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客谈瀛洲
2019-08-19吴越
吴越
入海求神异物
《列子·汤问》:“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其中有五山焉,一曰岱舆 ,二曰员嶠,三曰方壶,四曰瀛洲,五曰蓬莱……所居之人,皆仙圣之种。”
瀛洲,古代传说中的东海仙山,是神秘、仙境的代名词。“瀛”这个字,也出现在韩国、日本的地名中,比如济州岛,过去就叫瀛洲。
秦朝时,一个伟大的山东人准备驾船出海。两千余年后,中国和韩国、日本的几个城市成为好朋友。跨越漫长的岁月以及茫茫大海,历史不断碰撞,触发新的火花。
司马迁《史记·秦始皇本纪》中记载,徐芾向秦始皇上书,称“海中有三神山,名曰蓬莱、方丈、瀛洲”,秦始皇派遣他率领童男童女数千人,入海求仙人。在《史记·淮南衡山列传》中,则将之称为“徐福”,称秦始皇“使徐福入海求神异物”;“遣振男女三千人,资之五谷百工种种而行。徐福得平原广泽,止王不来。”
徐福虽屡见于《史记》《汉书》《后汉书》《日本考略》等史志著述中,以及李白、白居易、欧阳修等诗人笔端,但他仍是中国文化的一个谜团。其本身的扑朔迷离引发了历史、考古、民俗、航海、商贸等各领域学者的持久关注和解密的不竭热情。
著名作家张炜,作品中多次提及徐福,比如《你在高原》《瀛洲思绪录》《刺猬歌》《东巡》《造船》等小说,以及演讲稿《伟大的航海家徐福》、散文集《芳心似火》、歌剧《徐福》。在对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进行演绎渲染的同时,他也塑造了独具特色的徐福形象。张炜笔下,徐福不再是以往史书和诗文中荒谬虚妄的方士、瞒天过海的避世者、奇谋叵测的冒险家,而是理想、自由的追寻者和齐文化的捍卫者。
●1978年10月,邓小平访问日本。
位于龙口海边的万松浦书院,2008年开始了一场意义深远的工程——在张炜的主持下,开始编写《徐福辞典》,耗时7年,成书80余万字,共立辞目1100余条。
2015年,《徐福辞典》由中华书局出版后,引起了学术界、文化界和徐福研究界的热烈反响和浓厚兴趣。各界一致认为,这是一项极具开拓性、奠基性的文化工程。徐福作为东北亚地域文化交流的开拓者、经贸往来的先驱,对他的研究,与“海上丝绸之路”概念紧密衔接,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徐福被称之为中国有史书记载的东渡第一人,但我们多看到的是徐福在日本活动的情况。这是由于长期以来,我国与韩国一直处于外交隔绝状态,直到1992年两国建立外交关系后,徐福在韩国的事情,才引起海内外学者的注意。
相传徐福一行到达济州岛南部的西归浦,在正房瀑布的石崖刻下“徐芾过之”四个大字。他离开时的渡口被后人称为“西归浦”,在韩语中,“西”字与“徐”字发音相同,所以“西归浦”也可称之为“徐归浦”。
徐福在济州岛最重要的遗迹,就是“徐芾过之”几个大字。1910年有日本学者拍了照片,撰写了《济州岛秦徐福遗迹考》,并收入《朝鲜志》一书。直到1950年,当地人还能看到这四个字,但后被湮没了。有人说山石崩塌,落到附近的水里,今日所见石刻,是根据当时照片重刻的。
三个国家,两对朋友
1990年代初,随着中韩建交,韩国也兴起了一股徐福热。首先是济州道徐福学会问世,1999年,西归浦徐福文化国际交流协会成立。2015年,两会合并,创立了济州徐福文化国际交流协会。与此同时,包括南海郡、巨济市、咸阳郡等地,都有各自的徐福协会活动。在中国,1990年代以来,各地徐福协会相继成立。
1999年3月,以时任龙口市委副书记由伟中为团长的徐福文化交流访问团到韩国西归浦市进行了考察,并开展了徐福文化交流,以徐福文化交流为纽带,在经济贸易、文化科技、旅游城建等方面与西归浦市开展了广泛的交流与合作。同年4月,以副市长高桂秋为团长的韩国西归浦市代表团到龙口市进行了考察访问。期间,双方就今后徐福研究及促进各方面的合作与交流等问題进行了广泛磋商,并达成了建立友好合作城市关系的共识。
如今,济州岛的西归浦市专门建有“徐福公园”,公园大门的“徐福公园”四个大字是原国务院总理温家宝亲笔题写的。龙口市还向“徐福公园”赠送了高达4.35米的徐福石雕。徐福雕像、一些碑刻上,也留有历任中国领导人题字。在公园内的徐福展示馆内,电子屏上显示着——2005年,时任浙江省委书记习近平到公园参观,并签名留念的情形。
2014年,烟台市举办徐福文化周。
“我不是专门研究徐福的专家,但在韩国有许多关于他的历史记载。”长期担任韩中亲善协会会长的李世基,正是他促成了此次的“徐福文化周”。17年前,他担任韩国国会文化观光委员会委员长时,更是促成了徐福公园在济州岛的建立。“为此我做过很多研究,2200年前,徐福带着童男童女从山东烟台出发,到济州岛停留一段时间,寻找过长生不老草。这段历史对韩国影响深远,今天的西归浦是济洲观光的中心城市,而‘西归浦的地名正是因为‘徐福一行朝向中国往西归乡的浦口而由来的。”于是,李世基在韩国国会提出了建设徐福公园的想法并最终实现。“我确信这不仅有助于增进韩中友好,还对促进两国观光交流协作是必要的事业。”李世基说。
徐福故里,一说在龙口的徐福镇,还有一种说法,在连云港赣榆区金山镇徐福村。这个带有传奇色彩的历史人物,不仅为中韩交往做出巨大贡献,也是中日交往的纽带。
1990年12月6日的《连云港报》报道,这一年12月5日,赣榆县城万人空巷。为了纪念徐福东渡2200周年,首届“中国赣榆徐福节”在徐福故里举办。来自日本新宫、佐贺两市和港、澳、台以及全国各地的4000多位来宾参加揭幕仪式。
几年后的1998年,连云港市就与曾经到访过首届“中国赣榆徐福节”的佐贺市正式缔结了友好城市关系。其中最大的“红娘”,就是徐福。
在日本佐贺市,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徐福在佐贺登陆后,就在当地定居下来,向当地传授先进的农耕技术,使佐贺成为日本古代文明的发祥地之一。在双方相互了解的基础上,顺理成章地缔结为友好城市。
傅高义《邓小平时代》中,记下了邓小平1978年10月访问日本时,对时任日本首相福田赳夫说,他来日本有三个目的:一是互换和平友好条约的批准文件,二是向几十年来致力于改善中日关系的日本友人表达中方的感谢,三是像徐福一样来寻找“仙草”。日本人听后都笑了,因为他们都熟悉徐福的故事。
邓小平又说,他所说的仙草,其实是指如何实现现代化的秘密。亦即学习现代技术和管理。时为日本国会下院议长的保利茂接话说,最好的仙草就是良好的日中关系。
中国徐福协会会长张云方指出:“徐福当年给朝鲜半岛、日本列岛带去的是先进的技术,是生产力的发展,有利于提高社会的进步和人民的生活。我们中国改革开放后,1990年代以来,各地徐福协会成立,一個宗旨就是要在改革开放的前提下,引进日本和韩国的先进技术,发展生产,改善人民生活。即使如今改革开放已经40年了,中国经济已经成为世界第二,体量上早已超过日韩,但中国在召开徐福文化国际会议的时候,同样在举行招商引资和签订合同的事情。”张云方认为,徐福文化搭台,经济唱戏,善莫大焉。
2000余年前一次意义非凡的东渡,掀开了东北亚历史新的篇章。徐福,成为当代东北亚各国交往的媒介,以新的面孔,造福各国人民。
稼轩与南丰先生:我见青山多妩媚
大明湖辛稼轩纪念祠。
很难界定,一个人对于他身后的城市,对于新的城市,对于不断演进的历史会有怎样的影响。龙口和连云港因徐福而找到各自海外的朋友,济南也因两个人有了两个海内的朋友。
这两个人,一个是辛弃疾,一个是曾巩。
江西上饶铅山阳原山,辛弃疾墓静静立在半山腰。
2017年,跨越层层历史烟云,辛弃疾去世810年后,几个济南人慢慢走到墓前,一个小型的祭奠仪式开始了。作家王展掏出专门带来的一瓶趵突泉酒,请辛弃疾这位老乡“畅饮”。他们还掏出湿巾,轻轻擦拭墓碑。
辛弃疾,早已成为铅山的文化灵魂。据考证,辛弃疾有200多首词写于铅山。在他的故乡济南,这些年对辛弃疾文化的挖掘也在悄然展开。
2007年8月,历城区政府投资30多万元对辛弃疾故居院落进行维修。9月,举办了辛弃疾国际学术研讨会,与会学者对故居进行了参观考察,并结集出版了《纪念辛弃疾逝世800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值得一提的是,这一年,济南和上饶分别举办了学术研讨会,一个是出生地,一个是晚年长期生活的地方,都对辛弃疾满怀深情。
作为济南重要的文化名人,辛弃疾为这片土地带来了持久的影响力。“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亦如是。……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知我者,二三子。”读辛词,伟丈夫,疏阔儿,此种心境,辐射铅山,辐射济南。
著名作家、江西人陈世旭多见辛弃疾晚年行踪,又来到历城,探访其祖上世居之地,赞叹道:“每一个世纪过去,都会有人翻开古老的卷帙,赞叹山岳一样的丰碑。”
今年是曾巩诞辰1000年,自1019年诞生至今,他的名字已被仰望近千年的时光。在恍恍惚惚的岁月长河里,我们可以窥见一个清瘦而坚定的身影,以及他身上的符号:好人、好官、好文章。
尤其是对济南。52岁时,曾巩调任齐州(今济南)知州,开始全面主政一方。他除盗肃霸、治水患、兴修水利工程,赢得了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好名声。当地人在千佛山建曾公祠,在大明湖畔建南丰祠。至今,大明湖畔,南丰祠犹在,曾堤犹在;珍珠泉畔,曾巩手植海棠犹在。
今年,对于曾巩的纪念,在其故乡抚州南丰县进行,其中,安排了曾巩生平济南、福州巡展活动。
辛弃疾和曾巩,一个是济南人,终老江西,一个是江西人,为济南创下千秋功业,他们都为当代不同地域的人们开展活动提供了舞台。当然,相对于国内城市与国外友好城市之间经济、文化等多领域的交流合作,以上几个城市之间还仅限于文化交流,且有所局限。然而,一种特殊的文化根性,还是将人们的情感连接起来。