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新首相，组了个“脱欧少壮团”

王文爵

2019年7月，鲍里斯·约翰逊（中）召开首次内阁会议。

鲍里斯·约翰逊是名副其实的“大嘴”。7月24日，刚刚就任英国首相的他，就违反王室礼仪，脱口说出了与女王伊丽莎白二世首次私人会面时的细节——女王对他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想要这份工作。”

约翰逊这份工作，确实不好干。还有不足百日，英国就将迎来脱欧的最后期限。作为第三位脱欧首相，他发誓脱欧必须完成，在内阁会议上说“没有如果，也没有但是”，并宣布将与欧盟签署“新的伙伴关系协议”。

为达目标，约翰逊内阁大换血，前任特蕾莎·梅内阁中有18位阁员辞职或被开除。媒体以“金刀之夜”描述这一幕。在他的31名内阁成员中，2016年公投时的“脱欧派”从梅时代的6人增加到12人，内阁成员平均年龄从51岁降至48岁，是个年轻的“脱欧内阁”。

帕特尔，一位新的“脱欧铁娘子”

英国内阁中，首相、内政大臣、财政大臣和外交大臣最为重要，常被并称为四大国务大臣。47岁的脱欧派女将、前国际发展大臣普丽蒂·帕特尔成为第一位印度裔的内政大臣，也是内阁8位女性中地位最高的。

帕特尔的父母是移居乌干达的印度人。上世纪60年代，乌干达独裁者阿明将亚洲人驱逐出境。帕特尔的父母逃往英國，后来经营连锁书报店致富。帕特尔生于伦敦，在大学学的是经济学，研究生阶段学的是英国政治。

1997年大选，她担任了昙花一现的反欧盟公投党新闻办公室负责人。后来，她又加入了保守党领袖威廉·海格的新闻团队。2000年，她离开政界，到了一家公关公司工作，随后又转入一家跨国酒业公司。2004年，她嫁给市场顾问索亚，2008年生下一子，家境富足。据称其个人身家为300万美元（约合2061万元人民币）。

保守党前党魁卡梅伦十分看重帕特尔，把她列入“未来议员”名单培养，2010年大选时把她放在比较安全的选区，让她顺利当选。卡梅伦执政后，帕特尔先是负责印度侨民工作，后来又转入财政部门，2015年大选后首次入阁，担任就业部长。

在公投中，帕特尔坚决主张脱欧。卡梅伦下台后，特蕾莎·梅将帕特尔提拔为国际发展国务大臣。2017年8月，帕特尔在没有通知外交部和首相府的情况下，在以色列度假期间与包括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在内的诸多政要举行12次会谈，讨论了英国援助转用于以色列军队等话题。此事引起轩然大波，帕特尔被迫辞职。

对梅的脱欧协议，帕特尔在议会表决时每一次都投下反对票。在保守党党魁竞选中，她是“支持鲍里斯”活动的干将，力挺约翰逊。她执掌的内政部，负责反恐、移民、警务、扫毒等诸多工作，很多都与“脱欧”有联系。而她在很多社会议题上持有保守立场，反对同性恋婚姻，支持死刑。她说：“我将竭尽全力保持国家安全，保护民众平安，打击街头犯罪。”她欣赏印度总理莫迪，个人社交网页上放着保守派的“铁娘子”撒切尔夫人和美国前总统里根的照片。可以想见，这将是一位新的“脱欧铁娘子”。

拉布，脱欧立场更激进

外交大臣一职，原由约翰逊在党魁争夺战中的竞选对手亨特担任。约翰逊胜出后，亨特被降职为国防大臣。他选择了离开。前脱欧大臣多米尼克·拉布出掌外交部。

拉布生于1974年，比帕特尔小两岁。他的家庭背景和帕特尔有异曲同工之处：他父亲是捷克犹太人，1938年6岁时为逃避纳粹迫害，随家人逃难到英国。拉布12岁时，父亲因癌症去世。拉布毕业于剑桥大学法学院，硕士期间研究的是国际法。他和来自巴西的谷歌公司市场营销高管艾丽卡·雷结婚，有两个儿子。

拉布原是英国著名律所年利达的律师，专长是项目融资、国际诉讼和竞争法，也曾经为人权组织工作，并在布鲁塞尔提供欧盟和WTO法律咨询服务。2000年，他作为法律专家进入外交部，在包括英国投资者保护、海洋问题等方面提供法律咨询。2003年，他被派往海牙领导一个新的团队，参与了审判塞尔维亚前总统米洛舍维奇等所谓战争罪犯的工作。2006年，他离开外交部，进入议会下院，继续提供法律服务。

2010年，拉布当选为下院议员，真正开始了作为政要的生活。次年，他被媒体评为议会的“年度新人”。2015年连任议员后，他在卡梅伦内阁被任命为人权大臣。特蕾莎·梅上台后，他先后任法务大臣和住房大臣。2018年7月，梅任命他为脱欧大臣。

虽然拉布是国际法律专家，但对国际贸易的意义并不很理解。他曾经公开承认，自己不太了解多佛港在经济上的重要性。这个港口的进出口量占英国整个国际贸易的17%。这件事曾在网上引发争议。

当了4个月脱欧大臣后，拉布辞职了。当时他写了一封公开信，反对梅的脱欧协议。他在信中说，自己首先反对协议中对北爱尔兰的边界保障安排（这是指保障属于英国的北爱尔兰与留在欧盟的爱尔兰之间不出现硬边界的措施），认为这会影响英国的完整性;其次是不支持无期限的担保安排，认为这意味着欧盟对英国的退出能力拥有否决权。最重要的则是认为协议条款与保守党在上次选举中的政治承诺不一致，“从本质上讲，这是个公众信任问题”。

从左至右依次为：内政大臣普丽蒂·帕特尔，外交大臣多米尼克·拉布，财政大臣赛义德·贾维德。

拉布是空手道的黑带高手，平时还喜欢拳击，并且口才很好，说话滔滔不绝。他也参加了保守党党魁竞选，当时外界认为，他如果能走到最后，可能对约翰逊是个威胁，因为他在脱欧问题上的立场比约翰逊更激进。他最后获得第六名，没有形成气势，这与他主张暂停议会、强制通过无脱欧的主张可能有关系。其实当年梅让他担任脱欧大臣，就是因为他在脱欧问题上的强硬立场。约翰逊一上台，也出于同样原因而重用了他。

可以想见，拉布上台后的重中之重就是脱欧，其他的都可以放一放。最近英国因油轮被伊朗扣押，与伊朗关系十分紧张。但拉布就任后表示，在伊朗问题上不会急于下结论，这个问题较为敏感。当前最重要的事就是让英国离开欧盟，希望能够有协议脱欧。

贾维德，借500英镑起家

约翰逊曾说自己的内阁是“最多元化的内阁”。单从族裔构成上说，这话有点道理。帕特尔是印度裔，而出任财政大臣的赛义德·贾维德则是巴基斯坦后裔。49岁的他是英国首位少数族裔财政大臣，将负责财政开支和经济政策。他的前任哈蒙德在约翰逊当选后宣布辞职。

50岁的贾维德生于英格兰西北部，父母是来自巴基斯坦的穆斯林移民。他曾在参选党魁的短片中讲过父母的故事。1961年，父亲“口袋里揣着1英镑（1英镑约合8.56元人民币）”来到英国，开公交车谋生，还打理一家小服装店。母亲则是家庭妇女，没受过什么教育。

贾维德童年时，和他的4个哥哥一起挤住在服装店楼上的两间卧室里。他的大哥塔里克后来成为连锁超市老板，不幸于2018年7月去世。二哥巴斯参加过海军，现在是地方警察局局长。三哥卡立德是位金融顾问。四哥阿迪夫是房地产大亨。贾维德读的是公立学校，还经常因为自己“奇怪”的姓名被同学奚落。“我父母都是工作狂，他们教会了我努力工作的价值。我一直都想让我的家人感到骄傲。”

贾维德有點财经天才。14岁，他就从银行借了500英镑进行股票投资。他在埃克塞特大学学习政治经济学，成为家中第一个上大学的。后来他到纽约工作，进入美国大通银行，25岁就成为副总裁。1997年，他回到英国，娶了劳拉·金，生了一男三女。贾维德2000年加盟德意志银行，很快升到了董事总经理，年薪达300万英镑。

贾维德很推崇撒切尔夫人发展自由市场经济和低税收的政策，大学期间就加入了保守党，20岁时首次参加保守党年度大会。2009年，他决定弃商从政，次年就当选为下议院议员。卡梅伦时代，他出任过文化大臣、商务大臣等。2018年4月，特蕾莎·梅任命他为内政大臣。

贾维德在2016年公投时支持留欧，但他对欧盟也抱有疑虑。他获任财政大臣，显示约翰逊要借助他的经济能力，在可能出现“硬脱欧”的情况下稳住经济。当然，贾维德不能阻碍约翰逊兑现脱欧承诺，这是大前提。

脱欧能否不“脱轨”

约翰逊的新内阁里，还有一些有趣的看点。

比如，他举贤不避亲，任命亲弟弟乔担任商业、能源与产业战略部国务大臣。1971年出生的乔，毕业于牛津大学，研究生就读于布鲁塞尔自由大学，毕业后成为德意志银行的投资顾问。1997年，他进入《金融时报》，一直干到副总编。2010年起，他当选下议院议员，出任卡梅伦政府的内阁办公室国务大臣，任上帮助保守党在25年来首次获得多数席位。后来，他又被梅任命为交通大臣。《泰晤士报》称他为“少数几个对国家所面临的可怕困境和未来选择说出真相的政要之一”。

约翰逊也任用了一些昔日的对手。比如，马特·汉考克留任卫生和社会工作大臣。汉考克家境殷实，父亲经营软件公司，他先后毕业于牛津大学和剑桥大学，后来成为英格兰银行经济学家。他曾当过时任财政大臣奥斯本的经济顾问和幕僚长，2018年被梅任命担任现职。当约翰逊提议用议会休会的方式强行实现无协议脱欧时，汉考克曾批评约翰逊，称这是对为捍卫英国而死去战士们的背叛。今年5月，他曾参加保守党党魁竞选，但首轮投票后就宣布退出，力挺约翰逊。另一位女性阁员安伯·拉德曾批评约翰逊的上述建议“极其荒唐”，还在党魁竞选中支持时任外交大臣亨特，但她也留任就业及退休保障大臣。

当然，约翰逊招揽的更多是脱欧派官员。比如，与梅理念不合而辞职的下议院领袖莱德索姆出任商务大臣，保守党内的脱欧派领袖里斯·莫格接任下议院领袖。莫格曾推动对梅的不信任投票。他的新角色虽然不是内阁成员，但可以参加内阁会议。为此，他还按规定辞去了自己创办的投资公司负责人职务，以避免利益冲突。去年他的投资公司在爱尔兰都柏林设立了两个基金，这样就可以在脱欧以后继续进入欧盟市场。此举当时引发了英国舆论的批评。不过莫格为自己辩护说，此举无关脱欧，“对基金而言，爱尔兰是个特别有吸引力的地方”。

下议院领袖里斯·莫格。

目前，约翰逊想要和欧盟重新进行脱欧协议的谈判，并做出了谈不成就无协议脱欧的姿态。他在就职演说中说：“我相信我们可以不在爱尔兰边境设立海关的情况下达成协议……当然，至关重要的是我们也要做好准备，因为也存在欧盟拒绝进一步谈判、我们被迫无协议脱欧的可能性。”但到目前为止，欧盟还没有表现出立场松动的迹象。

对他的策略，外界有两种看法。一种是认为他在搞极限施压，虚张声势，或者用一位爱尔兰时评人的话说，以“假装很乐意无协议脱欧”来换取“一份出色的协议”。另一种看法是觉得他不负责任。就像一位欧盟外交官所说，很难看出约翰逊如何从脱欧这棵树上下来，毕竟他向上爬得神采奕奕。但如果他继续向上攀登，他将带领英国陷入毁灭性的无协议脱欧。

约翰逊已经任命了脱欧公投中脱欧派竞选活动组织者卡明斯为自己的首席顾问。有人猜测，如果谈判不成，约翰逊很可能要在议会推动无协议脱欧，并提前大选。善于宣传的卡明斯，是他预先布下的一粒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