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重价的珍珠,那等候你的永恒

2019-08-30朱学东

博客天下 2019年6期
关键词:雅斯贝尔斯托马斯

朱学东

“重价的珍珠”,语出二十世纪大诗人威尔士的R·S·托马斯的诗《那光明的天地》:

“我曾瞥见太阳穿透下来/照亮一小块田地/一会儿,就继续赶我的路/忘了此事。但那是颗重价的/珍珠,是一块藏有宝藏的/田地。我现在意识到/我必须要给出我所有的一切/来获得它……”

这颗“重价的珍珠”,在R·S·托马斯看来,就是生命的意义。既“不是匆忙赶上不断后退的未来”,也“不是恋恋不舍想象中的过去”,“它是那个转向”,转向“那等候着你的永恒”,就像摩西转向燃烧的荆棘丛听从上帝的召唤一样。

我不是宗教信徒,但R·S·托马斯这颗“重价的珍珠”同样对世俗的我有启示,那就是寻找自己内心深处的信念,并守护它。

在一个剧变的时代——这一过程并非现在才开始,原有的貌似恒定的信念不断被摧毁,尤其是一些基本信念,比如善恶是非,在新时代新权威面前,似乎不堪一击。许多人尤其是知识分子背弃了父祖师长辈曾深信不疑的东西,对新潮流新权威趋之若鹜。

1933年上台后,希特勒迅速赢得了德国大众甚至德国知识界的崇拜和支持,包括哲学大师海德格尔。早在1932年,哲学家雅斯贝尔斯的学生汉娜·阿伦特——她也是海德格尔的密友——就曾将纳粹的可能危害明确告诉过雅斯贝尔斯,后者还不太相信。“我(雅斯贝尔斯)没有及时看到整个纳粹的险恶,将之看成是没有危险的,”他在1933年对海德格尔说,“希特勒这种没有教养的人怎么能统治德国?”海德格尔回答说:“教养有什么重要?你只要看一看他那不可思議的双手就足够了!”(《海德格尔与雅斯贝尔斯往复书简》)

不久,这对二十世纪德国最优秀的哲学家、曾经的思想密友,走上了不同的道路。海德格尔依附了纳粹,并对雅斯贝尔斯的困境保持沉默。而雅斯贝尔斯,则拒绝抛弃犹太夫人格尔特鲁德。1940年11月16日,雅斯贝尔斯在日记中写道:“万一格尔特鲁德被这个国家殄灭了,而我却幸免于难,那我将形同猪狗,无足挂齿。我对格尔特鲁德负责,她对我负责,这是我们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庇护……如果在我没有与格尔特鲁德偕死的情况下人们将殛灭她——强迫的离散也将等同于死亡,自愿的离散是不可能的——那么我的著作也就消亡:只有出自我们坚贞的忠诚之本身,它才会生长并且叶茂根深。背叛的行为会摧毁我们存在和这部著作的实体。”

这是雅斯贝尔斯的“重价的珍珠”:对爱的忠贞,对人性良善的坚守。如果放弃了人性良善和爱,雅斯贝尔斯认为自己的作品(指日记中提到的《真理论》)将毫无价值。

但是,善与恶,千百年来人类社会赖以存在的基本观念,如今作为抽象的概念,常常被知识阶层轻蔑地抛弃。在生活中,人们越来越相信善与恶的特殊性、阶级性、民族性,而不再相信其普遍的抽象意义。

“如果背叛意味着抬高现世的地位和贬低永恒,那么我们时代的知识分子都是背叛者。”朱利安·班达在《知识分子的背叛》中将知识分子抛弃普遍价值视作背叛。普遍的、超验的真理,如善与恶这样的抽象观念,是班达心中“重价的珍珠”。

现代历史告诉我们,鄙视人类所共同追求的价值,推崇特殊价值,必然会与极权主义思维发生关系。德国神学家朋霍费尔也是在这个意义上说服自己,参与了暗杀希特勒的行动。他认为,以色列人犹太人也是上帝的子民,没有特殊子民。

“我们仍然有用吗?”朋霍费尔在《狱中札记》中问。当然,即使身处囹圄,明知死亡就在眼前,他依然相信,自己对这个世界有用,因为他捍卫了自己的“重价的珍珠”——对上帝的信仰,以及作为人的良知。

我们仍然有用吗?多少次,我问过自己。

“我相信善与恶”,就像拉瓦斯汀说的,这也是我的“重价的珍珠”。守住它,就有意义。那么多先哲从著作和行为上都已经为我们做了阐述。就这样。

猜你喜欢

雅斯贝尔斯托马斯
托马斯·杨的光干涉实验
暮年左宗棠
画与理
托马斯送电器
托马斯的一天
荷兰74岁前首相仰面摔在红毯上
克拉斯诺雅斯克地区开始建设新的铁路枢纽
“因为孤独几乎是完美的”
美媒狂揭“屠村”士兵老底
教授的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