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后发优势到先发优势

胡汉昌

当前我国经济增长处于“下顶上压”的困难期。“下”无法在劳动力成本方面与低收入国家竞争，劳动密集型产业纷纷外迁印度、东南亚，“上”无法在尖端技术与美国等发达国家竞争，并受其严重打压。

长期的“下顶上压”，导致的就是常说的后发国低成本优势丧失之后的“中等收入陷阱”。如何破题？出路在从后发优势到先发优势的增长动力转换。

历史地看，是先有先发优势，先发国依靠原创型的技术创新及其带来的垄断利润，使其技术和产业一直领先于世界后有后发优势，后发国利用与先发国的“技术差距”，进行技术的引进、消化、吸收、再创新，从而实现经济的高速增长。

先发优势与后发优势作为增长动力各有利弊。原创型技术创新成本高、风险大，导致先发优势起效慢，经济增速不高，但却有长足的后劲，有利于实现可持续发展；模仿型技术进步成本低、风险小，导致后发优势空问大、动力强，可以实现经济的快速增长，但却后劲不足。

我国改革开放后30多年年均10%的高速增长，主要得益于后发优势。历史与现实表明，一旦充分利用后发优势、走上学习型成长道路，后发国家和地区经济高速增长是普遍现象，日本如此，“四小龙”如此，后来落入“中等收入陷阱”的拉美国家当年也是如此。

但后发优势有“天花板”。先发国为了保持技术领先优势和核心竞争力，必须限制最新技术的转让，这导致后发国与先发国之问总有不可逾越的“最终技术差距”。而且后发国的模仿型技术创新，导致本国基础研究薄弱，自主创新体系和能力缺乏，一旦先发国基于遏制企图进行技术封锁，连次新技术都禁止转让，后发国的后发优势将基本丧失，技术创新、产业创新和经济增长都将陷入停滞。

因此，后发国发展到一定阶段，后发优势的空间缩小，就必须向先发优势转换。这个“最终技术差距”，只有通过后发国自主技术创新的先发优势才能逾越。

后发国最优的经济发展路径可分为三个阶段，即以后发优势为主的经济高速增长的第一阶段，后发优势与先发优势并存的增长动力转换、经济结构调整的第二阶段，以先发优势为主的发达经济体的第三阶段。

我国正处于第二階段的初期。不能简单以已经利用后发优势30多年来推论我国的后发优势已经消失，因为我们的前提和基础是世界上最为贫穷的国家之一，目前的人均收入水平以及技术、产业与发达国家的差距还较大，差距就意味着后发优势的存在，还有潜力可挖。但到了“上中等收入”阶段，我国总体上与发达国家的技术差距缩小，可模仿的空问变小，培育自主技术创新的先发优势势在必行。

后发国向先发优势转换必定是艰难的。从外在因素看，主要是先发国的强制性制约。在第一阶段，后发国与先发国问差距较大的技术和产业形成的是互补关系，基于产业链完整与互补的需要，先发国能够容忍、默许甚至鼓励技术和产业转移。在第二、三阶段，两者的技术和产业差距不大，形成的则是直接竞争关系，先发国如果认为后发国的发展威胁到其核心竞争力，对后发国技术和产业的敌视、打击则成为必然的选项。现实地看，对购买先进技术产品的中兴如此，对已经具有重大技术创新成果的华为更是如此。

好在自主创新先发优势的建立主要取决于内在因素。中国的技术进步总体上是高速发展的孪生兄弟，它的内生动力是决定性的。华为在5G技术及标准方面取得了突破，虽然这些突破还是单薄的、脆弱的，但华为在中国的出现是一个标志，标志着在具有广泛市场应用前景的尖端技术市场中中国已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核心技术是国之重器，是等不来、求不来的，中国需要更多的华为，只有中国的高技术和高技术产业形成旺盛的森林，才能避免单个企业“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