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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时候(外一篇)

2019-08-27孙卫卫

少年文艺(1953) 2019年8期
关键词:学期座位同伴

我小时候,经常是今天梦想当科学家,明天又梦想当文学家。有的时候是自己看书后真有这样的梦想,很多时候,是跟着别人的梦想而去梦想。有的梦想,就是为了完成作文,作文写完后,梦想也就完成了,比如,要上太空的梦想,等等。而真正的梦想,是偷偷藏在心底的,谁也不告诉。

我小时候,希望衣服是从商店买的,而不总是穿妈妈给做的衣服。商店里买的衣服,样子变来变去,妈妈做的衣服,总是一个样子。如果是妈妈做的裤子,希望像给大人做的一样能锁上边,那样,裤腿挽起来,会很有面子。冬天,希望能有一件羽绒服,而不是老穿妈妈给做的棉袄棉裤。穿上自己家做的棉袄棉裤像穿上盔甲,跑步和做广播体操特别费劲。

我小时候,如果有一把新雨伞或者一双新胶鞋,恨不得马上下雨,那样就可以把雨伞打出去,或者把胶鞋穿出去,故意在积水多的地方踩,或者,站在树下,让伙伴们把树狠狠地摇,那样,掉在伞上的雨滴会更大,觉得伞没有白买。

我小时候,总是梦想能经常吃到肉,碗里有油花。即使是吃蔬菜,也不要总是吃房前屋后种着的南瓜、豇豆、茄子、红薯,最好能吃西红柿、黄瓜。西红柿、黄瓜,爷爷不会种,要吃,得去买。没有钱,只有改善生活才会去很远的地方买。

我小时候,不常去镇上,每次去镇上,我都羡慕住在柏油马路两边的人,觉得他们能经常看到来来往往的汽车。那时候,小轿车很少,大多是卡车。汽车过后,连汽油味都是那么好闻。我还羡慕他们可以在镇上买白面馒头,我们家蒸的馒头,都很黑,很硬。

我小时候,跟着大人坐过几次火车,车票大都是到了车站现买,多数买的都是站票。我羡慕坐火车有座位的人。我们不是坐火车,是“站”火车,站得腿疼,站得腰疼。有时候,大人会背着被褥,让我坐在被褥上,但是,要经常给人让道,我不喜欢。

我小时候,也到过大大的城市,到大城市,我喜欢说普通话,不喜欢说家乡话,我怕别人说我是从小乡村来的。我看到一个在城里住了很多年的老家的人说家乡话,我还奇怪,他不会说普通话吗?他不会说,我可以教他呀。其实,人家的普通话比我好多了,只是不说而已。

我小时候,总是惹大人生气,大人让往东,我偏要往西,好像这样才能证明我存在似的。没有按大人说的去做,自己吃了亏,不言语。如果是别人招惹了我,哇哇大哭,恨不得把嗓子喊哑。

我小时候,希望天天过生日。过生日有好吃的,过生日这一天如果淘气,大人总是说,你今天过生日,不打你,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你。第二天,大人就忘记了他说的话。

我小时候,走路如果摔倒了,或者一句话没有说好,总觉得被好多人看到听到,丢死人了,天都要塌下来,其实,根本就没有人关注你,天还是天,地还是地,你是你,人家是人家。

小时候总是在想,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长大后,经常对着小时候的照片自言自語,要是能回到小时候,该有多好!

一个女生

我十二三岁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女生,同班,不同村。第一学期,我很少注意她。第二学期,我才发现了她。

那几年,男生和女生很少在一起玩,甚至很少说话。即使是同一个村子里的,彼此很熟悉,一进校门,好像立即不认识了,似乎只有这样,才是正人君子。在那样的氛围下,再加上我胆子小,几乎从不主动和女生说话,很少去关注她们。

慢慢地,一个女生走进了我的视线。

她的同伴坐在我座位附近,课余,她经常找她的同伴聊天。一边聊,一边看我。有时候笑着看我,好像专门是给我说的,期待我对她的话能够表态。

我假装埋头看书,其实,是在听她们说话,偶尔看她们一两眼,特别是她。

我发现她经常换衣服,虽然都很朴素,是家里做的,却很好看。

她的年龄可能比我稍微大一点,个子高过我,高过班上许多男生,留着短发,显得干练。我越来越觉得她和我以前见过的女生不一样,哪里不一样,我又说不上来。

她和同伴在我边上说话,我不敢看她。她回到座位上,我经常看她。看她的头发,看她的侧脸,看她的衣服,当然都是偷偷的。

很快,她发现我在看她,脸红了。她没有回避我的目光,而是直直地看着我。她的眼神带电,一下子刺到了我。

我像做错了天大的坏事一样,赶紧看别处。感觉她不看我了,再回过头看教室,看她。两个人的目光又碰撞在一起,我刚刚红过的脸更红了,我枕在胳膊上,装睡。

她一定在用眼睛嘲笑我的胆怯吧。

我经常看她,她也看我。我不吸烟,大人所说的吸烟上瘾应该和我看她的感觉差不多吧。

每天看她几眼,我心里才踏实。

以前总希望早早放学、早早放假。自从眼睛里有了她,我希望天天都在学校。

我没有想过要和她说话。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后来,我有些不喜欢她了,她经常和外班的男生在一起。不仅仅是说话,是属于打打闹闹的那种。那些男生,多数是留过级的,年龄比我们大很多,不爱学习,有的还经常打架,从外校找来帮手。

她还和以前一样,经常和同伴在我边上说话,边说话边看我。

我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她坐在座位上,主动看我的时候,我头转向窗外,发誓不再理她。

她有时候高兴,有时候不高兴。当她不高兴的时候,我甚至有点兴高采烈,心想,你怎么不找那帮男生玩呢?

“六一”儿童节快到了,学校组织很多同学一起排练节目,有我,有她。有一天中午,在校外的小桥边,我俩碰见了,她说:“孙卫卫,借你的电子表用几天,好吗?”

我的电子表不值钱,但是,我借给她,我自己戴什么呢?家里人要是问我表到哪里去了,我怎么回答?何况,她胳膊上明明戴着一块表呀!

我好像没有借给她。

这是我们那个学期唯一的说话。

第二年,我们又在一个班。第一学期,还是一句话没有说。

第二学期开始不久,重新排座位。男生站一排,女生站一排,进一个男生,进一个女生,我和她成了同桌。

我不愿意跟她坐,拿起书包,又找了一个同桌。

她看我离她而去,很是惊奇,马上又变得很释然,毫不在乎的样子。我猜她心里肯定打了一个问号,这么胆小的人,也会有这样的举动?

我还是很少和她说话。她好像有话要跟我说,但终于没有说。

那个学年结束后,听说她不上学了。她家兄弟姐妹多,负担重,家里让她回去做家务。

有一段时间,我渴望见到她,想跟她说点什么,但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听我后来的同桌说,她在路上偶遇过她,她问我的情况,很感兴趣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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