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别关系视角下女性参与社区治理的现状分析
2019-08-24王康
王康
[摘要]基于西部厚村的个案研究,从农村女性政治参与、经济发展与资源可持续发展进行分析,发现农村女性在村庄治理参与中仍处于劣势地位,女性承担着农作与家庭的双重压力,社区在发展中没有充分重视女性的作用。而其中的原因包括:现实生活中的父权制价值体系、农村整体文化环境和女性对自身的能力不确定,这些因素仍然制约着女性的实际参与和活动。改变这一状况,应从制度保护、女性组织功能强化、女性自身素质提高等方面进行综合改善。
[关键词]女性参与;社区治理与发展;性别差异
[中图分类号] D669.68;D669.3 [文献识别码] A
1 问题提出
传统文化格局以及农村地区对于女性的刻板印象,农村地区两性互动关系对于不同的地位、状况的女性是不同的,由于社会文化所规定的复杂系统,规定了农村男性与女性在农村社区扮演的角色,进而也会影响男女在日常生产、生活中的行为,不同的心理状态影响男女之间的平衡关系。村落中的性别文化传统认为,男性是主要的生产劳动力,理应比女性对整个农村发展作用更大,对于村庄治理与管理理应有更大的话语权。随着我国基层民主政治建设不断完善、农村经济不断发展,女性也更多地参与到农村社区管理,然而实际情况却表明女性的参与可能只是流于形式,在农村地区特别是西部农村存在性别差异,甚至性别歧视现象越来越趋向于深化、隐形化。农村区域中的女性主体分为女性村干部和农村普通女性,分析她们责任、态度与压力,以及在农村发展与治理中存在的性别差异的体现,为促进女性真正参与到农村发展提供借鉴作用。
厚村位于四川东北部山区,地形以丘陵为主,人均耕地面积不足1334m2、分布极为分散;加之亚热带季风气候的影响,土壤肥力低、土地生产力低,农业仍然需要大量人力投入,男性则拥有天然的主导力。厚村距离县城约40km,传统以王姓为主的宗族关系在村民生产、生活中起到重要作用。同时,随着国家进一步加快乡村振兴战略、区域协调发展,厚村所在镇近年来第二产业迅猛发展,基础设施建设不断完善,大多数农民选择从事兼农业等生计策略。此外,随着男性外出务工人口,女性承担的农业及非农业压力增加。基于此,女性参与社区治理日益成为转型中的乡村面临的重要议题。
2 农村女性参与政治的困境
女性政治参与是指在特定体制框架内的女性社会成员,通过女性公民个体或团体等方式,直接或间接地影响政府公共政策的行为。女性在农村社区主要包括参与村干部领导的民主选举、参与重大事务的决策、参与公共事务的管理和参与公共事务的民主监督。农村地区女性体制精英即女性村干部,在治理工作中,常常扮演辅助性角色或者承担日常后勤工作;而男性村干部在处理农民矛盾、组织农村重大事务或者关键财务事项中,始终担任主持的角色。同时,普通女性村民的公共事务参与度低,对村庄的公共事务管理的积极性不高。
2.1 参与民主选举的机会少、困难大
从全国范围看,女性在农村社区中的政治参与是不断进步与发展的。然而在厚村这只是“表面上的进步”,实际上形成了女性参与农村事务管理“有名而无实”的局面。农村社区在村干部选举中强调女性选民,特别是女性候选人的比例。但是,村中实际参与积极性不高,女性候选人往往成为一种“象征”。村中现有纳入财政补贴的村干部五名,其中女性两名,担任村副主任和妇女主任。
在厚村中发现,存在女性村民自主选择参与性不高的现象,通常由村中男性当家人代行选民的权利。实际上,厚村中选举事务开展的规范性不足,农村选举在某种程度上更加趋向于形式化、不透明化等特点。“喊口号”、“拉横幅”现象普遍。在村干部的引导下、对相关候选人的实际情况与工作能力不清楚的情况下,村民选出“公认”的村干部。更有甚者,由上届村支部书记培养村中合适的男性党员内定成为下一届的接班人。一方面,对于在农村“关系型”社区环境中的女性来说,这无疑更加损害了她们参与民主选举的机会与权力。另一方面,即便女性村干部顺利就任,也只是辅助男性村干部进行工作。女性村干部在农村管理与服务中的责任、工作效率和遇到的困难、待遇,与男性村干部相比有着明显的差异。
出现厚村女性参与民主选举困境的原因主要有两个方面,即农村环境与女性自身。一方面,由于厚村传统中女性的辅助性角色的意识根深蒂固,社区中参与农村事务管理的几乎全是男性,造成了多数村民对于女性村干部工作能力的不信任。另一方面,女性群体的性别内在殖民化趋向也比较明显。大多数女性村干部都是在本村社区成长起来,即便接受过高等教育,也会深受社区中不重视女性思想潜移默化的影响,使得她们对于自身的能力与处理事务的方法产生怀疑,所以在村選举中她们愿意主动放弃或 “让贤”。
2.2 参与重大事务决策的话语权小
厚村各村民小组的实际事务决策,特别是在协商修公路到田地的机耕道规划的典型案例中,存在许多女性参与的问题。女性在整个规划和决策活动中,呈现出既想参与,但作用极小的特点。
在机耕路修建过程中,厚村只有一位日常雷厉风行的女性获得大众认可,从而掌管财务,而其他女性参与其中的数量少、作用小。首先,女性自身对于公共事务的积极性不高。村委会派人到村民家中号召开会,如遇到家中丈夫不在家时,女性通常都会推脱参会,也反映她们从心理层面对于提出建设性意见的不自信。其次,女性参与决策时的建议被认同、采纳少。大多数男性组员甚至是本村女性组员,对于参与女性的意见基本持“妇人之见”的观念。
农村传统型人情关系社会中,需要能够解决实际问题的村干部领导,然而女性与男性相比在农村社区中有着天然的社交劣势。农村传统社会权力结构影响、整体文化预期对女性和男性的角色和定位有着固定的模式化规定与约定俗成的关系。与东部发达农村相比,厚村中由于经济上的性别分化促成了男女经济政治的不平等,从而导致两性在心理、意识上的分化,使得女性能力不被重视、发展潜力无从挖掘现象更加突出。厚村的女性村干部自身的农村社会网络关系不如男性村干部,所以机耕路修建前期规划、布局与实施和验收整个过程,女性村干部都没有参与甚至没有露面,全权交由男性村小组长负责。后期也确实证明男性小组长动用自身人脉关系使得施工费用降低不少。
2.3 参与公共事务管理的能动性低
农村女性参与公共管理事务的执行过程,主要是由女性村干部与普通女性村民共同参与,两者形成了良性互动关系。首先,农村女性通过基层组织参与村公共事务的管理执行。厚村妇女主任组织、协调和调动女性参与高铁修建占用耕地后的自我沟通活动、培训活动,参与村公共事务的民主管理过程。其次,农村女性进行自我管理的实践过程。厚村村委会与各个村民小组开展村规民约活动,需要村民之间互相联系与共同参与,特别强调女性村民的作用。
这些活动本意是对女性参与作用的重视,但在厚村中能够真正地参与、积极行动的女性很少,她们宁愿和别人“摆龙门阵”,对村中的家庭矛盾、违规违章行为基本视若无睹,放弃了村规民约所赋予的民主管理权利。导致这种局面出现的原因主要是农村女性对于公共事务的能动性较低。不仅仅因为女性本身更加偏向于“小家庭”,更重要的是厚村整体村庄文化、社区氛围对于女性 “多管闲事”的举动持有不认同的态度,限制了女性的参与。
2.4 参与公共事务监督的实际效果低
女性参与公共事务监督主要是指农村女性在村民自治框架内通过一定渠道和形式,对村级事务实行民主监督的过程。一方面,农村女性参与村级公共事务监督的活动有三个方面:一是农村女性对村级重大事务(如村集体资金的分配开发使用、公益事业的资金使用等情况)的监督;二是农村女性对村委会和村委会干部行为的监督,三是农村女性对涉及村民主决策、民主管理的执行和落实情况的监督。另一方面,农村女性通过两种方式参与公共事务监督,一是通过村务公开栏、宣传栏等形式将村务管理的过程和结果告知农村女性;二是通过召开村民代表会议或村民会议。
但在厚村调查中发现,村中公共事务的监督工作开展基本是停滞的,监督工作完全成为形式上的内容。比如,村务公开制度的不落实、村委会村务公开经常不及时。村中大多数村民对于能够进行上述的监督程序、内容完全不了解。但是,面对监督权的缺失,村中男性和女性的态度却十分不同。大多数男性村民甚至不愿去承认自身有监督权,他们认为对村干部进行监督难度很大。相反,女性村民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得更加激进,她们认为对村干部应该进行监督,并且村中公共事务应当及时告知、详细解释,以便村民能够知晓。对于监督权的缺失她们表现得十分不满,认为近年来由于缺乏对村中事务和村干部的监督,催生了许多违规违法行为。
虽然厚村女性在实践過程中很难充分发挥其监督作用,但是她们对自身参与村务监督是十分愿意的。与大多数男性村民模糊不定的态度不同,女性拥有十分积极的态度,也没有男性犹豫不决的心理:害怕得罪村干部对今后家庭的事务开展不利。她们认为没有监督会促使部分村干部的不合法行为更加肆无忌惮,长此以往更加不利于整个厚村的健康、和谐发展。农村女性有承担这种责任的愿望,说明女性在对村务工作的监督上能够弥补男性缺失的作用。
3 女性参与社区经济发展的变化
中国农村女性参与农村经济活动主要以农业生产为主,在经历了从古至今的农业生产的劳动之后,随着农村经济发展和城乡流动性不断增强,女性经济参与方式越来越多样化,女性的就业途径和职业选择也更加丰富,而不仅仅是专职于家庭生活和农业劳作。厚村女性在参与农村经济:农业生产活动、非农生产活动和外出务工等三个方面中都呈现出性别的差异性。
3.1 女性在农业生产中承担更多责任
随着农村向城市流动人口不断增多,作为家庭中农业的主要劳动力,农村男性在转移的过程中的速度和比重高于甚至远远高于农村女性,农村妇女独自留守在农村从事农业生产,承担原来由夫妻共同担负的责任。在劳动力结构发生变化和性别差异的影响之下,出现了“农业女性化”的现象。此外,即便那些丈夫没有外出打工的女性,在家仍然承担了比男性更多的农业劳作。
在厚村的调查中,因该村丘陵地形与亚热带季风气候的影响,各家各户的田地面积小、分散,从而导致大中型机械无法进行操作,农业生产的各个环节都需要人力劳动,女性农业劳作负担比其他平原地区的女性更加沉重。同时,留守女性还要照料公婆和孩子、承担家务劳动,使得女性始终处于忙碌状态。在厚村调查的女性几乎都谈到自己没有休闲的时间,忙完地里忙家里。
但是在厚村,男性和女性对于自身的贡献和付出的认知的性别差异十分明显。女性对于自身承担的责任有着明确的认识,她们几乎没有抱怨家中丈夫的话语,更容易换位思考与体谅,认为“家里的那位工作很辛苦,自己在家里多做点”。然而,在询问没有外出的男性对于自己妻子承担劳动的态度时,男性却一致的表示:“那是她们该做的,我们男人工作好累嘛,她们做的那些都是些轻松容易的活路”。女性承担更多的农业生产与家庭重任,男性却更加强调自身的不容易,认为女性做的是应该的。
3.2 女性从事非农生产的愿望强烈
传统农村女性几乎都从事农业生产活动,但是随着农村经济发展,农村和农民生活的日益商品化和货币化带来了一股无声的强制力,推动着村庄社会观念的变迁,使得农村女性越来越倾向非农生产活动。
在厚村中,女性对于非农业的倾向显得更加突出。首先,厚村地理位置较好,村中心距离集镇中心只有1.5km,女性到镇上工作通勤时间短,也方便照顾家庭;其次,厚村所在Y镇是重要工业乡镇,镇上工厂、企业数量众多,经济比较发达,工业和服务业用工数量需求大,村中女性能够较为容易找到工作。最后,在访谈中了解到,村中无论是留守妇女还是一般女性,她们面对日益发展的社会也想去工作、实现不一样的人生价值。她们想通过这种方式向男性为主导的农村社区证明自己也能创造更大的价值,并不只是在厚村传统意义上认为的女性一定是家庭 “辅助性成员”。
3.3留守妇女的组织能力得到发挥
由于城乡二元分割的户籍制度及配套的教育、医疗、社会福利等制度的限制, 同时由于非农收入的不确定性, 使得农民的“黏土性”很强。因此,中国农村尤其是西部地区劳动力的转移绝大部分是以个人而不是以家庭为单位的, 这就造成多数情况下是一方外出而另一方留守家中的情形, 形成“工耕结合”的家庭分工模式。据现有研究表明绝大多数留守家中的是农村女性,外出的是男性。即使女性外出打工,也大多数是跟随丈夫一起外出。
留守在家的农村女性由于其能动性、积极寻求换工等方式,没有因农业比较效益的低下而被家庭及村庄边缘化,土地产出仍然起到基本的保障作用。此外,厚村的男性外出务工后,“男主外,女主内”这一传统性别的二元对立格局作用减弱,留守妇女不仅主导着家庭农业生产活动、日常生活的安排,也更加广泛地参与村庄中的社区事务,比如村里的婚丧嫁娶、人情往来等社会性事务。这在一定层面上地促进了女性独立意识、能力提升和两性关系和谐稳定。
3.4女性参与社区资源环境保护的重要性
基于生态女性主义观点,女性是生态系统的维护者,应当积极接受广大女性投身到生态保护运动中。同时,由于既有的社会性别分工以及家庭内部分工的特殊性,相比于男性,女性对自然有着天然的依赖性和熟悉性,她们的参与正是社区生态环境保护成功的重要条件。尽管女性在农村自然资源管理和环境保护中扮演着重要角色,但在一些生态环境规划中,社会性别问题却又常常被忽视。一些决策者在制订管理政策和规划环境项目时,只考虑整体生产效益,没有考虑到实施项目区域的社会性别差异,没有考虑到妇女的特殊感受、利益和需求,从而影响了妇女在自然资源管理和生态环境保护中的参与。
在厚村的调查中发现,坐落在厚村部分村民的田地中的乡镇级污水处理中心刚刚建成,这本来是利于民生的生态项目,但据访谈中了解到部分村民尤其是女性村民对于这个项目的建成仍然表示十分的不满。首先,她们认为当时建污水处理站时没有充分考虑村中女性群体的利益,站建成之后隔断了女性时常进行农作的靠近河流的田地,污水可能影响庄稼生长,进而造成庄稼减产。其次,污水处理站的处理能力与效果并没有告知农民,其还可能导致河流的污染,长此以往居住在附近居民的地下井水也会受到污染,影响居民身体健康。女性群体对于生态环境的认识与预期考虑,需要得到足够的重视。
4结论
由于传统社区环境、女性自身的原因,西部山区厚村的女性参与农村社区治理的现状仍然十分严峻。农村女性的政治参与的机会少、趋于形式化、实际效果不明显。女性参与社区经济发展受到男性和家庭限制,无论是农业生产还是非农业活动。此外,女性对于社区整体生态环境治理的重要性仍然没有得到重视。需要从政策制度、女性组织和女性个体三方面进行完善。第一,完善政策、提升社区整体性别关系环境。加大对女性政治参与保护力度,需要更加具体的制度设计确保妇女与男性有同等机会进入村级权力机构。第二,提升农村妇女组织的作用,通過女性培训与教育,促进女性自身参与意识觉醒,培养独立意识和民主理念,提高女性自身的政治、文化和心理素质。第三,针对农村社区对于女性的传统刻板印象,特别是父权男性为主导的文化价值体系,需要通过不断引导、宣传,树立女性自身能力与价值对于家庭和农村有重要作用的观念与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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