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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相逢在海上

2019-08-30张美丽

花火B 2019年6期
关键词:道别嗓子手臂

张美丽

一个阳光慵懒的午后,我赤着脚在家清理房间,翻到了一个亲戚送的高级笔记本。

皮质的,纸质滑腻堪比精装书,留了七八年,我却只写了一页——全是陌生人的名字。

那年我大二,我负责教系里某一个班的新生们唱歌参加合唱比赛。因为外形柔和,年纪也比很多新生都小,对着那些高我一个头的男生,我实难有威慑力,于是大家训练时总吊儿郎当,不是缺了这个就是逃了那个,直到比赛的前俩小时还有两句总跑调。

我疲惫地哑着嗓子,号召大家再来一遍,也不知是谁,在系主任走后起哄喊了一声“解散”,几十个男生瞬间作鸟兽散。

这样赤裸的无视,给了那时恃小美就敢行凶的年轻的我一记重击。脾气忽地就上来了,我倔强地沉着脸杵在原地,不说话,眼眶却在某个瞬间染上了湿意。好在班里那个颇受欢迎的大个子见状,一嗓子将大家喊住,又搂着同伴的脖子折回来,给了我台阶。

最后那次合唱比赛,我们得了二等奖。

统计名单的时候,每个人都在我的笔记本上写下了名字。大家字迹潦草难辨认,像那时随性没个正形的我们。回到宿舍后,我工整、郑重地将它们誊抄了一遍。

这些人我已经一个都想不起面容,谈不上认识,他们也不会再在我的人生中出现,但想起来时,不知为何,我总会露出微笑。那张写满了大家姓名的纸,被我留在笔记本里,重新塞回了书架。

我最近也不知怎么了,常会被一种很轻、很透明的悲伤席卷。

说起来有些矫情。也许是因为最近书号迟迟下不来,让我们几个多少有些焦虑;也许是发现二零一九嗖嗖地过去了一半,但大家的生活状态却与僵硬的二零一八太过雷同;又或者,只是单纯地因为那一天的天气不够好——

我总隐约地觉得,我们这群人,聚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

这个突然的念头未免显得有些神经质,却的确吓到了我。于是最近大家再在群里插科打诨时,我会截一些好玩的聊天记录存进仅自己可见的相册里,各自丑兮兮的表情包也存了很多,只為了努力多留住我们混在一起时,关于生活的真实的光泽。

就是这样一个我,几年前,还在满心想着做一个薄情酷女孩儿。

有回,一位关系不错的同事要离职,行前跟我道别。她悠悠地问我,离开之后,你会想念我吗?

那天太阳很热烈,晒得人都要化了。我站在大太阳底下不停地扯着T恤领口往里灌风,嘴巴里却没一句有温度的话。

“不会,”我说,“一生中来来去去这么多人,总是要分开的不是吗?几年以后,说不定你都不记得我了。”

她戳着我手臂笑了起来,骂我没良心,转而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讲起了别的。但那天一起回家,她没再挽住我的手臂。

其实是有一点点不舍的,我不好意思说而已。去表达晦涩的情感,对那个年纪的我来说,还是一件令人难为情的事情。我天真地想,我经历过那么多次道别,总会生出免疫力,所以我应该酷一点,不被这些羁绊住。

我那时不知道,所有和情感扯上关系的事情,是永远都没办法适应的。

你看,人类披荆斩棘走到了今天,辛辛苦苦地进化了百万年,却仍然在这种时候愚钝得令人生气。就像我,总在相聚的时候担忧起离别,到了离别时又不肯好好说再见,于是我总是过得不开心。

时间太急了。

我们各自的人生小火车,总有一天会从这个共同的站台出发,驶向四方,开往下一段未知旅途。但我们碰过的杯,我们一同看过的云,还有我们曾分享过的那些比天空更高、比落日更重的梦,一定会永远在时光长河里发着光。

我这样相信着。

那些星星般闪耀的人啊,终将在另一片时间海上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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