授家的厨房里跟正在炖糖水的裴知说:“她肯下山来见你,已经是周时照面子够大了,我还真没想到她居然肯报价给你。”

怎么个意思?她要一千万还是给了面子的?裴知关了煤气灶,一边盛糖水一边不敢置信地瞥唐志尧。“萧晨……”他迟疑地问道,“是在漆艺这方面做得很好,是吗?”

这话说的,唐志尧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什么叫“做得很好”?在漆艺这块,萧晨早就封神了啊!唐志尧悠悠地说起萧晨的传奇故事:“萧晨二十岁出头刚成名那会儿,大家都说她是被神赋予了灵力,否则凡人是不可能拥有那样的天赋的。”

“其实这事还有个解决方案,你先跟萧晨把合同签下来,”唐志尧一脸诚恳地提出建议,“然后你拿这个合同去市面上叫价,转手卖给别人,赚个两千万是不成问题的。这样你轻轻松松地获得两千万,漆工这块的钱应该也够了。”

裴知正在兑一盆冰水,准备用来凉刚煮好的糖水,听了这话,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向唐志尧,问道:“你挤兑我?!”

是的!在公司之外调侃暴君特别有趣,值得去尝试一次!唐志尧憋着笑举起双手投降,道:“饶命!”

这时,外面的门铃响起,那头房间里养伤的小少爷听到了,扯着嗓子喊:“哥!快递。”暴君立刻快步走出去开了门,仿佛他弟弟被烫伤的是脚,不能走路了一样。

啧啧啧……唐志尧感慨地端起一碗糖水喝了一口,就这温度还得冰镇了才端给小少爷喝,真是矫情。

裴知以为是快递上门送司空良瞎买的那些网购玩意儿,谁知门一开,一脸雷霆暴怒的陈正霆冷冷地看着他。

“龙生龙,凤生凤,耗子生的会打洞!”二十年前也是在这个房子里,陈正霆大声呵斥陈世妜道,“裴知这次我必须带走,不能让他再有机会伤害小良!”

而后他就是用现在这种憎恶又震怒的目光看着十三岁的裴知,语气既冷又鄙夷地说道:“我就知道,你跟你那个人面兽心的爸爸一个样!”

“外公。”裴知压下心头翻涌的气血,淡淡叫了他一声,侧身请他进来,又对着房间的方向叫了一声:“司空良,外公来了。”

陈正霆立刻逮住了话柄,厉声呵斥裴知道:“伤成那样了不让他躺着,呼来喝去的干什么?!”

“他烫伤的又不是脚。”裴知心里烦躁得厉害,说话时不自觉地皱着眉。

陈正霆本来有一大通话要骂他,但裴知皱眉冷眼地站在那里,室内仿佛有乌云聚集在天花板上,令人感觉下一刻就会有个雷砸在自己头顶。陈正霆甚至下意识地反省了一下自己是否说错了话、做错了事。

但随即就是更大的恼怒。陈正霆把带来的鲍参翅肚往沙发上一扔,厉声质问裴知:“到底他给谁煮咖啡,把手烫成这样?!”

给萧晨。裴知心里叹气,岔开话题说:“我去泡茶。”

“回来!”陈正霆吼道,“我问你话呢,耳朵聋啦?!”

裴知停下脚步,静站了数秒,转身看向陈正霆时他面色淡淡的。

他冷冷地看着陈正霆,提高声音叫道:“司空良,滚出来!”

房间里,司空良拼乐高拼得正开心,听到外公来了都没出声,这时听到他哥语气不对,鞋都没穿就飞快地跑出来:“来了!来了!来了!”小混蛋一路跑一路应答,举着纱布包住的左手跑进客厅。

裴知背对着司空良,他的目光一直稳稳地直视着外公。末了,垂了眼皮回头转向司空良。

“司空良,”裴知冷声问道,“你的手烫伤,是不是活该?”

“啊?”司空良这时还有点儿迷糊,懵懂地睁着他的小鹿眼,说:“哦,是啊,我活该。”

要不然呢?他都二十四岁了,难道还怪水壶不乖、烫烫小良宝宝的手手吗?

陈正霆愣在那里,既不能说裴知什么,又不舍得骂他的宝贝小外孙,脸色变来变去的,憋屈得快要晕倒了。目光扫到茶几上的一盒营养品,他拎起来往裴知面前狠狠一摔,道:“这种发物你还拿给他吃?!”

他是虚张声势地给自己台阶下,谁知年纪大了,准头不比从前,本来砸向地上的,却撞在了茶几边沿,硬纸板礼盒的一角“咚”的一声磕在了裴知的小腿上。

司空良睁圆了眼睛,第一反应是:外公你还愣着干什么?快逃跑吧!

厨房门口,手捧糖水的唐志尧也完全被吓蒙了,心中暴风般哭泣着后悔自己今天不该来的。“那个……三爷爷,那盒是我带过来的。”唐志尧举手认罪道,“对不起!我不知道烫伤不能吃这个!”

陈正霆看了看面色淡然的裴知,更加无语,一时有些尴尬。

司空良这时缓过神来了,好啊!外公居然敢打他哥!小混蛋奓了毛,义愤填膺地冲陈正霆嚷嚷道:“你每次都这样!以后别再来我们家了!”

“闭嘴!”裴知冷声警告对长辈出言不逊的弟弟,“滚回你的房间去。”

司空良一脸委屈,但还是坚持向陈正霆发射了仇恨光波。而陈正霆还处在“我真的打了裴知?我不是故意的啊!怎么办?!”的恍惚状态中,完全接收不到。

竟然敢不听话?裴知转过头看向司空良,冷冷一个眼神,吓得司空良连忙举起裹着纱布的左手遮住自己眼睛,然后转身飞快地滚回房间去了。

“咳……”陈正霆干咳一声,脑内搜索着离开的借口,最终却默默地转身走了。

唐志尧本来想等着陈正霆说话,他敲敲边鼓缓和一下气氛,但老董事长居然还有这种说走就走的操作?!

“三爷爷!顺路带我!”唐志尧横着身体从客厅如螃蟹一般划过,双手像雨刮器一样摇着对裴知告别道,“裴总,我先走了!感谢招待!再见,再见!”

客厅里瞬间只剩下裴知一个人了。

真好笑,又不是他动手打了谁,一个个却都好像是被他吓跑了。

客厅里没有镜子,裴知看不到此刻的自己——陳教授精心设计的满屋暖黄色调的灯光,都染不柔他一身黑衣和冷峻的眉眼。

他俯身去将营养品礼盒拎起来摆好,裤袋里的手机这时响起来。

“喂?”裴知在沙发上坐下,四下无人,他用手指轻轻揉着涨疼的太阳穴。

“报告!有买家出现!”展曜的声音听起来在开车,“据说是个长得很帅的年轻男人,买房子给他的未婚妻住,诚心求购!”

夜里十一点,C市知名房产中介公司位于市中心的总店还开着,二楼会议室的窗户亮着灯,有个男人靠在窗口打电话,是下午裴知家里的那个律师。

街边停着的一辆车里,萧晨坐在副驾驶位置上,饶有兴致地盯着展曜看。

是不是打给裴知的呢?告诉他房子要卖出去了。

终于,小病拿着一袋文件从楼里走了出来,开门时他身上敞着的黑色长款羽绒服被风掀起,露出里面薄薄的黑色圆领短袖T恤。虽说这么穿是衬得他轮廓深邃的脸更有铁血男人味没错,但看着就觉得好冷。

等他上了车,萧晨连忙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你就没别的衣服了?”萧晨抱怨道,“一年四季穿这个短袖。”

小病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道:“你给我买别的,我就穿。”

“我是你师父,不是你保姆!”萧晨拿过他手里的文件袋,在他头上敲了一下。

换作平时,小病总会冷冷地纠正,他没有拜过师,萧晨不是他的师父,他们是平辈。但今天贺家山上发生的那些事,令小病不忍再触动她的伤痛处。

“今晚我们付了定金,明天去办过户,然后付清尾款。”小病把萧晨的银行卡拿出来,道,“对了,把你手机给我一下,我给你开个手机网银。”

嗯?萧晨一边递给他手机,一边不懂地问道:“直接刷卡不行吗?”

“中介不是卖房子的,不能刷卡,你得把钱转到房东的账上才行。”小病叹气。毫无社会性……贺家山上只有雕漆,她的心里、眼里也只有雕漆。

“那你刚才哪儿来的钱付定金的?!”萧晨惊了,定金是五百万人民币呢!

“我从我的卡上转过去的。”小病随意地说,把手机递给她,道,“好了,登录密码是我的生日,支付密码跟你银行卡的密码一样。”

萧晨点头,一边操作着网银登录,一边故意说道:“我把五百块打你工资卡上——五百二吧,跑腿费二十。”

“网银转账每天最高限额五百万。而且——”小病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在手机上输入的数字,冷声道,“你给我睁大眼睛数数你这到底是几个零。”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萧晨挠挠头,露出尴尬而不失师父威严的笑容。

真是……无法直视。小病从她手里抢过手机,说:“行了。不要你还。”

“不行!”萧晨果断地拒绝道,“你这几年一共就攒了这么多钱,得留着娶老婆用。”

小病抿了抿线条冷酷的薄唇。萧晨看着他臭着脸扭过头去,心想看吧看吧!脾气这么臭,没钱哪个女孩子愿意跟你?!

“你看看购房人那栏。”他突然说道。

萧晨从房东身份证复印件上移开目光,这才看到购房人一栏里写着戚鹤尧、萧晨两个名字。

“我出面签购房合同,只能说我和你一起买的,明天房产证上把我的名字写在你后面。”小病声音闷闷地说道,“你要委托我,就必须这么操作,没有其他办法。”

萧晨有些蒙,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小病说只能这样,那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吧。

“首付我出,房子你住着,以后卖的时候再把我那部分算给我。”小病神情严肃、言之凿凿地道,“现在物价飞涨,钱贬值得很快的,投资房地产是最好的。”

哦,萧晨明白了,他求带投资。

那有什么问题?师父带你!“行,就这么办!”她干脆地答应了。

裴知的房子开价三千七百万,留给展曜的底价是三千两百万,急卖,首付越多越好。没想到最后来了个全款买房的,一分钱价格都没还,连夜急买。展曜觉得自己这事办得多漂亮啊,见了裴知,他美滋滋地邀功。

“他说他未婚妻看上这个房子了,暂时他还没订好婚期,先把婚房买了。哇,你是没看到,年纪轻轻的,高高帅帅的,当场——叮!五百万转给你。”

裴知坐在电脑前工作,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遮挡了一部分他那过分锐利的眼神,但也令他棱角分明的一张脸看起来更加高冷。

“唉……你昨晚又熬通宵了?”展曜跑到他电脑桌旁,双手托腮捧,心疼地打量着好友憔悴的脸色。

永盛集团最近有大动作。G市的郑氏企业有一个全球六百家连锁五星级酒店项目被裴知盯上了,他死磕了一年多,郑氏那位霸道总裁居然真的被他“磕”动了,这次就是郑氏总裁亲自带队来考察,永盛上下都忙疯了,而裴知一忙起来就不吃不喝、不睡觉,把自己当铁人熬。

“买家什么时候到?”裴知目光盯着电脑屏幕道,“一点我有午餐会议。”

“老大,你知道每次你的午餐会议之后,所有人都消化不良吗?比起你买的高档定食,他们都宁愿在食堂吃一个五块钱的盒饭,为什么?因为食堂里没有你。”展曜沉痛地说道,“我拜托你工作的时候别这么残暴好不好?你为了永盛集团鞠躬尽瘁,但你也不能死而后已吧?永盛集团现在是你外公的,以后是司空良的,你只是个打工的而已!”

“打工的更得好好工作。”裴知语气淡淡地说道。

“裴知啊,你直接跟永盛集团结婚吧,千万别去外面祸害哪个女孩子。”

正说着,买家的电话打了过来,展曜歪头躲过裴知扔过来的纸巾盒,一边示意裴知去开门,一边道:“买家来了!”

裴知走过去开门,只见门外走廊里站着一个年轻男人,确实如展曜所说,又高又帅。一旁有个女孩子靠墙站着,黑色运动服更显得身形单薄,中长发扎了一个揪在头顶,清清爽爽的侧颜,像裴知小时候最爱临摹的那种竹林工笔画。

听到开门声,女孩转头对裴知一笑。

萧晨?!裴知下意识地看向她脸上昨天被烫的地方,好在咖啡温度不高,隔了一夜就已经全好了。

“裴总!”中介热情地对裴知打招呼,“这两位就是买家!”

裴知的眼神一闪。萧晨……有未婚夫了?

昨晚在中介签购房协议的时候只有小病和展曜代表出席,气氛挺商务、挺和谐的,可今天裴知与萧晨两位正主到场了,不知怎么,空气里多了某种一触即发的复杂氛围。

大家围坐桌前,中介哗啦啦地整理着要签的合同,展曜盯着坐在对面的萧晨看——叶怀远的女明星前女友、司空良的高中同窗、两千万跑车和三千七百万房产的购买者,这女人的人设有点儿复杂啊!

小病也一直在打量坐在对面的裴知——这个男人什么来头?刚才萧晨竟然用那种温暖的眼神看着他!看起来不像是漆艺圈的人,穿简单的黑色休闲服,却周身散发着一种凌厉的气质,是警察吗?应该不是。住在这个地段的这种高级公寓里,一梯两户都是他的,还有他手上那只积家双翼月相日历腕表,小病也收过一块,价格堪比一辆普通跑车。

“萧小姐,请在这里签字。”中介把合同拿到萧晨面前。

奇怪了,这个买家跟着未婚夫一起来的,却双目含春总瞧着卖家是怎么回事?

“还有这里、这里。”中介把每一处需要签字的地方指给萧晨看,道,“待会儿我们先去房产局办过户,等办下来了,您付清尾款就可以交接房子了。”

“我现在就付尾款,今天就让我搬进来住可以吗?”萧晨问中介。

中介为难地看向裴知,发现裴总也正冷冷地看他,目光虽然让人腿软,但他语气倒是挺客气的:“请你们回避一下,我跟萧小姐单独聊两句。”

展曜、小病、中介一齐惊诧地看向裴知,而萧晨眼里全是得逞的戏谑神情。展曜将蒙了的中介带出去后,萧晨翘起了她的招牌式二郎腿,不防小病站起来时将她也拉了起来,道:“我们走。”

“哎……”萧晨被小病强行提起来搂着向外走,这时,裴知出手了,他伸手准确地抓住小病手腕一掰——萧晨自小病的臂弯里落下,跌坐在硬木排椅之上。

“戚鹤尧!”萧晨僵着脸咬牙切齿地骂徒弟,“你想摔死师父?!”

小病不敢置信地看向萧晨,怒道:“是他掰我的手!”萧晨你护着谁呢?!

“滚滚滚!”萧晨不耐烦地赶他走。可小病不肯,说,“我得留下来签字。”

签什么字?现在买房子还重要吗?裴知都要跟她单独聊聊了!

萧晨直接把爱徒推到门口赶了出去。

“过来坐下。”她把那个小白脸“未婚夫”赶走之后就一直面对着门站着,裴知等了片刻,沉声叫她。

萧晨转身时已经调整好了表情,慢吞吞地走过来坐下,二郎腿嘚瑟地翘起来。

“房子,我不卖了。”裴知说。

萧晨刚要开始抖的腿顿在那里,她听到裴知语气冰冷地问她:“萧晨,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指什么?”萧晨一脸无辜地摊手,道,“我怎么你了吗?买你的房子而已,又不是强买强卖的生意,我还想问你干嘛针对我呢。”

“原因你心里很清楚,否则昨晚你就不会叫别人替你出面交定金。”裴知不跟她兜圈子,一针见血地道,“这说明你知道我不会把房子卖给你。”

原因她心里当然清楚——他嫌弃她嘛!叶怀远婚礼上的无礼放肆,叶太太咖啡厅里说的那些话,裴知嫌弃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裴总,”萧晨心里痛,面上就故意用一种放肆又克制的眼神打量他,道,“你是不是怕我住在你对面,叶怀远的老婆打上门来找错人?”她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着,懒洋洋地开着玩笑道:“我不会麻烦你的,只要买把电锯给我,我保证这一层都没人敢上来。”

“不,”裴知干脆利落地说道,“是我不想看到你。”

女孩子脸上故作无赖的笑与她眼里的光亮一同泯灭,那种倔强又冷淡的眼神又浮现在她眼底,她冷冷地看着裴知,不是恨的表情,倒像是难过。

“你的宅子不修了?”萧晨硬撑着自己满不在乎的语气,冷声问他。

“修,但是不会麻烦你。”

萧晨一掌拍在桌上,裴知皱眉看向她的暴力行径,她却粗声粗气地耍无赖道:“那我就让你在R县找不到一个漆工给你干活!”

“哦?”裴知冷冷地看着神色瞬间变了的萧晨,道,“我现在打定金给岑南柳家,二十四小时之内他们就会派八个漆工老师傅为我开工修宅子。”

“他们柳家最好的雕刻师傅,不过是我们贺家山以前的一个雕刻下手。”萧大师昂着下巴傲得目空一切,道,“不说别的,就你东厢房那套剔红花鸟纹圆椅,他们连扶手上的图案是什么都看不懂,你信不信?”

裴知不信,柳家靠雕漆生意做到岑南第一富豪的程度,不可能像她说得那么弱。不过他懒得辩论这个,“这不重要,宅子不修都行。”他目光盯着萧晨,道,“你,离司空良远一点儿。”

司空良?!萧晨愣了,关司空良那个傻瓜什么事?

她心之所想,还真的问出口了。

裴知听得很刺耳,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她的頻频出现令他不安,只能把话挑明,道:“不要再找机会接近司空良了,如果你伤害他,我也不会对你手软的。”

听到这里,萧晨才恍然大悟——裴知竟然以为她是来报复司空良的?见了她那么多次,他就只想到她和司空良之间的事?心内一阵热血翻涌,这口恶气萧晨实在咽不下!“你能把我怎么样?”她翘起二郎腿,又以那种混不吝的态度挑衅裴知,“你倒是说说看啊,裴知,我再接近司空良,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呢?”

呵,裴知面无表情道:“怎么,你觉得自己没有弱点?那你难道也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任何在乎的东西?”

呵……萧晨突然拿出手机,冷着脸在微信里翻找。她通过了一个好友申请,然后按下语音通话将手机“啪”地丢在桌上公放:“喂,班长吗?我是萧晨。”

裴知皱眉看着神色跋扈的她。

“萧晨!哎呀,太好了,终于联系上你了!你怎么一次都不来同学会……”

“班长,”萧晨打断他道,“你昨天申请好友的信息里写司空良找我,你能把他的联络方式给我吗?”

“哦,是!好好好,我马上发给……”语音通话被挂断,是裴知按住了手机。他站着俯身向萧晨的姿势更令萧晨觉得如山一般压迫,更何况他还神色冷厉地望着她。

然而萧大师抱着手臂,迎着他惊怒的目光,一副“你来啊、怕你我是你孙子”的挑衅表情。

“你敢威胁我?”裴知怒极反笑。

“是你先威胁我的!”萧晨大叫,突然用力从他手下抽出手机往旁边一丢!趁裴知皱眉,萧晨双手飞快地握住他的手腕和大拇指、用力将他手掌翻过来。

一道长长的刀疤,贯穿了裴知的整个手掌。当年从这个伤口涌出来的血染红了萧晨整件校服白衬衫,她颤巍巍地用衬衣为他包扎时,萧晨一度认定他这手掌已经被割断了,这一夜就算能活下去他也会失去半只手。

那时还是“捡垃圾的”女孩萧晨,远没有如今萧大师的定力,陌生的大哥哥救了她却身负重伤,两人被困在漆黑一片的杂货间里,黑暗之中命悬一线,她跪在地上绝望地哭泣。

已经失血过多的裴知,无力却坚定地伸手揽住她。“我是司空良的哥哥,我叫裴知,知识的知。”还在读大学的裴知不像现在这么冷硬凌厉,轻声在少女头顶上说话时显得很温柔,“你叫什么?萧晨?早晨的晨?”

十二年了啊,将他藏在心底,将他在温柔的良夜里郑重地想起,将他看做少女时代唯一值得的梦,将他视作最艰难辛苦时刻一定会亮起的灯,可他根本没把她当回事?!

“你一看到我就只想到我有可能报复司空良?!”萧晨恶狠狠地吼裴知,“你当我萧晨是什么?你裴知拿命救我,我会报复你当做心肝宝贝的弟弟?!”

萧晨简直想立刻把裴知暴揍一顿,我把你当做言情小说中的男主角,你当我是刑侦故事里的嫌疑人?

“萧晨——”裴知试图说什么,被萧晨怒喝打断:“你闭嘴!”

可裴知又不是小病,怎么可能被她吓住?

他说:“既然这样,那件事就不要再提了。恩怨两消。”

“消不了!我没怨过司空良,你的恩我也还没报答。”萧晨瞪着裴知,倔强地说道,“这房子我买定了,你的宅子我也修定了!你找别人,我就自己跑去给你修,我看柳家谁敢在我面前抬手碰一下雕漆!”

裴知备感麻烦地看着她,为了司空良也为了她自己,他实在不想跟她有过多的接触。萧晨是个麻烦人物,会打乱他规划好的人生。比如,这个时间他原本应该在回公司的路上了。

想到回公司,午餐会议要讨论的内容真的很重要——永盛集团十年内做过的大型商业体精装修项目到底拿哪几个出来才能震住考察团?美国和日本的几家全球五百强企业也都在接触郑氏企业,但是这块肥肉裴知盯上了就绝不会让给别人!

还有——

“你的手可以拿开了吧?”裴知示意她放开一直紧紧抓着的他的手。南国雕漆第一刀的手劲真是挺大的,几次他想悄悄地拔出来都失败了,太用力又怕冷不丁撂翻了她。

萧晨不放,捏得更紧,而且——掐住!

怎么个意思?裴知皱眉看着突然全身心发力的她:“掰手腕吗?”

是不是想测试他的手部力量有没有受当初刀伤的影响?

“什、什么?!”萧晨怀疑自己的耳朵。

不是就算了,裴知用力抽出手,以为说到这里了,她总会知道及时收手了吧,谁知她轴得最后也没收力,“咣”的一声整个人磕在黄花梨的桌面上。

“哎!”裴知都吓着了,连忙起身过去看她,把她扶起来,看她嘴唇冒着血,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啊——”裴知示意她張开嘴巴给他检查。

萧晨痛得眼泪汪汪的,但他微凉的手指掐着她脸颊,俊朗的脸因为她的伤而皱着眉,她一边痛得吸气,一边心情愉悦。

“我过去拿个药膏,坐着别动!”裴知皱着眉转身去对门自己家。怎么办?他脑子里一直在想的是,午餐会议是肯定赶不及了。

【下期预告】

与裴知重逢后,萧晨想得最多的是怎样接近裴知,怎样倒追裴知,怎样搞定裴知……

终于,萧晨找到了门路,她打定主意从司空良身上下手,先去探病、再送墓地。

萧晨一步步地接近夕日男神,却不料,在墓地里将人吓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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