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牛肉的牛肉面

蒋小志

人在每个阶段都有每个阶段的痛苦。读初中的时候，我觉得食堂很贵，又常常埋怨觉不够睡。可到了高中后我才发现，高中食堂更难吃，高中觉更不够睡。我现在坐在大学的图书馆里，反而更加怀念高中那段食不好、睡不饱的时光，尤其怀念第三食堂里热气腾腾的牛肉面。

高三的时候，班里营造出一种紧张的氛围。中午一下课，我就和同桌阿迪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速越过112级台阶，以第一名、第二名的成绩跑进第三食堂，然后气喘吁吁地对阿姨说：“阿姨，三两牛肉面。”

当然，这样豪放的次数并不多，毕竟牛肉面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件奢侈品。更多的时候，是我厚着脸皮对阿姨说：“阿姨，能帮我加点牛肉汤汁吗？”阿迪刚开始时对我的行为报以白眼，可当他看见我成功地多了一份免费的牛肉汤汁后，他也觍着脸，重复着我之前的慢动作。

由于练就了短跑技能和厚脸皮，食堂阿姨都认识我和阿迪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阿姨会主动地在我们的小面里多加一些牛肉汤汁。这些细节，在分数称王的季节里，真的很容易打动人。有好几次，我都被那热气腾腾的小面熏出了眼泪，只是小面太暖，热气挡住了我的泪光。

阿迪经常和我打赌，谁考试排名在后面，谁就请对方吃牛肉面。不幸的是，基本都是我输。然而，每次都是他请我吃牛肉面，美其名曰安慰我。

之后的日子里，我就和阿迪经常厚着脸皮让阿姨多加一点牛肉汤汁。运气好的话，还会有一片牛肉。

高考那几天，食堂里所有饭菜都免费供应。

我和阿迪终于结束了只喝汤不吃肉的艰苦生涯，两个大男孩端着三两牛肉面，坐在食堂的板凳上谈天说地，聊着梦想与远方。我和阿迪都感叹着，永远也忘不了这牛肉面的味道，更不可能忘记那些没有牛肉的牛肉面。

高考终于结束了。

回到学校，我和阿迪在门卫处借了个篮球，就跑向了那个从此要说再见的篮球场。

我说我要去远方，将来请你吃牛肉面。他说，你可别想只加汤汁不加肉啊！相顧无言，一切尽在不言中。后来，我们各自奔向自己的大学，开始了新的生活，没有经常联系，却又不可能忘记。

写到这儿，我莫名地感到饿了，好想吃第三食堂的牛肉面，哪怕是没有牛肉的牛肉面。只是，我们还能吃出当年的味道吗？

我给阿迪发去一条信息：“有机会我们回学校再吃一次牛肉面吧。”

他还是像当年那样一脸欠揍地问道：“加肉吗？”

“加加加，这次一定加肉。”

只是，不知道当初那个为我们免费加牛肉汤汁的阿姨还在吗？我突然有点儿想她了。

（选自2018年第12期《知识窗》，本刊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