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芒提拉多的酒桶》的反讽艺术美

陈俊杰

摘    要： 《阿芒提拉多的酒桶》是爱伦坡经典哥特式恐怖小说中的一篇。小说全文充满了哥特式的意象，主题包括复仇、死亡、恐怖等。反讽是这篇小说中表达哥特式特征的主要修辞手法。本文主要针对戏剧性反讽展开论述，分析反讽背后表现出的美感及对人性和价值观更深层次的思考。爱伦坡运用了大量反讽，不仅因其有助于营造哥特式的氛围，而且能对主题起到升华作用。在小说中，爱伦坡表面上描述了人性的愚蠢、自大、嫉妒及丧失，但事实上，爱伦坡暗示着那个时代的社会价值观遭到了扭曲，从而辛辣地讽刺了当时的社会。

关键词： 《阿芒提拉多的酒桶》    反讽    美感

一、研究背景

《阿芒提拉多的酒桶》通常被认为是爱伦坡的最伟大小说之一。在小说中，爱伦坡展示了人们心中最黑暗的一面。这个故事发生在一个未命名的意大利城市，在一个未指明是哪一年的狂欢节期间，一个男人对一个朋友进行致命的报复，原因是他认为这个朋友侮辱了自己。正如爱伦坡的其他短篇小说一样，并且与19世纪对该主题的迷恋一致，小说叙述围绕着一个被活埋的人展开。正如《黑猫》和《泄密的心》中一样，爱伦坡从凶手的角度叙述故事。《阿芒提拉多的酒桶》只创造了两个主角：蒙特雷索和福图纳托。这个故事的叙述者蒙特雷索（Montresor）讲述了他对一位贵族福图纳托（Fortunato）报复的那一天的故事。他因为福图纳托对自己造成的无数伤害和一些没有具体说明的侮辱而生气，打算在狂欢节期间谋杀这位“朋友”。

由于爱伦坡对艺术的态度和对扭曲的人性的犀利观察，Graham教授说：“他是一个冒险家，进入了人类灵魂的金库、地窖以及可怕的地下通道。他听到了自己厄运的恐怖和警告。”小说以细致的描写、精致的写作、生动的人物形象和发人深省的思想而得到高度颂扬。在这部小说中，反讽是传达哥特式特征和主题的主要叙事技巧之一。从最广泛的意义上说，反讽是一种修辞手法、文学手法或事件，指的是表面上出现的情况与实际情况完全不同。《阿芒提拉多的酒桶》具有丰富的讽刺意味，不仅因为它可以营造浓郁哥特式氛围，而且可以反复强调主题。在小说中，爱伦坡表面上描述了上层阶级的愚蠢和傲慢，以及人性的堕落。实际上，爱伦坡认为当时的社会价值观也是扭曲的，对整个社会进行了讽刺，使整个故事充满恐怖的美。

二、戏剧性反讽与不可靠叙述的完美结合

戏剧性的讽刺是一种重要的文学风格，常见于戏剧、电影和剧院，有时出现在诗歌中。故事讲述者使用这种反讽手法作为一种可以推进情节发展的“设备”，用于制造观众在主要角色或演员之前更多地了解情况、冲突原因及其解决方案的情况。这就是为什么观众会观察到演员的话语具有不同寻常的意义。例如，观众知道一个角色将被谋杀或决定自杀，但是，这个特定人物或情节当中其他人可能并不了解这些事实。因此，角色的言语和行为将通过他们对角色和故事的表达向观众传达不同的含义，以此制造强烈的悬念和幽默。这种语言“设备”还可以更有效地修饰和传达人物的情绪和心境。

一个不可靠的叙述者是一个角色，由于精神状态或成熟度的问题，他讲述的故事并不完全準确或可信。一些文学评论家认为，没有一个可靠的第一人称叙述者，因为每个角色在讲述故事时，都会受到他或她过去经历的影响，但大多数第一人称叙述者都试图给出最准确的事件版本。然而，如果一个不可靠的叙述者对一些事件持有一种扭曲的观点，导致对这个故事的不准确讲述，就给予了读者提出自己独特诠释的机会。张继芸（2015）说，在这部小说中，艾伦坡成功地使用不可靠的叙述展示了一个滴水不漏的复仇计划。本文通过分析《阿芒提拉多的酒桶》不可靠叙述中运用的讽刺说明主人公的不可靠性。

（一）蒙特雷索提出背景具有不可靠性

在小说开头，蒙特雷索遇到福图纳托并对他说：“我搞到了一桶所谓的阿芒提拉多葡萄酒，我不能确定。”（Poe， 1988： 213）实际上，他并没有弄到一桶阿芒提拉多酒。他只想吸引福图纳多的注意力并引诱他进入自己的地下仓库。在他们前往目的地的途中，反复提醒福图纳多酒桶就在他们面前。蒙特雷索的这些叙述显然是不可靠的，因为随着他们越来越深入地下仓库，骨头和遗体到处都是。

蒙特雷索将福图纳托绑在花岗岩上之后，他还说：“伸出手来放在墙壁上，那些硝石，确实很潮湿的吧。再一次求你了，回去吧。不回去？这样的话，我可真的走了。但我还是得尽力而为。”（Poe， 1988： 218）在此之前，他还多次敦促福图纳托原路回去，假装表现出自己对他身体健康的关心。蒙特雷索的虚伪在此处显而易见。是他告诉家里的仆人，他不会返回直到第二天早上，房子将是空的，所以仆人们都会溜出去寻欢作乐。也是他想要引诱福图纳托进入地下室，但在小说中，福图纳托自大傲慢地认为只有自己才能品尝美酒，所以主动要求进入地下仓库。还是他不遗余力地赢得了福图纳托的信任以方便谋杀，计划进行报复，他假装表达出自己的关心和体谅。他热情地迎接福图纳托，并将他称为受人尊敬和自己敬爱的人。所有这些“深厚的友谊”都是错误的、不可靠的，有助于表达出戏剧性的讽刺。

（二）反讽背后的扭曲人性

在对小说进行深入分析时，读者可以挖掘叙述者与隐含作者之间的差异，发现讽刺背后的扭曲价值观。Gruesser（2010）表明，由于叙述者与隐含作者之间的价值不一致，读者会怀疑叙述者所做或所描述的内容。

“我受够了福图纳托的百般伤害，一旦他胆敢侮辱我，我定将还以颜色。”（Poe， 1988： 212）在蒙特雷索看来，侮辱比伤害更严重，因此报复是必要的。这表明他缺乏道德价值，认为自尊甚至凌驾于生命至上。而且，蒙特雷索还表示：“不仅要施以惩戒，还要干的神不知鬼不觉。复仇者自己受到牵连，这仇等于没报。”（Poe， 1988： 201）根据法律，惩罚程度应与犯罪程度相对应。侮辱或诽谤不应构成死罪。传统道德表现出对生命的尊重。但在爱伦坡的小说中，“我”可以杀死任何侮辱我的人，凶手甚至可以逃避法律的制裁。也就是说，复仇原则凌驾于法律之上。因此，在这部小说中，蒙特雷索的虚伪、贪婪和谋杀不是道德义愤的目标，而是实现“正义”的正确途径。显然，如此扭曲的价值观是不可靠的，并且与读者已有的价值观相矛盾。

此外，在实施犯罪之后，“一连串刺耳的尖叫从那缚住的身体的喉咙里喷发出来，仿佛试图把我喝退。片刻，我犹豫了，害怕了，微微颤抖。”（Poe， 1988： 219）有一刻，蒙特雷索对他的所作所为感到害怕，但很快他就冷静下来并回到工作中。在小说的最后，“我难受得要命，墓穴里的空气实在太糟糕了。我迅速将洞口堵上，塞进石头，抹上砂浆。然后紧靠着我的杰作，重又将那些尸骨砌起来挡住了它。半个世纪，无人光临。一路走好，我的朋友！”（Poe， 1988： 219）蒙特雷索表现出的不适让他暂时瞥见了人性，然后在潮湿的地下墓穴中，蒙特雷索还是迅速完成了谋杀。人性不能阻碍复仇。这里，扭曲价值观是不可靠的，同样展示了复仇凌驾于人性之上。

事实上，在复仇期间，蒙特雷索多次侮辱福图纳托。例如，“我重新投入了工作，我回应着里面的叫嚣，我竭力嚷得比他更响。这招果然见效，他认命了。”（Poe， 1988： 219）最后蒙特雷索多次呼喊着福图纳托的名字，由此可见，蒙特雷索的价值判断是双重且不可靠的。蒙特雷索不能容忍别人侮辱他，并相信侮辱应该受到惩罚，但实际上他一直在侮辱他人。

三、表面反讽与深层反讽的结合

（一） 对于人性的表面反讽

从福图纳托的角度来看，读者可以得出的结论是，他来自上层阶级。他拥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蒙特雷索说，曾几何时他和福图纳托一样生活愉悦，这意味着他也是来自上层阶级，但现在他的家庭正在衰落。这就是福图纳托总是伤害和侮辱蒙特雷索的原因。而且，他是一个过于自信和傲慢的人，他渴望证明自己，从而展现自己的价值和高尚。更重要的是，他是一个愚蠢的人，很容易陷入陷阱。蒙特雷索仅仅使用一些花言巧语和一个根本不存在的阿芒提拉多酒桶引诱他进去自己精心设计的谋杀之中。爱伦坡将人性的傲慢、嫉妒和愚蠢生动地呈现给了读者。

就蒙特雷索而言，就像上文提到过的那样，他只是因为被侮辱而活埋了福尔图纳托。他制订了一个精心复仇的计划，以免受到惩罚。五十年后，始终没有人发现他的罪行。因此，他重新叙述了自己的谋杀过程，以展示他的成功。显然，蒙特雷索是一个无视和不顾生命和法律价值的人，病态的报复心理腐蚀了他的内心。这部分将人性的扭曲和堕落的讽刺表现得淋漓尽致。

（二）对于社会价值观的深层反讽

这部小说发表于1846年，正处于资本主义工业化时期。同时，随着对工业化的尖锐批评，它揭示了由于技术的发展和资本主义工业化改善物质生活，人们的人性和价值观也受到了影响。人们痴迷于追求物质满足，却忘记和忽视了精神世界丰富的重要性。上层阶级富有而强大，因此他们有权伤害他人并践踏他们的尊严。社会秩序和价值观不断崩溃。在小说中，蒙特雷索为自己逃脱法律的惩罚感到自豪，更不用说他会受到各种道德审判。这种扭曲的社会价值观正是爱伦坡想要反讽的对象。

四、结语

小说《阿芒提拉多的酒桶》展示了愛伦坡对于创作哥特式环境特色的艺术形式表现和掌握方面的高超技艺。此外，它激起了读者的深层理解和赏析：爱伦坡对人类的愚蠢，傲慢和堕落，以及黑暗时代的异常和扭曲的社会价值观的讽刺。

爱伦坡对吝啬、小心眼的蒙特雷索的描写，表明了复仇是没有意义、无济于事的。所谓的“正义”的复仇其实是狭隘心态的表现。爱伦坡以独特的想象力探索人类心理的深层和隐蔽角落，展现人性的丑陋一面及其破坏性后果，以及对人类欲望、悲剧命运和人性危机的关注。他试图提倡理性思考。不可否认，只要是人类就会有缺陷，可能是心口不一、忘恩负义、自私或不人道。但是在道德和社会形式面前，大多数人都可以完全控制这些黑暗和邪恶的一面。我们应该牢记，正确的道德原则对于维护社会的正常运转和发展是不可或缺的。坚持理性思想有助于抵御欲望和诱惑的侵蚀。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压迫邪恶而支持善良是我们应守住的底线。

参考文献：

[1]Gruesser J.. Poes “The Cask of Amontillado”[J]. Explicator. The United States： Routledge， 2010， 56（3）：129-130.

[2]Poe E. A.. A Selection of Edgar Allan Poes Stories and Poems [M]. New York： Random House， 1988.

[3]St. Graham John Stott. Poes “The Cask of Amontillado”[J]. Explicator. The United States： Routledge， 2004， 56（3）：85-88.

[4]张继芸.对爱伦·坡的《一桶白葡萄酒》中主人公的不可靠叙述研究[A].外语教育与翻译发展创新研究[C].成都：四川师范大学电子出版社，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