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水墨人物画的标志性画家——谢志高
2019-08-30王鲁湘
王鲁湘
在谢志高作品研讨会上,我综述各位与会画家和理论家的发言提出一个结论:如果要在40后中国大陆培养的中国人物画家中找一个标本,这个标本就是谢志高。此言一出,大家都笑了。标本这个词放在一个大活人身上当然不太妥当。我的意思是,文化现象同植物、动物、矿物一样,在一定的时空范围内,在特定的种群和族群里,也是可以找到标本的。这样的标本可以是作品,也可以是人,即创造某种文化艺术现象的当事者。把这个标本找出来,定性定量其特质特征,对文化艺术史的认知会提供很多方便。
我特别注意到那天与会的著名中国画人物画画家,几乎都是40后。我们过去对这个年龄段不太敏感,只是那天他们的聚集才让我意识到,这又是一个人才学中典型的蘑菇现象,即森林里的蘑菇总是一窝一窝出现。
众所周知,中国水墨人物画,尤其是以现代人为描绘对象的水墨人物画,作为美院专业学科,由专业教师对专业学生进行系统培养,是20世纪50年代后期的事。那个时候进人美院学习的人,刚好是上世纪40年代初出生的。也就是说,恰好是这批人,成为了新水墨人物画的首批学员。他们毕业后,有各种机会拿起画笔从事宣传创作,未曾荒废学业和手艺。他们中间的佼佼者又有幸考上美院的专业研究生,继续追随大师深造。毕业后或留在母校任教,或进人专业画院成为职业画家。谢志高的人生履历就是这一代人的标本,一个完美的标本。
这一代40后艺术家,他们从踏人这一行起,就知晓自己的方向。这个方向是群体的,也是个人的、是政治的、也是艺术的。要为工农兵服务,为人民大众服务,要反映时代风貌要深人生活,也要高于生活,要革命的现实主义,也要革命的浪漫主义;这些几乎都成了他们的艺术信条。
他们的创作,一直到今天,从来没有在这个方向性问题上迷失过。这就是一种代际共性,是一代艺术家坚守的。谢志高的坚守尤其决绝。他这次中国美术馆三大厅上百件作品,穿越半个世纪,用孔子的话说“吾道一以贯之",就是这种方向感和目标感。这也就是一种力量,信心的力量,他不犹豫、不迟疑、不徘徊、更不轻言否定,他的坚定性和方向感集合在所有作品上,汇聚成一股艺术之上的精神和人格力量,走進他的展厅你会感受到。
虽然这一代艺术家有很强的共性,但谢志高的个性又能从共性中凸显。有趣的是,他们彰显个性的路径也采取了一种共性的方式,水到渠成,自然显现。让自己的地域文化影响,让自己的基本学科训练,让自己对某类题材和技法的偏好,在长期的专业成长中逐渐显现出来。绝不过早结茧绝不揠苗助长,绝不把某种偶然呈露的笔墨放大包装成自己的商标,然后固步自封。
他是潮汕人,潮汕文化有许多古中原文化的血液,这使他在广州美院读书时,能对岭南画风及民间艺术趣味保持较为清醒的文化选择态度。毕业后,时代大浪又把他拍到中原,在北方的社会基层接受真正的成人洗礼。他真正的水墨人物画创作是从海河流域开始的。中国文化有一种大纬度跨越现象叫南北跨越。俗称“南人北相"或“北人南相”,是谓南北两种气质不同的文化人格结合在一起,会产生极大的文化张力,从而出现强烈的创造力。我通过对中国文化史的观察,发现还有一种文化的大纬度跨越现象,或可叫作“南人北命"或“北人南命”。命运把南人抛到了北方,把北人抛到了南方,在他们身上也会产生极大的文化张力。
谢志高就是一个当代的例子。他的绘画风格南北兼融.刚柔相济骨韵并存、豪婉双美色墨两浃、塑写同步。他画北方北人,朴茂拙实,但又水墨韶秀;他画南方南人,水色虚灵,但又有几根骨线支撑基本力度。他在用水墨的高雅灰度控制住全画的基本色调后,往往会以岭南人对颜色的偏爱添上几笔绚丽的色彩;他在用雕塑和素描精琢人物头脸的同时,又不忘以书法的线条写意人物的身段。这种南北气质的统.,使他同时胜任南方和北方的题材,并很地道的做出同时适合南北口味的大餐小菜,正是谢志高的本事,这本事也就成了他在这一代人中的个性。
或许正是这诸多特性特质,成就谢志高成为40后中国水墨人物画家的标本,一个标志性的代际艺术家。同龄艺术家有的,他都有,没有的。他也有。只是这代人共有的性格,他不张扬所以他这种典型还不广为人知。但是,从美术史的角度,如欲了解从20世纪50年代发轫的中国水墨新人物画,则必不能绕开谢志高。他和他的同学们,如王迎春、杨力舟、刘国辉、吴山明、林镛等40后艺术家,占据了这段历史空间。他们共同努力,把中国水墨人物画推到了一个新的美学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